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服 第八章

書名︰折服|作者︰林騰雲|本書類別︰言情小說

為了找出真相,陸菲菲主動聯絡數科廣告公司的吳總經理,卻沒有找到解答,吳總經理一心一意只想挖角,她故意提起數科廣告公司這季的廣告企劃,他立刻口若懸河的稱贊起公司里的企劃人員,語氣和表情一點也不像是假裝的,即使她是業務老手也看不出端倪,從他身上完全找不到她想要的答案。

難道兩家公司的企劃案一樣真的是巧合?偏偏數科廣告公司又比七號廣告設計公司早一步將成品曝光在媒體上,這下子變成是他們公司剽竊別人的作品。

為了證明自己的清白,為了替公司挽回聲譽,陸菲菲早巳筋疲力盡,最令她深具無力感的是,禹少一直沒有消息,打電話,沒有回應;到他的公司、飯店,都等不到人。從廣告被禁播、商業周刊發表、整件事被人活生生的聯想在一起,至今已經四天了,高層也不斷的施加壓力,英式集團那邊又一直沒有後續動作,如果再找不到霍禹少,她真的快崩潰了。

拖著疲憊的身子回到住處,她一頭栽進了軟綿綿的床鋪,連重重嘆息的力氣也失去了,好想將身上所有的壓力揮散,卻也力不從心。

這個世界到底怎麼了?昨天還春風得意、一帆風順,怎麼今日就完全變了調?不僅翻了船,還滅了頂……

「禹少……禹少……」她喃喃自語,多麼希望念著念著,他就真的出現在她的眼前。

突然,門鈴響起。

陸菲菲一愣,奮力的從床上爬起來,心想,一定是霍禹少來了,趕緊一邊用手爬梳頭發,一邊奔到玄關處開門。

「禹少……」

看見來人,她又是一愣,沒想到站在門外的人不是霍禹少,而是向來最疼愛她、視她如己出的謝門良。

「孩子,好久不見,你怎麼瘦了這麼多?」謝門良心疼的看著陸菲菲。

「謝叔!」她立即露出喜悅的笑容,請謝門良入內。「你這麼忙,怎麼有空回國呢?」

她十分驚喜,好久沒見到謝叔,說真的,她很想念他。

「你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我怎麼能不回來關切?」謝門良看得出來,她又在硬撐了。「不用擔心,有我在,你不會有事。」

陸菲菲迅速泡了一杯熱茶招待他,兩人坐下來談話時,她的眼底不經意的流露出一抹倦色。

「我哪有在擔心!」她笑了笑,很勉強,連自己都騙不過的一抹苦笑,怎麼可能騙得了謝叔呢?她不禁暗罵自己笨。

謝門良觀察入微,將她的神情變化全看進眼里。他豈會不知道整件事情是有人在惡搞,一件單純的合作案,硬是設下圈套,目的為何?以他過半百的人生經歷,難道會猜不透?

只能說禹少這小子太狡獪了!

當菲菲向他報告她和那小子的戀情時,他萬分驚訝,還以為這是上天的安排,特地讓菲菲充當他和兒子之間的調解特使,沒想到幸福表相的真實層面居然是如此心狠手辣的陰謀!

謝門良不禁嘆息一聲,若不是他察覺事情不對勁,逕自委托在台灣信任的征信人員持續暗中調查,恐怕他現在也會跟每個人一樣一頭霧水,懷疑菲菲是否真的背叛了職業道德?

他就知道,那小子是不可能如此輕易的原諒他,所以決定利用他珍視的人來報復他!

「你不用再逞強了,所有的事情我都詳細了解了,今天下午抵台時,我先進了公司,也臨時開了高層會議,你放心,我已經大力澄清你的清白,公司高層絕不敢動你。」

「不用這樣的!」陸菲菲不由得緊張起來,一旦動用了謝叔的權勢,便違背了她自力更生的原則。「我可以解決的,雖然目前大家都懷疑我,但是也沒有直接證據證明我真的做了那些事,你替我出頭,只怕會太超過了,同事們對我已經有太多的誤會,如果連你都跳出來挺我,天!我真的不敢想象他們會用什麼樣的眼光來看我。」

「你不用怕,雖然人言可畏,但是我們心胸磊落,又何必在乎呢?」他勸她想開一點。

「我不是怕。」陸菲菲真的覺得好無奈。「一開始我也是不在乎任何評語,只是和他們相處久了,漸漸也有一些感情,希望能和他們和解,既然是同事,就應該要站在同一陣線上,我也很希望遇到困難時有忠實的工作伙伴可以依靠,平時已經被誤解夠多了,我不希望再增加是非。」

謝門良點點頭,表示他懂。

這麼善良的女孩,為什麼他的兒子不懂得珍惜呢?如果一直隱瞞他和霍禹少的關系,不知道菲菲會被那小子欺負得多慘!謝門良再三深思之後,決定要告訴她真相。

「其實……這是一樁詭計。」

陸菲菲抬頭看著他,神情迷惑。「詭計?」

她是有感覺到整件事情相當不對勁,好像有人故意擺陣要陷害她,偏偏那麼巧合在爆發廣告雷同事件時,將她與敵手交涉的照片刊在雜志上,分明是要引人遐想,教她百口莫辯!

「我派人查過那間雜志社,這篇報導是他們的主編寫的,他叫吳冠德。」

「吳冠德……我不認識這個人呀!」她慎重的想了又想,還是記不起來這個人是誰。

「他是一個很有才能的人,同時也是我兒子的好朋友。」

「我真的不認識他吧?」陸菲菲實在不了解哪里得罪這位吳主編,竟然挑這節骨眼,用了幾張照片,替她惹出一串麻煩。

「菲菲,」謝門良看著她,困難的開口,「禹少……是我兒子。」

轟的一聲,猶如平地響起一聲雷,她頓時思緒亂飛,心跳加速,血色褪盡。

怎麼可能?禹少竟然就是謝叔日夜牽掛、時常念于嘴邊的兒子?!

這個消息實在太令人震驚了。

陸菲菲驚愣的看著謝門良,半晌說不出只字片語,眼底閃著不敢置信的眸光,哪里能相信世界上居然有如此巧合的事?!

「很抱歉,現在才告訴你,其實禹少是我的兒子,自從他母親自殺那一天起,他開始怨恨我,選擇從母姓,也決定和我斷絕所有關系,當你告訴我有關他的種種,我實在無法向你坦然說出他就是我以前跟你提起的兒子,尤其你告訴我……你們在一起,相愛了,我更是說不出口……」謝門良將滿心的掙扎一五一十告訴她,希望她諒解,他並非有心欺瞞。

陸菲菲勉強自己冷靜下來,細心思索過後,不禁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沒想到……禹少竟然就是你的兒子。」她真的很驚訝,偏偏這是不爭的事實!

「你會怪我現在才告訴你真相嗎?」

她稍微撫平受到震嚇的思緒,搖了搖頭,懂事的說︰「你們都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你就像我的親生父親,不僅供我念書,還給我一份穩定的工作,這幾年來若不是你的照顧,我又哪里能過這麼安穩的生活呢?對禹少也是一樣,我愛他,更希望你也看重他,現在知道你們的關系後,我只是很驚訝,怎麼可能有任何的不高興呢?」

「但是他對你不是這樣想。」謝門良知道這些話很傷人,但是長痛不如短痛,他決定親手了結一切。「我派人查過了,有人惡意將公司的企劃案轉賣給數科廣告公司,因為中間過程假借他人之手,所以查不出元凶,但是仍然有跡可循,數科廣告公司會進行挖角動作,恰巧又有人跟拍,雜志出刊的日子選在廣告案爆發之後,順利讓他人產生聯想,一切種種雖然未經證實,但是從吳冠德親自撰寫這篇報導來看,我已經可以肯定,這全是禹少一手策劃的。」

陸菲菲倏地起身,退後一步。「不可能!」

她不肯相信,即使是像親生父親的謝叔說出來的話,她也不信!她和禹少是真心相愛的,他怎麼可能陷害她?

「禹少沒道理這樣做。」

「他有。」謝門良肯定的說︰「他恨我!他當然不希望我好過。」

「如果是這樣,他應該設計你,而不是我……」她怔住了,仿佛逐漸想通了一些瑣碎的事情。

「幾年前,我供你讀書時,曾經有八卦媒體報導我們兩人是忘年之戀,你還記得嗎?」

「記得。」她訥訥的應道。

「我想……禹少應該也誤會了。他恨我沒盡到做丈夫的責任,逼死他最敬愛的母親,當他誤會你我的關系時,你認為他會不會拿你來折磨我呢?」謝門良原先只是臆測,卻不知道自己料事如神。「我慢慢想通這些細節之後,原本想提醒你萬事小心,但是一听到你跟我描述你們之間的幸福情景,我就不忍心破壞,期盼事情和我所想的不同,沒想到還是……」

「謝叔,對不起。」陸菲菲做個深呼吸,隱約感到胃部犯疼,老毛病又找上她了。「不管你怎麼說,我都無法相信,除非我听見他親口跟我說,所以在這之前,我選擇相信他。」

「你……」謝門良嘆口氣,「好吧!我也希望是我錯了。」

她輕撫胃部,不知是胃痛而說不出話,或是心中余波蕩漾,教她怔愣,而無法言語……

愛怎麼能假得了呢?他抱著她的時候,那雙手臂是如此的緊實有力,像是恨不得與她合而為一,若不是真的愛,怎麼能擁抱得如此真切,如此忘我?若不是真的愛,又怎麼可能激情纏綿,盡情分享彼此的心靈呢?

如果這些都不是愛,還能用什麼來詮釋他們之間所產生的火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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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菲菲特地向Jessica確認過霍禹少的行程,在她千萬拜托下,Jessica終于松口說出他目前在下榻的飯店里。

她拿著一份精心包裝的禮物,像是下定什麼決心似的來到飯店,這次無論如何她都要見到他,盡避飯店櫃台的服務人員一再攔阻,她仍然不放棄。

「拜托你們幫我跟他說一聲,我就坐在大廳等他,不管多久,我都會一直等下去。」她語帶哀求的說。

服務人員面有難色,但是大廳屬于公共場所,他們沒理由拒絕她的要求。

陸菲菲捧著禮物,如同呵護著她脆弱的心靈,形單影只的坐在大廳的沙發上,耐心的等候著,只要能證實他們真切的愛情,多久她都願意等待。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轉眼已逼近晚上九點,終于有一位服務人員走了過來,態度專業,語氣柔和的說︰「小姐,二一零一的房客請你上去。」

「嗄?」陸菲菲傻了一會兒,然後回過神來,略顯倉卒的起身。「謝謝!你辛苦了。」

她快步走向電梯,當搭乘電梯時,看著樓層顯示燈慢慢的往上爬升,她的一顆心也跟著向上攀升,似乎愈來愈不安了,她緊握著想要親自送給他的禮物,告訴自己,要對他們的愛情有信心。

她相信他是真心愛她,她相信他……

但是萬萬沒想到,當她再見到他的那一瞬間,發現他掛著一張極度冷漠的面具,她的信心竟然逐漸軟弱。

「你終于肯見我了?」陸菲菲淡笑的說,看起來只是有點不安,並沒有透露太多情緒。

「我知道你很固執,沒有達到目的,絕不肯輕言放棄。」他倒了一杯冰檸檬水給她,卻替自己斟了一杯酒。

她望著他,突然覺得異常思念霍禹少,思念的人是他卻不是眼前的他,她愛的那個男人確實有冷硬的外表,但是內心其實相當溫柔,至少凝望著她的時候,眼底盛滿了含蓄的愛意,若有似無,她卻感受得到,不似現在,兩人的距離如此接近,卻踫觸不到對方的衣角。

「這幾天你都一個人嗎?」他的神情愈是冷酷,她擠出的笑容便愈顯溫柔。「有想我嗎?」

霍禹少舉杯喝酒,漆黑的眸子瞬也不瞬的盯著她,多想告訴她,想,他好想她,想到快要發瘋壞了!這幾天他不斷的壓抑自己的情感,第一次嘗到愛情的苦頭,更沒想過自己會狠狠的愛上她!

本來說好不愛的,卻變成愛得無法自拔,是愛情讓他變得無藥可救,連怨她也怨得瘋狂……為什麼要讓他動了情?她是他絕對不能愛上的女人!

謝門良回國的消息已經傳到他的耳中,怎麼?她一發生事情,他就立刻奔回來扮演她的上帝,是不是?思及此,原本已對她心軟的思緒全在瞬間隱匿。他的雙眸暗沉,神情更加冷峻。既然當初決心毀了她,他便失去心軟的理由,尤其在謝門良為她現身之後……

「不想嗎?」陸菲菲像是在自問自答,但是她絲毫不介意,因為……她還有多少機會能這樣坐在他身旁呢?「有件事我想問你,千萬不要瞞我,好嗎?」

她定定的看著他,不等他有任何反應,逕自端過他手中的酒杯一飲而盡,隨後又替他斟滿一杯。

「你……」

「都是我設計的。」他不讓她問,就怕她問了,他反而沒勇氣回答,索性自己招了一切。「一開始我就知道你的身分,所以原本我不打算和七號廣告設計公司合作的決定才會更改,算是為你破了例。」

「什麼身分?」她問。

「到現在還要裝嗎?」他冷冷的嘲諷,「你是W.E.T總裁身旁最年輕的情人,不是嗎?」

天!他說了什麼鬼話?!

陸菲菲駭住,不禁屏住呼吸,說不出只字片語。

但是她的驚愣,卻被他解讀為心虛。

「W.E.T總裁謝門良是我父親。」他毫無預警的承認。

殊不知她要用多少勇氣才能接受這個消息。

「他是個好情人嗎?有比我好嗎?我想我們父子應該差很多吧?你跟他在一起是為了名利嗎?不可能是愛情吧?如果我給你一切,你願意離開他嗎?」

他不敢月兌口而出的話,是他願意無條件的接受她。即使鄙視她,他也不願意讓她從生命中消失!

「三天後,兩方公司要開臨時會議,屆時會決定我們公司是否要對七號廣告設計公司提起告訴。你現在的處境很危險,照片曝光後,身分也變得敏感,大家都懷疑你吧?我們公司如果提起告訴,你絕對會被推出來當炮灰,即使是神通廣大的謝門良也未必保得住你,因為經過這麼多年,我的本事已經不比他遜色了,現在決定權在我,只要你答應離開他,我可以讓你月兌身,不用接受難堪的調查。」他跟她談條件,一心認為她會首肯。

「你只是希望我離開你父親,就大費周章的設計我?」她真不敢相信。

「看不過去,想給你們教訓。」想起含恨而終的母親,霍禹少就認為他們不該得到任何祝福。「當初他鑄成大錯,現在卻想要安逸享受晚年,說真的,我不答應。」

听他說的這一番話,陸菲菲不禁失笑。

為什麼她會遇上如此可笑的事?因為這個天大的誤會,現在她已經是他感情世界里的炮灰了。她還能解釋什麼?如果這麼做,他是快樂的,她又有什麼理由擾醒他的復仇美夢呢?

陸菲菲覺得四肢發軟,胃部強烈犯疼,眼眶紅熱灼燙,想哭卻倔強得不肯掉下淚水。

「你好殘忍。」她語氣平靜,內心卻波濤洶涌。

站起身,她將禮物擱在桌上,即使帶回去也成為一種諷刺的紀念,不如留給他,視為已扔棄的垃圾。

她不知道是什麼力量在支撐著她搖搖欲墜的身體,很鎮定的走到門口,忽然停下腳步,卻沒有回頭。

「我以為……」她冷冷的笑道︰「我們是真的愛了。」

原來,是她真的誤解了。

最後,她頭也不回的離開了,速度不快,所以將一切的憾恨與悲戚留了下來,滿室無聲,僅剩下霍禹少一人發愣。

砰的一聲,他將手中的酒杯砸到地上,重重喘息,又伸手拿起她遺留下來的東西,將包裝紙一層層的剝開,打開盒蓋,拿出禮物,驚見一個造形獨特的相框,上頭瓖嵌了圓潤的天珠,與他手腕上的天珠色澤相近,是一份精美的心意。

他不禁呆住,臉上冰冷的面具忽然龜裂,他在她看不見的暗處,毫無保留的露出痛苦的一面。

心底最真實的聲音告訴他,那是真的舍不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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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菲菲恍神的回到住處,轉開音響,讓重金屬搖賓式的抒情樂曲充塞偌大的空間,瞬間驅除寂寞,也利用樂團主唱滄桑嘶啞的嗓音來安撫她受傷的感情,在無形的力量溫柔籠罩下盡情的流淚。

她是真的失戀了……難受的不是失去一個心愛的人,而是發現自己愛上一個假裝愛她的人,甚至在戀愛的過程中是真是假,也分不清楚。

她知道自己不怪他,一點也舍不得怪他,畢竟他的內心已承受過去如此痛苦的記憶,她又怎麼忍心責怪他的傷害呢?就讓她來替他分擔一些仇恨吧!只要能讓他的人生不再沉重,一切痛苦,她概括承受……

陸菲菲用力的哭,大聲的哭,就當周圍統統沉沒,世界沒了色彩、沒了聲音,僅有她放肆的哭聲,仿佛痛到心坎深處。

漸漸的,她的視線開始模糊,她抬手模眼楮,才發現當初為他戴上的隱形眼鏡也隨著淚水流出眼眶,什麼都看不清楚了,然而心痛卻愈加明顯,他冷冷的臉孔也愈漸清晰,揮之不去。

這一晚,她褪去身上所有的衣物,赤果的埋進棉被里,想象有一張保護網溫柔的網住她,好似他發熱的胸膛,沒有任何目的,讓她安心的依靠著,直到入睡。

可惜這一晚長夜漫漫,卻無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