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相儒剛從昏迷中轉醒時,就听到潺潺水聲,還感受到絲絲溫暖的熱氣和香氣在身邊縈繞。
他有些困惑的睜開了眼,入目所及,是一間木屋的屋頂,身上肩傷傳來陣陣痛楚。
他忍著痛,轉過頭望向水聲來源,卻當場傻愣住。
只見一個長發瘦弱的女子正背對著他坐在浴桶中,用水瓢掬這誰,一瓢瓢的倒在身上,水瓢里的香花花瓣就這麼香艷誘人的落在女子削瘦的肩膀以及白皙的肌膚上。
他茫茫然,身上好痛,難道說他已死去了,來到了極樂之地,看見仙女沐浴了嗎?
「請……請問……」他萬分困難的開口,沙啞的聲音幾乎讓他認不出那是自己的聲音。
他一開口,坐在浴桶中的柳平綠立即停下舀水的動作,然而態度淡定,沒有高聲尖叫也沒有驚慌失措,只是緩緩的轉過頭來——
玉相儒在看到佳人如玉面貌那一瞬間忍不住心跳加速,屏著氣息,舍不得轉移視線。
「醒了?」清冷的聲音從她寇仲傳來。
「仙女……」他呢喃的喚著。
「什麼東西?仙女?」她眉頭皺了起來,「你腦袋壞了啊?」
「啊?」他傻眼的看著眼前這個一臉陰沉的女子,吶吶的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
仙女有這麼凶的嗎?臉色怎麼不太好看?莫非他現在不是在仙境,而是在地府了?
他還是不要再開口了,萬一若是等一下仙女變成牛頭馬面來嚇自己,那就不好了。
他不說話,可不代表柳平綠會保持緘默。看了眼他看自己看到發愣的眼神,她口氣不善的說︰「轉過頭去,要是讓我知道你偷看的話,你的眼楮就要小心了。」
唉,誰叫她們這件木屋小,只有兩個房間,一間被她拿來當實驗室,里面堆著她做實驗的各式材料,根本不適合拿來當病房,看來看去,也只有她的睡房比較妥當一點——至少還有張床。
幸好恆星習慣睡她房間門外,在兩根柱梁間用繩索當吊床睡,就像武俠小說中的小龍女的睡法一樣,要不然看三個人怎麼擠一間房?
她想說反正他昏迷著,她趕快洗好澡也就沒事,怎知他比她預料的更早醒來。
不過浴桶也夠大,只要他不站起來,她就不會有春光外泄的危險,但是她要起來穿衣的話,這男人不出去就是最好給她閉眼楮。
她是覺得人在外凡事方便就好,但是可不打算隨便,她沒有想讓他吃豆腐的打算。
玉相儒又呆愣了一下,突然明白過來,自己竟然看一個女子沐浴看得目不轉楮,頓時臉薄的紅了頰,連忙裝過頭去,緊緊的閉上了眼,「抱歉,是我唐突了……」
見他羞窘的轉過頭去後,柳平綠懶得理他,拉了條干布包裹住身體後,開始換起衣服來。
他緊閉著雙眼,耳邊只听見窸窸窣窣的聲音,感覺到自己心跳脈搏越來越急促的跳動。老天,他該不會不是上了仙境,也不是下了地府,而是來到盤絲洞了吧?
也不對,若是會吃人的妖怪,要「洗干淨」的鐵釘是他……
這種情景真是有生以來第一遭,讓他不由自主的緊張起來,過去因為自己的身份還有外表,吸引許多女子青睞,但他卻從來沒有多看任何女人一眼,更不用說讓這個不知名的女子如此近距離的在身旁著衣了。
而且不知道為什麼,那輕淺的換衣聲讓他原本就沙啞的喉嚨,似乎更加干澀了。柳平綠換好衣服之後,探子往浴桶底部的一個活塞一拉,那些水瞬間淅瀝嘩啦的一下子都流光了,浴桶底下用竹子做成管子通道屋外,算是古代版的簡易水管。
這……這是什麼聲音?玉相儒听著那咕嚕咕嚕的聲響,忍不住偷偷打開一條眼縫想偷看,沒想到卻驚見那仙女朝自己走來,他連忙閉緊眼楮。
「我什麼都沒看到,姑娘別誤會。」
反正他現在就算是把雙眼瞪得跟牛眼一樣的大,也看不到什麼,她根本不會介意。
朝房間里唯一的床鋪走去,她二話不說的就抓起他的手,開始把脈。
原本就有些不知所措的玉相儒不知道她是在替自己把脈,感覺到她的觸踫,猛地睜開了眼,結結巴巴的說著,「姑娘……男女……」
她淡淡的瞪了他一眼,「閉嘴。」又繼續觀察他的脈象,把了脈還不夠,她又頭靠過去他胸膛,想听他心音。
玉相儒簡直不知該如何反應,只能發傻的看著她,別說自己沒被個女人這麼理所當然的喝斥過,如此靠近也是頭一回。
他打小在宮中長大,父皇母後還有兄姐們都不曾大聲對他說過話,更別說那一朝臣子了,放眼整個金玉皇朝,誰敢對他這麼無禮?
她趴在他胸前干麼?該不會是要吃他的肉吧……老天,她身上好香啦,一股花香直竄他鼻間,他的心跳不禁加快了起來……
柳平綠皺下眉毛,抬起頭來看著他。
麻煩!丙然是個超級大麻煩!她在把完脈、听完心音之後,得到了這麼一個結論。
原本她以為他是因為受了傷,才會昏迷還有臉色異樣蒼白,但看來顯然不是如此,他的外傷好治,可痼疾要治好,非得費一番工夫不可。
簡單來說,就是「先天不足」,她推測他應該出身在富貴人家,不乏用上等的藥材為他吊命,否則早八百年前就見閻王去了。
他這次的上將會成為引爆點,假如不從根本治療的話,她敢拿她醫學院指導教授的頭打包票,不出三個月他鐵釘翹辮子。
想當然耳,他的病謗子不好醫,想完全治好的話,需至少花上一個月以上的時間,每天針療加藥療,藥材也很棘手,有些藥引也不知道好不好找。
「姑娘……可以幫我倒杯水嗎?」見她一副狀似沉思的樣子,雖然很不想打擾她,然而喉中再也忍不下去的燒灼感,還是讓玉相儒開口請求道。
柳平綠又用那種淡淡的顏色瞥了他一眼,沒多說什麼,逕自走到桌旁,拿起唯一一個水杯,似乎猶豫了一下,不發一語的走出房門,到隔壁的實驗室拿了一枝蘆葦做成的吸管回來,這才倒了一杯水,將吸管放在水杯里,走到床邊遞給他。
「這是……」玉相儒不解的看著一根草枝漂浮在水杯里是什麼意思。
「用這個喝水。」
這……這要怎麼用?他抬起困惑的眸子看著她,無助的桃花眸看起來十分楚楚可憐,卻被她一個冷眼瞪了回來。
「用吸管喝,要不然就倒掉。」
罷找到小木屋打掃時,有些潔癖的她就把一些算是個人用品的東西都丟了,這輩子也是恆星買新的回來,而她的孤僻個性,亦讓恆星覺得她們完全不會有招待客人的需要,因此也沒準備其他水杯。
總之,想喝水就這麼將就吧,要不然他若起得了身,他自己出去後院接水喝也可以,可依照他現在的狀況,估計連走出這個房門都很困難就是了。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玉相儒忍不住在心中嘆氣。
喝完了水,他覺得自己好點了,說話也流暢了許多,連忙問道︰「姑娘,是你救了我嗎?」
「廢話少說。」
她一大桶冷水潑了過去,再次讓他知道什麼叫做吃癟的滋味。
拿出自己的筆記本還有原子筆,柳平綠在床沿坐下,「你的身體應該大小就不好,先說說看你之前的大夫怎麼替你診斷的,還有用藥如果你知道的話,也一起說出來。」
玉相儒听完她的話,露出一抹苦澀的微笑,「姑娘,不用做無用功了,我的身體我知道,請便各地名醫、用盡名藥都是枉然,所有的大夫都斷言我活不過二十五。」嘖了一聲,柳平綠不以為然的說︰「你說的那些名醫我不知道程度如何,但是他們不能治,不代表我不能治,所以廢話少說,快點回答我的問題。」
她翻過這間木屋主人的醫術,這個時代的醫術果然很不怎麼樣。
他呆愣了下,臉上露出希望又不敢置信的光芒,「這意思是說……姑娘你有可能治好我的病嗎?」
「我不敢說絕對能治,因為現在只有七、八成的把握。」畢竟這里不是現代,沒有先進儀器或是藥物可以用,成功率得佔得保守些。
但沒意外的話,她不會讓那兩成的失敗率發生的。
「七、八成……」玉相儒低語喃喃,表情閃現一絲狂喜。「是真的嗎?我真的有可能痊愈?」
蒼白的膚色因為興奮略顯嫣紅,讓他俊俏的臉蛋更添了股性感的誘惑風情。他從小就備受寵愛,生活在世間最尊貴的家庭,過著無憂無慮的生活,然而就算他再怎麼說服自己,人不可以不知足,但是誰能在面對死亡的威脅時,還能夠做到心如止水,不為所動呢?
十來年了,就在他慢慢接受自己慘白身子的事實,因為一場意外反倒有了重生的機會,他越想越激動,難道這就是所謂的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嗎?
「不要說些廢話,快點回答我方才的問題。」做了一天的實驗,柳平綠感覺有點累了,沒心情和這男人再耗在一堆沒重點的交談上。
「姑娘,只要你能醫好我,不管你有什麼條件盡避提,我一定會——」盡力做到。
但他話還沒說完,柳平綠已經受不了他的廢話連篇了。
「煩死人了!」她丟下手上的紙和筆,「我說你啊,一個大男人難道不知道說話要講重點嗎?我問什麼你就答什麼就好,說一堆廢話干麼?浪費口水!還有,從剛剛開始就姑娘來姑娘去的,煩不煩啊!」
睡不飽向來是柳平綠情緒上最大的地雷。
與她熟識的人都知道,她有兩個時間點最好不要招惹,一是他很像睡覺的時候,二是她睡不飽剛起床時。
玉相儒又被她罵了,他真是完全說不出話來,下意識的抬手模模自己的臉,他該不會被毀容了吧?從小到大,他周圍環繞的女人,全是柔聲軟語、臉色泛紅、舉止溫柔……哪個像她一樣,擁有這麼石破天驚的其實。
「干麼?被我罵成啞巴啦,隨便你啦,不說就不說,我要睡了。」
接著,更叫他震驚的事情發生了,就見她月兌下外衣,只著里頭白色中衣,被子一掀,將他往內推一推,然後非常自在的躺上床,抓過棉被打算睡覺。
「姑娘……姑娘……」玉相儒震驚得整個人都快實話,勉強抓住一絲理智,試著想弄清楚這是怎麼回事?
一個女子居然就這麼月兌了外衣和男人同睡一榻?這要說出去,絕對是驚世駭俗的一大消息。
「吵什麼?再吵就給我滾出去……」連眼都不睜開,柳平綠含含糊糊的咕噥了聲。
他以為她很像跟他擠一張床啊,可是就沒房間了咩,她又沒武功,要不然她就學恆星去睡吊繩,她對打地鋪也沒興趣,反正,這床也不小,塞兩個人還可以,睡覺皇帝大,現在先給她睡……再說……
「可是姑娘,這于禮不合……」他無奈的看著被她卷走的被子。「還是有別的房間,或是再打一張床板,我——」
「你敢再說一個字信不信我滅了你!」柳平綠惡狠狠的坐了起來,揪著他的衣領撂下狠話。「閉嘴!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