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見這聲響,富錦春嚇了一大跳,也沒心思和他爭那條帕子了。
「怎麼辦?要是被人看見了……」被誤會了怎麼辦?!盎錦春腦子里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這個,嘴里也不自覺的就說了出來。
「看見了又有什麼關系?」歐陽非常不會看臉色的說著。
在他心里,外頭那個柳梳兒不過是一個不重要的人,她看見富錦春在他書房里又有什麼關系?
再說,他們兩個又不是關在書房里做什麼苟且之事,清清白白的有什麼好擔心的。
但是男人和女人的想法總是不同的,尤其是從宮里出來的富錦春這時候想的更多了。
之前歐陽可是交代過,他的書房任何人沒經過允許都不能進來,雖然這幾日她進出書房多次,但別人可不知道,現在要是被那個表小姐撞見了,他們就算再清白,在別人的眼里也不清白了。
「怎麼沒關系!表小姐要是看到就我們孤男寡女的在書房里,不知道會怎麼想呢!」而且他怕人打擾,所以書房的門都是關上的,大半夜的,一男一女關在書房里,怎麼會不讓人往歪處想?!
歐陽自認行得正坐得端就不怕人言,但是看著已經有點急得不知所措的富錦春,還是默默的把那些話給吞了回去。
「這樣吧,我後頭剛把一個書櫥的書給收起,里頭空間不是太大,但是塞一個你勉強是夠了,你不覺得委屈的話……」
「表哥?」門外的柳梳兒沒听見半分的動靜,忍不住又輕喊了聲。
盎錦春一听到那喊聲,也不回答委不委屈的問題了,連忙小跑幾步,打開書櫥的門就把自己給藏了進去。
歐陽回頭看了看,確定她已經躲好之後,才沉聲回答,「進來。」
柳梳兒一听到歐陽的聲音,也顧不得疑惑他剛剛為何一直不出聲,端著托盤,蓮步輕移的推開門走了進去。
柳梳兒走進去後先是將托盤放在一邊,又把上面的湯碗給拿了起來,親手端到他的書案上,「表哥,這是我剛做好的天麻乳鴿湯,听表妹說表哥最近忙得很,所以特地炖的,這湯能補肝益腎、健胃、健脾、補氣益肺,好處多著呢,要是表哥喝了喜歡,以後我可以常常替表哥炖湯送來。」
歐陽看著她把碗就這樣放在書案上,那碗還壓住了他的一張圖紙,忍不住皺了皺眉頭,把碗給輕輕拿起,卻沒有喝的打算。
柳梳兒看他只是把湯給端在手上,卻不喝,忍著嬌羞,咬了咬唇,小心的問著,「表哥怎麼不用呢?這湯還是要趁熱喝……」
歐陽淡淡的睨了她一眼,「對了,你來找我有事嗎?」
他平日和人交談時雖然還算和藹可親,但是實際上他不喜歡和人拐彎抹角的說話,所以也懶得唆,直接問明來意。
柳梳兒楞住了,沒想到他會這麼直接,在她和歐陽姍的想象中,他應該先把湯給喝了,就算不稱贊她的手藝至少也會有禮的說聲好,然後問問她最近過得如何才是。
他眉一挑,將碗蓋給蓋上,換了另外一手端著,「沒事的話表妹就請先出去吧,我還要忙一會兒。」
話中含意是如果沒事就趕緊走吧!他一直端著這湯手也累,她一走,他就要把湯給擱到一邊的小幾上了,放在桌上要是一個不慎給弄灑了,弄濕了桌上的東西他可就麻煩了。
柳梳兒回過神來,咬著唇側眼偷覷著他,「表哥,我……我只是想說這些日子住在這里,給表哥添了許多麻煩,所以做點湯,當作對表哥的一點心意和報答……」
躲在後頭書櫥里的富錦春一听這話忍不住翻了翻白眼。
這個表小姐主次也搞錯太多了吧!這些日子以來不管是吃的用的,都是她一手幫她準備打點的,怎麼她不來感謝感謝她,卻去感謝那個每天早出晚歸、連關心都沒有過一聲的表哥?!
就算那些東西都是他出銀兩才能置辦的,但這未免也太牽強了吧,這表小姐突然示好八成是別有用心。
盎錦春心中嘀嘀咕咕的,卻也沒忘記拉長耳朵繼續听外頭的動靜。
歐陽在心中譏笑了聲,臉上卻還是維持那種有禮而疏離的笑容說道︰「喔,那就感謝表妹了,只是現在夜色也深了,還請先回去休息吧!」
柳梳兒語塞,沒想到她都把話說到這個分上了,他卻還是用這種不冷不熱的態度對她,只差沒直接請她出去了。
但她如果那麼容易打發的話,她也不是柳梳兒了。
一計不成,她心中馬上又另生一計。
哼!今兒個既然不能讓歐陽對她有更多的表示,按照她和歐陽姍的計劃,趁這時候給富錦春添點麻煩也是可以的。
一想到這,柳梳兒換上了欲言又止的神情,只差沒在臉上寫著「我還有話想說,趕緊來問我」幾個大字了。
歐陽即使很想讓她趕緊出去,但是人家已經表現得這麼明顯了,他也不好當作完全沒看見,只好順勢的問了出來,「怎麼了?表妹看起來有話想說,是不是住在這里有什麼不順心的地方?」
在尚書府里什麼都不必做,什麼都有人替她打理好,如果這樣還能過得不順心,建議她趕緊回自己家去。
「也不是……」她頓了頓,然後吞吞吐吐的偷望了他一眼,「就是有點話不知道該不該說。」
如果不知道該不該說就不要說了。歐陽心中不耐煩,但他還是掛著淺笑意思意思的回答,「喔,是什麼話?你但說無妨。」
「這些日子梳兒住在這里自然是麻煩了府上的錦春姑娘許多,梳兒也覺得錦春姑娘真的是能干得很,不管是待客管家采買,任何大小事全都處理得井井有條,只是……」
「只是什麼?」歐陽眼底藏著若有所思的神色。
柳梳兒沒注意到他的變化,依舊一副怯懦的說著,「只是不說家里還有夫人在呢,就是姍兒表妹也到了年紀,這府里還給一個外人管家,似乎有些不太妥當……」
「喔?」他挑眉,聲音微沉。
她似乎說完了才注意到自己剛剛的話有些逾矩,臉上露出慌張的神情,像只受驚的兔子一樣,「表哥,我、我不是說錦春姑娘不好,我只是……我只是……覺得這樣可能對表哥的官聲不大好而已。」
歐陽看她惺惺作態的樣子,只覺得無比厭煩,她以為自己做得很巧妙,但是這些心計手段在他升上工部尚書後看得多了,她不是第一個,也不會是能打動他的那一個。
而富錦春在听到這里時只能拚命的深呼吸,假如她沒這麼做的話,她或許會忍不住沖出去。
什麼人啊!她這樣伺候她還伺候錯了?!也不想想如果沒有她管家的話,這個尚書府還是一片混亂,這表小姐別說有丫頭伺候了,衣裳也要自己洗,哪能在這里嚼舌根?
就是再氣,富錦春也只能暫時忍了,只是更注意的听著外頭兩個人的對話。
「這是我歐陽家的家事,就不勞表妹操心了。」這話明顯的截斷了她再說下去的可能,順便還挑明了一件事——這里是歐陽家,管家的人也是他找來的,而你這個有意見的人姓柳,不姓歐陽,憑什麼管。
假如她哪一日嫁進歐陽家,或許還能提一點意見,但是想來她嫁進來的可能已經微小到幾乎沒有了。
柳梳兒自然听懂了他話里的意思,看見他眼里的冷淡疏離,臉色頓時刷白,眼眶微微泛紅,眼角似乎綴著點點晶瑩。「是……是梳兒多事了,梳兒這就走,不打擾表哥了!」
說罷,她腳步踉蹌的往門口奔土?走到門口前她特意回頭一望,卻發現他連看都沒看她一眼之後,只能拿帕子掩面,慘然的離去。
起身走到門邊確定她已經離開後,歐陽往回望去,看著書櫥的門慢慢的打開,躲在里頭的富錦春一肚子氣的出來。
「都听到了?」
盎錦春哼了哼,嘟著嘴不想說話,只是恨恨的瞪了他一眼。
歐陽笑了笑,眼中不再是方才那種有禮卻疏離的神色,而是寵溺的柔和。
「少爺沒有話想對我說嗎?!」富錦春見他這樣看著自己不說話,忍不住月兌口問道。
他側著臉看著她,清瘦的臉龐在燈火下顯得柔和,柔和的光落在他深遠的眼中仿佛點點的星芒,燦亮得讓人有些心慌。
「你覺得我想說些什麼呢?」他醇厚的聲音緩緩的在她耳邊響起。
見他走過來靠近自己,她陡然瞪大了眼,稚氣的臉帶上一抹驚慌,結結巴巴的說著,「你……我怎麼知道你想要說什麼?!」
歐陽笑著挑了挑眉,認真的望著她,「喔?我以為你質問我是因為已經知道我想要說的話,而且是胸有成竹的,難道是我猜錯了?」
他的回答讓她忍不住語塞,圓圓的大眼楮盈滿著被反駁後的錯愕。
「明明是你應該有什麼話對我說吧?剛剛表小姐說了,我在歐陽家對少爺的官聲不好,你還沒話要說?」想了好一會兒,她才開口,雙手抱在胸前,忍不住將頭轉到一邊去,一副賭氣的模樣。
歐陽不以為然的反駁,「你也說了,那是表小姐說的。」
他都沒說話了,就算十個表小姐都這樣說又有什麼關系?!
尚書府里當家作主的可不是那個連歐陽這姓氏都沒有的表小姐,而是他。
苞這男人說話,不管說什麼都會被駁回來,富錦春知道憑自己這張不夠靈巧的嘴,想要說贏他是不可能的,也不再跟他多說,跺了跺腳,冷著一張俏臉說道,「不管是你說還是她說,總之要是真的嫌棄我了,就早早通知我一聲,我也不會繼續在這里礙你們的眼!」
說罷,她感到生氣,又莫名有些委屈,拎起裙擺就往外跑,也不管後頭的歐陽怎麼叫喚,就這樣奔出書房沖入夜色里。
歐陽本來只是想逗逗她,才會這樣她說一句他反駁一句,沒想到卻把人給氣跑了。
唉,以她這單純率直的個性,真不知道她這些年來到底是怎麼在宮里生存的,不過她這氣來得突然應該去得也快,等明兒個再去好好解釋解釋吧!
他失笑的搖了搖頭,腦子里有了等明兒個有空再去好好和她解釋的念頭,也就把多余的心思都先按下,關了門就回到案前打算挑燈夜戰。
只是當門關上沒多久後,書房對面的回廊木柱後卻慢慢的走出了一個身影,柳梳兒眼神陰沉的看向書房,手中的帕子被她絞得快要爛了。
她陰惻惻的望了許久,目前後冷哼了聲才慢慢的走向自己住的院子。
幸好她又多留了這一會兒,才看見那富錦春從書房出來,否則還真不知道原來表哥和她有不可告人的關系。
難怪表哥會將這尚書府的權力幾乎都放給她了,哼!她還以為表哥是多麼潔身自愛的男人,原來也不過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