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亭岑。」白玠廷每個字都听得清清楚楚,便從後面輕搭上她的肩。「是他嗎?」
「嗯……」她轉過了身子,拉下他的手。「那個女孩穿著綠色的洋裝。」
「綠色洋裝?」這有什麼關系?
「他把我新買的房子漆成綠色的,我明明喜歡粉紅色……」
她沒有哭泣,也沒有失控,只是緊緊握著他的手,「我手上也有一枚戒指。」
白玠廷深呼吸一口氣,輕柔的握住她的雙手。她其實在顫抖,不知道是因為傷心還是氣憤?
他模著了戒指,把它取了下來。
「你不該再戴著它,要我賭,我猜十之八九是假貨。」他邊說,邊把戒指放進自己的衣袋里。
「你說話真直接。」歐亭岑咬了咬唇,看著無名指上泛出一圈白。「好歹我對那個戒指曾經存有美夢。」
「只剩五百塊的小姐,你還在作夢?」白玠廷冷哼一聲,「你想說一切都是假的?你男友其實在跟你開玩笑,他和那個女人在一起只是在演戲?」
她勾起一抹淒楚的笑容。在她的心底深處其實有一小部份是這麼想的。
「我真的以為他愛我。」她看著那輛新車開走,覺得自己這幾年來這樣付出,活像個白痴。
「你還沒感受過真正的愛。」他使勁拉過她,可以感覺到她在回頭,「不要再看了!」越看只是心里越難受而已。
罷剛那段對話他也听見了,對于別人感情的事,他沒有資格批評,可是欺騙是要不得的,在他眼里,那男的根本就是敗類。
但是,這也要一個願打一個願挨才能成立,催收過這麼多筆債務,也不是沒有遇過被人陷害而負債的人,可是明知道還傻成這樣的人不多。
歐亭岑被拉轉回來,望著白玠廷。他看起來很不開心,是因為她的態度而生氣嗎?她蹙緊了眉,趕緊回握他的手。
她就在這里,只看著他一人。
這個帶領她面對事實的男人,這個第一個說出他需要她的男人。
他不會知道,那天他不經意的一句話,已經綁住了她的心,她就是永遠都學不乖,一心期待著被人需要。
他,需要她,是現在這個世界上唯一需要她的人呢。
「我還沒有勇氣去找他問清楚,就先這樣吧!」她做了好幾個深呼吸,「你會不會累?我先去找彭管家拿鑰匙好了。」
「我又不是病弱書生,我只是瞎子。」他趕緊反手握住了她,拜托一下,「唱首歌吧!」她要是扔下他一個人,那不是更麻煩嗎?
「咦?」歐亭岑一檁,「這里……很、很多?」
「你說呢?」白玠廷挑眉,「這里是醫院……對了,你剛剛去做檢查,結果如何?」被吳宇倫一攪和,他差點忘了此行最重要的目的。
「沒事啦!只是輕微腦震蕩,不過醫生有念說應該要立即就醫的。」她打趣的笑著,「可是彭管家一說我們住在黑山,晚上不方便出來,醫生的臉色就變得很難看,呵呵……」
「呵、呵,你還笑得出來,醫生一定被你們嚇死了!」那個醫生一定在想,黑山居然有住人?
「黑山其實不會太可怕啦!」她俏皮的咬咬唇,「我想是因為有你在吧!」
嗯?白玠廷有點錯愕。她用近乎可愛的聲音說著,卻又不太像一般女人的撒嬌……等等!她的意思該不會是說,他比鬼還可怕吧!
「喂!歐亭岑,你……」
她趕緊唱起歌來,歌聲中帶著笑聲。她可沒說錯啊,他本來就比鬼還可怕,至少鬼不會害她腦震蕩,對吧!
白玠廷靠在石柱上。老實說,听到她說他比鬼還凶,他還挺自豪的咧!
「彭管家!」邊唱歌邊探頭探腦,眼尖的看見她走出電梯,立刻喊了一聲……
彭裔恩一臉不悅,開了車門鎖,歐亭岑立刻打開了車門,小心的攙著白玠廷上車。
「怎麼了?宇倫對你很不客氣嗎?」才上車,他就換上一副嚴肅的表情。
「什麼人養什麼鳥,你的下屬跟你都一個樣!」彭裔恩甩上門,拉過安全帶利落地系好,歐亭岑同時也在後座幫白玠廷系安全帶,「個個狗眼看人低!」
「狗眼……噗!」她很狀況外的笑了出來。彭管家好厲害喔,拐著彎連二少爺一起罵……
白玠廷沒好氣的往右手邊看,舉起手往歐亭岑臉上模,尋獲後硬是戳了一下,「你為何笑得這麼開心?」
「因為彭管家好敢講!」她越說越直接,「把你的特色都說出來了。」
哇哩咧……彭裔恩挑了挑眉。這個歐亭岑比她敢講一百倍吧!
「我沒有狗眼看人低,我只是霸、只是凶……」白玠廷索性捏起她的臉,「剛剛你不是說我比鬼還可怕?是不是!」
「哎唷……哎……」她整個人被往他身邊拉去,「就是就是!好痛喔!」
「叫什麼?我連捏都捏不起來!你怎麼這麼瘦!」他雙手倏地包住她的臉頰。天啦,簡直是干癟四季豆!「裔恩,她到底幾公斤?」
「四十二。」彭裔恩準確回報,「一百六十公分,四十二公斤。」
「太瘦了,難怪會貧乳,你不知道男生多半喜歡胸部再大一點的女生嗎?」白玠廷邊說還邊掐著她瘦削的臉,「裔恩,我們去吃飯吧,把她喂飽一點。」
「好!」彭裔恩在心里高喊︰Yes,她好想吃大餐啊!「我可以挑餐廳嗎?」
「隨便你挑,要有包廂。」
「嗚嗚……」歐亭岑整個臉都被擠扁了,根本說不出話來,「你這樣不是很危險嗎……出入公共場所……」
「羅唆!」白玠廷終于松了手,把她往位子上推去,「坐好,你系安全帶了沒有?」
她噘著嘴,揉了揉發疼的臉頰。剛剛被他又捏又揉的,要她怎麼系安全帶啦!
她趕緊乖巧的坐定位,直到听見叩的聲響,他才勉強滿意的點了點頭。
听著彭裔恩跟白玠廷在討論去哪間餐廳,歐亭岑突然覺得心頭有股小小的暖流流過。或許他們只是肚子餓,但在他說完那些話後,會讓她覺得……他是因為她太瘦而想喂胖她。
她喜歡這種「為她而做」的事情,能讓她感受到自己的存在感。
「二少爺,你剛剛裝作看得見時,走路很威風耶!」她由衷說出心里話,「一整個帥!」
白玠廷忍不住輕笑。真妙,他不是沒听過女人的奉承,但歐亭岑的說話方式總是讓他不由得勾起嘴角。
那是種詭異的感覺,就是覺得她說的話都很真,不矯揉造作,直接得很瞎,但卻讓他听了很舒服。
「你不知道我裝得很辛苦嗎?」他很快地忍住了笑意,「而且手臂快被你勾斷了!」
「唔,我緊張嘛!那個吳宇倫看起來好像隨時會殺人!」
彭裔恩一邊開車一邊偷偷注意後座兩人的互動。他們明明是不同世界的人,個性也差了十萬八千里,卻有辦法吱吱喳喳說個不停,在家里也是。而且二少爺這麼凶,歐亭岑明明害怕卻還有辦法回話,簡直像在斗嘴。
她就覺得奇怪,以前回到家,二少爺總會因為整天悶在家里脾氣不好,可是最近都沒有這種問題了。
不知道是因為有人陪還是因為有人整,不管哪一個,至少他心情好。
醫生說,心理因素是導致眼楮無法復明的主因,因為檢查結果顯示二少爺的視神經跟視網膜都是健全的,但他到現在還是看不見,很有可能是因為心里有事。
她跟白家兄弟一起長大,白玠恆文質彬彬,白玠廷則是霸氣十足,但是兩個人城府一樣深,真的有心事,都是埋在心底不吭一句的。
問半天也沒有用,而且醫生認為車禍當下說不定發生了什麼事,但是二少爺對于車禍的細節卻因為腦部受到撞擊而喪失記憶,根本問不出什麼。
再加上有安全上的考慮,所以回到黑山是最明智的抉擇,但是被關起來的他總是悶悶不樂,加上不知道是誰想害他,這讓他原本已經很差的脾氣就更火爆了!
她得幫他處理公事,回來還得應付他的怒火,在歐亭岑來之前,他們天天都吵架……對,她只是個管家,可打小一起長大,打起架來可沒在分什麼主子管家的。
「二少爺,醫生報告出來了。」好不容易抓了個空,彭裔恩趕緊開口,不然後面兩個講不完,「你的眼楮依然沒有異狀,一切都很正常。」
「咦?那為什麼會看不見?」歐亭岑心急的想往前再問清楚一點,卻忘記系著安全帶,又猛然被拉了回去。
坐在椅子上的白玠廷自然感受得到那股力量,也知道發生什麼事,不禁暗暗竊笑。
歐亭岑回眸瞪了他一眼,尷尬的推了他一下。亂笑!討厭!
「醫生說是心理因素,只怕是車禍當時的沖擊。」彭裔恩瞄了後照鏡一眼,明顯看到白玠廷一閃而過的嚴肅神色。
「心理因素嗎?」歐亭岑認真的思考著,再轉頭望向他。
他早已別過了頭,望向窗外,並不打算正視這個問題。
但是歐亭岑卻泛出微笑,伸出手緊緊握住了白玠廷擱于膝上的手。
「放心好了,二少爺,慢慢來不要急!」她像在安撫孩子,「心里的傷沒有這麼快痊愈的,更別說你經歷的是生死關頭,反正急也沒有用。」
白玠廷蹙眉,不由得轉頭看向歐亭岑的方向。她說話的方式好像在哄小孩,但為何他卻覺得听起來很舒坦?
「我沒有急。」他淡淡的應著。
「厚,你是急性子,怎麼會不急?不急就不會老是發火了。」她自然的直接捅他一刀,「既然眼楮是好的,那就沒問題了,總有一天會看得見的!」
白玠廷搖了搖頭,「你是太蠢還是太單純?」
「我是過來人呢!」她睜圓了眼,「我當初被爸媽遺棄後,可是過了十年才走出來耶!」
彭裔恩一驚。被父母遺棄?二少爺有跟她提過歐亭岑和父母的關系不是很好,但是他們沒人知道細節啊!
「你是說十年後我才會看得見嗎?」他挑眉,刻意用開玩笑的口吻問道。
「我不是那個意思啦!」歐亭岑果然馬上變得很慌張,「我是說急不得嘛!你放心,我會一直陪著你,直到你康復為止!」
她滿臉微笑,事實上她有著小小的私心,真希望白玠廷真的十年後才看得見。
否則他看見後,還有誰需要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