三天,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但是對于動亂將至的關鍵時刻,每一刻都顯得更加珍貴。
由于升哥兒已經痊愈了,所以玉娘夫妻倆也來到米小悠的屋子同住,幸好屋里的房間夠多,能夠睡得下。
第二天開始,劉大樹出去奔走一些還缺的物事,順便繼續打听消息,玉娘和米小悠則是開始準備能夠長時間攜帶的干糧。
他們預定要往沒有螳災的北邊走,只是這一路想來不會太舒服,甚至能不能有東西吃都是問題,所以他們必須要做足準備。
赫連奇則忙于處理其他大件的東西,甚至還得準備不少水袋來用,根據昨日的消息,就連他們這里干旱災情算輕的,都有許多溪流斷流了,其他的地方就更不能保證用水,所以為了準備五人份的水,又不能太過惹眼,他也是想盡了辦法。
第三天,劉大樹只出去了半個早上就回來,連水都來不及喝上一口,就急急忙忙的把打听來的消息說了出來,「朝廷出兵要封了那些瘟疫嚴重的地方,是真的,家里有點門道的幾乎都已經跑了,現在城里鎮里亂成一團,四處有人砸搶,放火的也不少,搶到東西的也已經開始往外跑了。」
赫連奇對于這樣的發展沒有太多的意外,沉聲交代著,「今晚所有人都警醒一點,只怕從今晚開始,就連我們這里也不安生了。」
劉大樹想著早上在鎮上見到的情形,仍心有余悸,臉色也有些泛白,他重重的點頭,也明白這世道已經跟之前他們所知道的大不同了,在無法吃飽還有可能要被圍在一個地方等死的壓力下,已經壓垮了太多人心中僅存的理智。
米小悠點點頭,望著赫連奇,兩人視線交錯的瞬間,手心也緊緊相握。不管如何,只要他們的手還能牽在一起,再大的恐懼都無法讓他們害怕。
赫連奇沒有猜錯,當天晚上,村里竄起了大火,然後是一連串的尖叫聲。
本已熟睡的楊旭升,不安的翻了翻身,米小悠連忙起身安撫他,然後側耳听著是從哪個方向傳來的聲響,一邊提著心看著門外,最後看看孩子還睡得安穩,干脆穿了衣裳走出門外。
她剛走出去,就見其他三個人也從房里走了出來,赫連奇的手中還提了把大刀,閃著銀亮色的光芒,在這夜里顯得冰冷無比。
米小悠只是看了一眼,沒有多問這刀是從哪里來的,甚至他拿著這把刀要做什麼,所有人一同看著村子的方向。
「有人搶糧。」赫連奇肯定的道。身為習武之人,他的耳力比其他三人好多了,除了尖叫聲外,那些隱隱約約的罵聲也能听個幾分。
「這……是為什麼啊?」玉娘不知道之前螳災的嚴重程度,有些疑惑的問。
「這個村子在螳災來之前,硬收了一批糧食,雖然不多,但還是能夠讓人撐上一段時日。」赫連奇回道,而這樣的舉動,成了今晚混亂的根源。
米小悠看著熊熊火光,心中酸澀難辨,上一輩子,因為蝗災沒了所有的糧食,就算有人想乘夜偷糧,也知道偷不了太多,因此沒有搞出這麼大的動靜來。
赫連奇看了她一眼,像是明白她在想什麼,輕拍她的頭,柔聲說道︰「這不是你的錯。」
米小悠點點頭。「我知道,只是……我們不過去?」
「不了,放心吧,等等會有人來的!」赫連奇說著,聲音不自主的帶了點冷意。
這些日子他們準備東西的時候雖然已經盡量低調了,但是難免多少會有人看見,再加上這里最偏僻,卻只有兩個人住著,這些人不挑這樣的軟柿子捏,還能往哪里去伸手?
她白了臉,抬頭看向他,眼里有著掩不住的恐慌和擔心。「那我們……」
「放心吧,今日敢先出來的,絕對不是什麼有腦子的,他們敢來,那麼我也會讓他們知道有些人是不能惹的。」說完,赫連奇就听見有不少人的腳步聲往這里而來,他微勾嘴角,笑里滿是冷冽的殺氣。
「後門我已經封好了,你們就待在這別動,我先去解決外面那些小毛賊。」
赫連奇才剛走到大門前,就听得外面一陣騷動——
「這里一個院子才一個女人住著,听說還有銀兩打井,想來里頭會有不少的糧食,兄弟們,大家把門給破開,搶糧了!」
一陣呼喝之聲紛紛響應,間雜著火把燃燒的爆裂聲,正當他們打算沖上前把門給撞開,卻發現大門緩緩被打了開來。
身材壯碩的赫連奇往前跨步一站,手里一把大刀閃閃發亮,映襯著火光,閃動著帶著血腥氣的光芒,就是他那面無表情的臉和一把大胡子,也讓所有人都在瞬間認定了這個男人不好惹。
只不過今晚敢出來搶糧打人燒房子的自然也都不是什麼好人,一見到他這般氣勢,也不過就是被唬了一下,接著就有人等不及的想動手。
「別以為這人拿刀就厲害了,我們這邊這麼多人呢,剛剛村里的男人還不都讓我們給打了。」領頭的一個混混吆喝著。
這一聲吆喝,倒是讓不少膽大的直接沖了上去。
赫連奇動也不動,就在那些人認為他不過就是個傻大個,以為拿了把刀子就能夠裝大俠,肯定好收拾的時候,他終于有動作了。
只見他刀起刀落,一群圍到他身前的人全都跪了下來,痛倒在地上呼號。
「第一次初犯,我就割了腿上一刀當做警告,若是再沒長眼的靠上前來,那麼斷手斷腿的就別怪我心狠了。」赫連奇淡淡說著,連多看他們一眼都懶。
領頭的混混看著刀上的血滴滴答答的落到地上,又看著自家兄弟在地上疼得打滾,忍不住又退了兩步,心底是怕了。
在這之前,他們也不過就是鎮上的混混打手,哪里見過這樣血腥的場面,而那個男人居然說這只是警告?
這次不等他再繼續威脅,眾人就互相攙扶著逃了。
赫連奇確定他們都已經跑遠後,才回到屋子里,先是對米小悠投去一個安撫的眼神,接著又轉頭對劉大樹說︰「明日天不亮就走,不能再等了。」
這些小混混已經出來打家劫舍,要是再等下去,只怕來的就不會是這些見了血就竄逃的小角色。
米小悠幾人全都點點頭,又再商討了一會兒才各自回房。
只是這樣的夜晚,又有多少人能夠安眠呢?
第二天,天才蒙蒙亮,五人便啟程往北走。
赫連奇背著升哥兒,其他人的身上都各自背著一個水袋和裝著換洗衣裳的小包袱,劉大樹走在最前頭,手里還牽著一頭騾子,身上負著裝滿水的水袋、干糧還有其他零散的東西。
一行人沉默的一路往前走,隨著時間的推移,像他們一樣背著包袱的一家大小也越來越多,而隨著一日日過去,走在路上的人形容都越發顯得狼狽,甚至有些人已經瘦得只剩下一把骨頭。
所有人的共同點是,在缺水的情況下,他們干渴的嘴唇都幾乎裂出了血痕。
一路上遇見類似小溪流的地方,都會引得人一窩蜂的聚集,只是隨著越往北走,所有人的心就越來越涼,因為那些溪流的水越來越少,有些甚至已經斷流。
當赫連奇一行人走了將近十天左右,發現有越來越多不懷好意的眼神落在他們身上,只是都懼著赫連奇還有他身上那把刀,所以不敢靠近。
但是米小悠和赫連奇都知道這樣詭異的平靜不會維持太久,因為即使他們帶著干糧,一路上都得省著吃,更不用說其他本來就幾乎沒有糧食的人了。
每次吃飯的時候,他們總是用最快的速度結束,就是楊旭升也察覺到現下的情況不對,完全沒有哭鬧,而是學著大人,快快把自己的面餅給吃完。
聚集的人越來越多,所有人幾乎都是往同一個方向前進,只因為南邊受到蝗災過境,就是去了也沒用,而除了往北,其他地方都據說有瘟疫的疫情。
這一日,赫連奇想著食物已經不足,趁著天還沒黑,趕緊往邊上樹林里鑽,他不敢走遠,在幾個已經干枯的草叢里挖著,然後捧著一坨坨如土疙瘩的東西回來。
只是他才剛回來,就發現有幾個不長眼的居然正在強搶騾子上的水袋,還有幾個正在搶米小悠身上的包袱。
他冷著臉,將手中的東西都先扔到地上,然後直接拿起刀子,想也不想,就直接將搶米小悠包袱的那人砍翻,隨即刀鋒沒有猶豫的直接落在那人的手上,噴出一道血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