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奴帶財來 第1章(1)

書名︰嬌奴帶財來|作者︰瑪奇朵|本書類別︰言情小說

每月大集的日子,大王鎮總會聚集從四周村子趕來采買的村民,吆喝聲、問價聲,以及雜耍賣藝的銅鑼聲響不絕于耳。

只是大街上那熱鬧的聲音隨著一個男人的出現,馬上安靜下來,男人肩上掛著一頭幾乎要跟人一樣高的野豬,行人紛紛後退讓路給那個男人經過,直到男人轉進一條小巷子里,大街上才又慢慢恢復原來的喧鬧,不過還是有人對那個男人小聲的議論著。

對于旬賁虎來說,那些人說了什麼他都不在意,他費了功夫提了這頭野豬進鎮,可是有更要緊的事情要辦。

他熟門熟路的左拐右拐,直到一間宅子前才停了下來,他敲了敲門,不一會兒就有個伶俐的小丫頭來開門,小丫頭一看到旬賁虎,連招呼都沒來得及打,就嚇得哭著轉身往屋里頭跑。

王牙儈听到小丫頭的哭喊聲,走出來看看動靜,乍見一個像野人的男人,身後扛著一頭比她還高的野豬尸體站在門口,豬嘴邊還有血跡,饒是她這樣走南闖北、見多了世面的人,心跳也不由得漏了一拍,還以為是哪里來的強人上門找麻煩來了。

不過仔細瞧瞧,這人……也是見過幾回的,她長吁了口氣,撫了撫胸口,沒好氣的道︰「我說旬家大郎,你這是又鬧些什麼呢?我就說了,我這兒都是賣身干活的,你要是想賣身我倒是挺樂意的,可按你的條件來尋人的話,我這兒可沒有。」

不能怪王牙儈把話說得直白,旬賁虎可不是第一次找上她這兒了,她來來回回說了幾次,可這腦子一根筋的男人就是听不進耳里,她也是萬般無奈。

要說還是得怪胡牙儈那張嘴,第一回這男人找上門的時候,偏要把人給介紹到她這里來,還大包大攬的拍胸脯保證她這里肯定有他要的人,鬧得她嘴都要說干了,還是沒辦法把這倔漢子給勸走,後來他終于肯離開了,她還以為是勸說起了作用,沒想到他竟是三天兩頭的上門來,讓她是攆人也不是,不攆也不是。

旬賁虎想找一個小丫頭或是婦人,能夠照料家里頭幾個小的,又要能包辦家務活,最好還能夠搭把手,做一些簡單的農活,這樣的條件死契都難找,更別說活契了,之前他是看中了一個嬸子,可開出的條件就是把他身上所有的銀兩都掏空了他也付不出來。

他知道自己開的條件苛刻,能給的又太少,也不多說,直接把身上的那頭野豬給放在地上,沉沉的道︰「王牙儈,現銀我沒有,也就這一頭野豬多少能夠抵些銀兩,您就讓我再看看,要是再沒合適的人,我不再糾纏。」

王牙儈也是讓他鬧得沒脾氣了,听到他這麼說,只是嘆了口氣,倒也由著他了。

這牙儈也是有好壞之分,有那種收人的時候說得天花亂墜,然後給了銀子讓人簽了契,轉頭就賣向那見不得人的地方去的,也有像她這般,不管死契活契都說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也不會隨便把人賣了,有些本身帶著手藝的,甚至還能夠反過來挑主家。

那些賣了死契,想跑又跑不了的,自然是主家怎麼磋磨都行,但像是她手上這些簽活契的,哪個肯願意跟著這等主家,賣身銀兩給的不高不說,要干的活兒又多又累,吃穿住甚至比她這里還差。

王牙儈自認還有點良心,一天給這些人兩頓飯,那也是一干一稀的,可上回自個兒跑回來的人說了,跟這旬家大郎回去,一屋子的人全都吃山薯配米湯,米湯清得都能夠照人了,而且這還是算好的了,有時差了點,就連山薯都吃不飽,更別提米湯了。

王牙儈喚來一個綁著雙鬟的小丫頭,「去,把後頭那些個專做粗使的大娘喚來。」

上回她挑了些年輕些的小丫頭他不要,說是干不了活,這回她學乖了,直接就喊了那些年紀大些又沒什麼特別手藝的。

只是那丫頭才剛走,便听見一道慵懶的聲音從後頭傳了出來,「王娘子,有人上門來買人,你怎麼不喊我一聲啊?」

那聲音脆而甜,最後那個啊字像是嬌嗔一般,足以讓所有男人都覺得心蕩神馳,只是對王牙儈來說,這聲音跟招魂大約沒什麼兩樣。

旬賁虎先是看了一眼王牙儈僵硬的笑容,接著往她身後看去,那是一個穿著紅色衣裳的女子,高腰的襦裙緊緊地托住了胸前的高聳,如黑瀑的長發隨意地挽了一個發髻墜在右側,手上拿了把團扇,半遮住容貌,可光看那雙靈動的眸子和白皙的肌膚,他就不由得看呆了。

杜鵑也正打量著眼前的男人。

她一早就讓個小丫頭的哭鬧聲給吵醒,她是不怎麼高興,又听到那男人說要買人卻只帶了頭野豬來,忍不住心頭的好奇,隨便搭了件外衣就踩著木屐從屋子里出來瞧瞧,沒想到這一瞧,倒讓她看出點意思來。

男人的衣裳挺破爛的,套在身上的不過是粗麻布,那衣裳不夠平滑的話,穿上一天可以把人磨下一層皮,雖然上面也縫有毛皮,但那毛皮看起來就是自己動手硝制的,也不怎麼光亮,加上縫補的人約莫技術也是不怎麼樣,大概就是衣裳哪里破了就補哪里,一件衣裳補得跟乞丐裝似的,足以說明他的確是家中貧困。

至于長相,他看起來倒有幾分外族的相貌,粗獷剛硬的臉部線條,鼻尖向下留勾,跟斯文俊秀是搭不上邊,那抿緊了唇的模樣,更令他看起來頗有幾分冷戾和煞氣。

杜鵑早已習慣男人各式各樣的眼光,只不過這一次她都還沒收回眼神,那男人就已經轉開目光不看她,反倒勾起她幾分興味來。

難道是她這些日子的奔波令臉色憔悴了?要不然這莽夫怎麼只看那麼一眼就不看了?

而她還沒仔細觀察出那個男人是真老實還是假正經,王牙儈就先開口了︰「杜姑娘,瞧您這話說的,您要委身的人家我哪里敢隨便招呼,那肯定是能好好地捧著慣著您的人家我才敢喊了您出來見客啊!這山里頭的漢子連買人的銀兩都用豬代替了,這我肯定……」

王牙儈話還沒說完,杜鵑就似笑非笑的勾著眼望著她,「瞧您這說的,我是哪里矜貴了,不都是賣身的人嗎?而且別說一頭豬了,到現在也沒瞧見您介紹什麼像樣的人讓我見見,難道在王娘子的心里,我連一頭豬都比不上?」

這話刁鑽得很,根本就是倒因為果,把沒有的事都栽贓到她的頭上了呀!王牙儈心里發苦,可臉上還是得撐著討好的笑。

沒法子,她也沒想到當初自己賣出去的不起眼的小娘子,居然會成了這樣一個有來頭的人。說是被公主府給贖身又發賣了出來,可別人不知道,她難道還不清楚?當初這小娘子上船的時候,公主府的下人可是還幫著搬箱籠來著,更別說那身契也只是讓她看了眼,接下來就讓她自個兒給收了。

說是她買了個人,可船上誰不知道她是給自己找了個活祖宗,好吃好喝的供著也就罷了,這一路走來也不知道想要到哪里落腳。

現在她也不敢想著能夠從這祖宗身上撈到銀兩了,只求這尊大佛能夠趕緊離了她這間小廟,她就阿彌陀佛感激不盡了。

杜鵑也不管王牙儈那一臉的苦樣,蓮步輕移地來到旬賁虎面前,「你自個兒都穿成這副模樣了,這買人……

是買回去幫著干活的,還是買個姑娘回家當媳婦兒的?」

沒法子,現下世道就是講究富嫁,就算娶個普通農戶家的姑娘,聘禮和嫁妝要是沒有幾個箱籠,可不好意思讓小娘子踏出家門。

眼前這男人看起來連一件好衣裳都沒有,總不能是多買一張嘴回去增添負擔的,所以她那句買人回去當媳婦兒的猜測也不是無的放矢。

旬賁虎剛剛不過看了杜鵑一眼,就知道她不是他能夠沾惹的人,他垂下眼,當作沒看見她,也不答話。

杜鵑還是頭一回兒被一個男人忽視成這樣,她都想回屋子攬鏡照照是不是這陣子趕路,讓自己變丑了。

「欸!怎麼不說話,剛剛不是挺能說的嗎?」她巧笑倩兮的又站近了些,她微仰著頭望著他,正好對上他黝深的黑眸,那眼里平靜得讓人看不清情緒,也讓她對他突然有了一種莫名的熟悉感。

許久以前她也曾看過這樣一雙眼眸……她不自覺撫著胸口,對自己腦子里的胡思亂想忍不住啐了幾口。

哪能一樣呢?記憶里的人跟黑豹子似的,跟眼前這個莽夫可不一樣。

杜鵑也是被挑起了傲氣,這些年順風順水慣了,還真沒有人敢這樣視她為無物,她彎著眉眼,如玉的指尖狀若無意的滑過他的手指,紅唇輕啟,「既然都是要買人,郎君要不要先瞧瞧奴家啊?奴家也是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呢!」

那聲音又甜又糯,別說是男人了,就是王牙儈都不得不承認她也差點被這聲音給迷了心竅。

杜鵑的嘴角微微揚起,已經算準了男人可能會有的痴迷反應,正準備好好地給他一點教訓的時候,他說出口的話卻讓王牙儈和杜鵑都驚掉了下巴——

「你太瘦了,比我帶來的豬還輕,買回去不劃算。」

「什……什麼!」杜鵑還以為自己听錯了,他居然把她一個絕代美人跟一只野豬相比?他的眼楮沒瞎吧?腦子沒毛病吧?

「看來耳朵也不好使。」旬賁虎又補上這一句。

自從她成名以來,就沒再見過有人用這種鄙視的眼神看著她,而他,不過區區一個獵戶,居然敢如此蔑視她?

杜鵑怒極反笑,兩頰染上淡淡的嫣紅,手指緊緊的捏著團扇,就怕一個不小心她會伸出染紅的指甲直接往他的臉上撓。

王牙儈不是看不出來杜鵑和旬賁虎之間的沖突,可杜鵑跟她買來的那些丫頭姑娘不一樣,那些丫頭是她說一句她們不敢回一句,可換到杜鵑的身上卻是杜鵑說一句,她連氣都不敢喘一口。

王牙儈現在只盼著能有個人趕緊轉移她的心思。

就這麼恰好,才這麼想著,剛剛去後頭喊那些粗使婆子的小丫頭也帶著人來了,小丫頭還是很怕旬賁虎,只敢遠遠的站在一邊。

幾個婆子婦人一看到院子里的那個漢子,也不等王牙儈說話,就先你一言我一語地道——

「王牙儈,咱們就是看著你有良心,不把人往那不好的主家領才投賣在你手下的,怎麼卻讓我們來見這樣一個主家?」

其中一個還是之前就去過旬家的婦人,更是沒好氣地指著旬賁虎,「這個男人明明窮酸,居然也有那見不得人的親戚找上門,又罵又鬧的,那話我都听不下去,再說吃食吧,咱們賣身做奴婢的,也沒想過能夠吃好喝好,可也不能天天山薯搭米湯啊!那米湯清得都能夠照人了,就是我手藝再好,天天山薯米湯我又能弄出什麼東西來?王牙儈,上回你不是說你打死都不接這人的買賣了嗎?我這才又出來瞧瞧的,沒想到又是……」

王牙儈也是惱羞成怒,板著臉打斷了她們的抱怨,「行了!都是要反了天了!都是賣身的人了還挑三揀四的,要這麼有本事,怎麼不把自己投身去宮里當娘娘?不過是個下人,有賣身錢可拿,有一口飯吃就不錯了,還挑?再挑,就全都拎著自己的東西給我滾!」

這些人都是想要給家里添個進項或者是家境困難不得已才賣身為奴的,可這幾個婆子還算是良籍,不過是賣身幾年賺幾個活錢罷了,王牙儈自然沒辦法像對待一些小丫頭那樣嚴厲,能夠勉強壓住她們也算是她有幾分手段了。

那幾個婆子婦人雖然馬上安靜下來,但表情還是相當不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