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芹香臉色頓時一片慘白,結結巴巴的說著,「什……什麼心意?王爺……別尋我開心了。」
他勾起淡淡一笑,一只手輕撫上她的粉頰,溫柔的動作充滿威脅的意味。「你說呢?我說的是什麼意思不是很明白了嗎?」
陸芹香相信如果自己再揣著明白裝糊涂,她臉上的那只手可能直接移到她的脖子上。
她臉上露出驚慌的苦笑,全身微微顫抖著,像只面臨巨大生存威脅而瑟瑟發抖的小動物。
「明白明白!」她點頭如搗蒜。
這時候顧不得什麼骨氣的問題,先保住自己的小命要緊,她在心中自我安慰著,刻意忽略自己其實很沒有氣節這回事。
「那就好。」他的笑容帶上滿意,那只具有威脅性的手轉而在她臉上輕拍兩下就收了回去。
真是可惜!如果不是時辰地點不對,他倒是想多模幾下,她那滑女敕的小臉,模起來手感倒是不錯。
相較于他的好心情,陸芹香怔愣了半天,不是因為羞澀,而是不安,她忐忑的望著他,囁嚅的開口,「可是王爺那心意我承受不起。」
以為一切已經水到渠成的鳳文熙沒料到會听見這話,臉色頓時就冷了幾分,看見她臉上的忐忑神情不像是偽裝的之後,心更沉了幾分。
「你最好給我說清楚,是怎麼承受不起了?」
陸芹香這些日子以來雖然在王府里過得很舒服,不但吃得好銀子也拿了不少,在這里想搜集珍貴食材也如同在宮里一樣方便,但她還是沒忘了自己剛出宮時的想法——
她是要攢銀子回鄉的,哪怕當初的婚約已經不算數了,也要確認一番。
人不可言而無信,這是她那早死的爹說過的。
女人要從一而終,這是她那早死的娘說過的。
這兩句話讓她認為,不管怎麼樣,她都得先回鄉去見見那個她應該守信和從一而終的對象。
雖然她對那個指月復為婚的未婚夫沒什麼印象,也不大相信她都二十好幾了,那個未婚夫還會守著一個飄渺的婚約等著她,但寧願被負,她也不願負人。
說不定,她未婚夫還真就那麼傻又死心眼的在等著她!畢竟他的名字好像就叫大傻……
盡避她也覺得王爺瘦下來後很俊很迷人,被他牽起小手時她的心也會不受控制的怦怦亂跳,甚至在他說出他對她有意思時,她心中閃過一瞬間的喜悅,但她還是不能就這麼接受他。
「王爺,我是個有婚約的人了,所以……」後頭的話她就沒說了,認為這簡單的道理不用說他也會懂。
有婚約?!簡簡單單的三個字,震得鳳文熙如遭雷擊。
他腦子里只剩下一個想法——這世上竟還有另一個男人眼光和他同樣獨特,也看上這個傻女人?!
「所以什麼?」鳳文熙下意識的反問。
這時候他向來好使的腦子也像是進水一樣,他根本就沒有想過這個已經二十好幾的女子竟還有婚約在身。
「所以我現在正努力攢錢想回鄉去看看,假如大傻哥還等著我,那我們就成婚……」說到婚事,她忍不住紅了臉,然後低下頭去。
也因為這樣,她沒注意到鳳文熙眼中閃過一絲陰狠。
攢錢想回鄉成婚?
哼!想都別想!別說門了,就連狗洞他都不會開半個讓她能夠鑽出王府去。
「我明白了。」他沒讓心中的想法表現出來,只淡淡的回了一句後就轉身往桃林深處走。
陸芹香站在後頭,看他如此瀟灑的轉頭就走,心中,突然空空蕩蕩的。
她捂著胸口問自己,不然她還希望如何?
望著漫天飛舞的桃花瓣,她原本的興高采烈頓時消散,只余微微苦澀。
餅去吃飯時間一到,陸芹香總是很期待,畢竟王爺是個懂吃的人,做飯給他吃對廚子也是一種成就,因為他會在吃每道菜時都仔細的品嘗,吃出每一道菜的精華來,給予稱贊或批評指教。
但是最近這些時日,吃飯時間對她來說幾乎變成了一種折磨。
「今兒個這雞湯怎麼炖得不是很用心啊?」舀了一口湯,鳳文熙就挑剔的放下湯匙。
如果是之前,陸芹香會好好的爭辯一番,但是經過幾天以來的折磨鍛煉,她學會乖巧的彎子。
「還請王爺指教。」
「去油去得不干淨,還有些油腥,另外參味太重了,吃起來就少了點雞湯該有的鮮,反而像藥膳了。」鳳文熙淡淡的批評一番後,才又舉起筷子往下一道菜而去。
同樣是只嘗個幾口就停筷,然後重復著一問一答的情形,讓一旁服侍的人全都安靜的不敢說半句話,就連喘氣也不敢大聲。
「至于這龍井蝦仁,蝦仁都冷了,油凝在上頭吃起來膩口。」
「入水燙三鮮,老了。」
「還有這甜湯我不喜歡豆沙餡,丸子要包棗泥嘛。」
從第一道菜批評到最後一道菜,從言之有物到最後只是無理挑剔,陸芹香還以為今天終于能松口氣時,鳳文熙淡淡的看了她一眼,臉上帶著笑,只是那笑意卻不達眼里。
「陸廚娘,你就只負責我一個人的膳食,卻連這都做不好,那你……留在這里還有什麼意義?」
陸芹香被這話問得滿臉通紅,只能低著頭不說話。
鳳文熙也明白她什麼都說不出來,便按照過去幾天的習慣,直接說了最後一句話當收場。
「對了,我會派人告訴常總管,你今兒個的膳食又沒做好,所以再扣一個月的工錢。」
這下子陸芹香終于有反應了,馬上抬起頭,小臉寫滿驚話。「什麼?還要扣一個月的工錢?」
從桃林回來後,他就開始每天挑她毛病,從菜色到菜的本身,從味道、擺盤甚至配料調味什麼都能挑剔,挑剔的程度比她學藝時御膳房里的大廚都還要嚴苛百倍,可最糟的還不是這些挑剔的話語,而是幾乎一天至少有一餐他會加上這麼一「扣工錢」的話來……
她之前每月領到的工錢,扣去買一些珍貴食材花的加上這幾天被倒扣的錢,別說是回鄉的盤纏,現在她就是想攢點私房錢買點小零食或是絹花簪子戴都不行。
「怎麼?難道扣不得?」鳳文熙瞟了她一眼,那眼中有著明顯的挑釁。
陸芹香又委屈又氣惱,偏偏發作不得,只能緊握著拳,硬逼自己低頭。
「沒,怎麼敢呢!」
還說什麼對她有意思呢,分明只是喜歡欺負她!
「那就這樣了,出去吧。」鳳文熙擺了擺手讓她和一干服侍的人都出去,才又拿起筷子夾菜,一口口的放進嘴里細嚼慢咽,臉上流露出滿意的神情,和剛才那臉的挑剔有如雲泥之別。
看著她離去的方向,他嘴角勾起得意的笑容。
走?!想都別想。他倒想知道,把她的工錢全都扣光之後,她要怎麼離開!
當鳳文熙正忙著刁難他家小廚娘的同時,一個渾身髒污、看起來歷盡滄桑的男人正背著一個滿是補丁的包袱站在京城城門外,跟著一大群同樣穿著不怎麼體面的莊稼漢排隊準備進城。
男人身旁還有個身高較矮、身材也較為瘦小的男子,他一邊排著隊,一邊挑起一個話題來。「大傻哥,你有個指月復為婚的未婚妻在京城里?京城呢,這里養出的閨女該有多美?說不定連周老虎的閨女都比不上吧!」
周老虎的閨女可是他們那個村子里最美的女人,那小臉白女敕得像是上好的糕點一樣,身段前凸後翹的,每次趕集時總會吸引許多漢子守在周家門口,就為趁周老虎的閨女出門上轎那短短的時間偷看一眼。
那個被稱做大傻的男人抬了抬下巴,「周綿綿哪能和她比!听我表哥的媳婦的弟弟的婆娘說,我那未婚妻可是從宮里出來的,現在還在王府里當差呢!她打從父母雙亡後就進了宮,從十來歲就養在宮里的姑娘自然是不一般的,別說周老虎的閨女,就是縣太爺家的閨女說不定都比不上!」
瘦小男子一听前頭那復雜的關系就有些暈了頭,但也听到了這話最重要的兩個地方,一個是在宮里養大的,一個是現在還在王府里當差。
皇宮是什麼地方?王府是什麼地方?那可是他們這種普通百姓想都沒想過的地方,以前還以為縣太爺的宅子就是天庭一樣的地方了,但是一路上听人說皇宮可是更大更奢華的地方,听說就連磚頭都是金子打的,宮女們都像仙女一樣。
他可無法想象那是怎樣的一個畫面,更不用說現在來到這天子腳下,看到京城是這樣的繁華後,心中更是沒底了。
「大傻哥,你說的那個什麼表哥的媳婦的……總之就是親戚說的到底有幾分真?別是看錯了吧?!」
大傻原本也是有點害怕的,但人到山窮水盡的時候,就是一根稻草也會想要抓住的,所以听到那消息的時候,他還是硬著頭皮收拾包袱上路了。
而那一點點的不安在這一路上不停的反復說服自己之後,也早已消失無蹤。
他拍了拍胸蹄,豪氣的保證著,「二楞子,你還不相信大傻哥我嗎?我那親戚說了,我那未婚妻就跟我丈母娘幾乎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絕對不會認錯的,她在街上看到她後,是特地打听清楚才傳來消息給我的。」
他沒說的是,那個消息一開始也不是特意要傳給他的,只是剛好讓他給听見,後來他又挺著臉去問個清清楚楚。
要不然什麼未婚妻他早就忘得一干二淨,哪還能想得起來!
二愣子一听這保證,先不管到底有幾分真,起碼心也算安了一半。
兩個一高一矮的男人就這麼你一言我一句,猜測著陸芹香的美貌和身家,從頭發上會戴了幾根簪子,是金的還是銀的,瓖嵌了幾顆珍珠又會帶多少嫁妝,他們就不愁吃穿,兩人一邊進城,一邊說得不亦樂乎。
他們沒注意到的是,有幾個人在後頭跟著,還有幾個人裝作沒事的經過他們身邊。
當然也不知道那些人在得知他們的落腳處後,幾個人留下,幾個人急急忙忙的往文郡王府的方向走,在忙著去報信的同時還在心中唾棄那兩個人。
呸!這兩個楞頭青的,居然想靠著女人吃穿,真是夠不要臉的!他們要是落在王爺手里……
呵!能留條命在就算是有個好下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