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回事?」彭裔恩插進兩人中間,因為她听得出來狀況不對。
這兩人相處這麼久,從來沒有用這種質問的語氣說過話。
「她在我啤酒里加這個。」白玠廷將瓶子亮在她面前。
「這什麼?」彭裔恩接過瓶子,狐疑的湊鼻一聞。
這一聞,她禁不住一凜,臉色立刻刷白,不由得望向歐亭岑。
「我不懂,你早就看得見了嗎?」她腦子里一團亂,「為什麼沒人告訴我?」
「告訴你,我就沒辦法看見剛剛那一幕了。」白玠廷防備似的盯著她。
他是等得不耐煩,又听見像是尖叫的說話聲才走下來的,原本他以為亭岑是在跟裔恩說話,但是在三樓豎耳傾听,卻只听見亭岑一個人在低語,所以刻意放輕腳步。下來之後,他注意到廚房的燈亮了,她開瓶蓋的聲音,然後竟然扭開一個小瓶子,倒進他的啤酒里!
她出房間時並沒有看見她帶什麼離開啊,那她藏著的是?
「為什麼你會有這個?」彭裔恩上前一步,甚至把白玠廷往後推開。
「我……」歐亭岑遲疑著。李雪妙曾拜托她,不能說出是她給的……因為她知道自己已經不受寵愛。
「你想加這個進玠廷的啤酒里?你安的是什麼心?」彭裔恩怒眉一揚,「這是氫化物啊!」
什麼?!她再傻再呆,也知道氫化物是什麼東西!
最吃驚的不是她,而是站在彭裔恩身後的白玠廷。他一把搶過瓶子,湊進鼻子一聞,果然聞到淡淡的杏仁味,這絕對不會杏仁露……
「不、不可能……」歐亭岑的眼淚滾了出來。怎麼會是氫化物?「我只是、只是想要讓玠廷雙眼恢復視力而……而已……」
「氫化物是毒藥,怎麼讓他恢復視力?」彭裔恩擰眉。這邏輯是怎麼排的?
「不!不是!這不該是氫化物,應該只是一般的符水!我不可能害玠廷的!」
歐亭岑慌亂不已,還指著洗手槽里的玻璃碎片,「毒藥應該是那一瓶!我、我把它打破了,就算我希望玠廷一輩子都是瞎子,我也不可能這樣做啊!」
她哭喊著,不懂事情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妖精給的那一瓶應該才是毒藥啊!可以讓玠廷永遠不見天日的藥啊!
白玠廷處于震驚當中,他痛苦的合上雙眼。剛剛亭岑說了什麼?她……希望他一輩子都看不見?
「你不希望我恢復視力……」他不可思議,「你竟然是這樣希望的?」
「我只是偷偷的想而已,但我不是那個意思……只要有機會,我還是會用盡方法治好你的!」歐亭岑幾乎無法呼吸了,眼前這兩個人的眼神如刀如刺,正用語言將她千刀萬剮。
「難怪你不想搬離黑山,你想跟玠廷永遠待在這里,困住他……」
「不是!我只是怕他一旦看得見後,就不會喜歡我了!」她忍不住尖叫起來,「他不可能會喜歡我這種女生的,大家都知道,他是瞎了才會愛上我!」
白玠廷心頭像被重重敲了一記,瞠著雙目望向她。
「所以你怕失去他,干脆——」彭裔恩也不可置信,「歐亭岑,你到底在想什麼?」
「那是符水!是李雪妙拿給我的!」她歇斯底里的扶著流理台蹲了下來。
「李雪妙?」彭裔恩擰眉,睥睨著滑蹲下來的她,「你說李雪妙?」
身後傳來另一組足音,高大的男人搔了搔頭,被這場騷動擾得無法工作。
「白玠廷!」他從容的往白玠廷肩上一拍,「誰在提李雪妙?那女人說這幾天有機會干掉你的!」
白玠廷詫異的回首望向男人,他完全反應不過來,因為對方正是敵對公司的老板,根本長年以來是最大死對頭……為什麼在他家?
「她在KTV喝醉酒時,跟我手下吹噓說她有幫手,這兩天說不定就能解決你,得到龐大的保險金……結果這屋子里藏有另一個?」
彭裔恩一字字冷冷的說著,「歐亭岑!你,是幫手?」
李雪妙……是意圖傷害玠廷的人?
不不不!不是這個樣子!
她不可能傷害玠廷一絲一毫,就算曾經動過念頭,差一點被妖精誘惑,也不可能……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她幾乎說不出話來。
李雪妙利用她!利用她對玠廷的愛與擔心,陷害了她,還害她差一點點就殺掉玠廷了!
歐亭岑淚眼汪汪的看向白玠廷,他擰著眉心,腦子里千頭萬緒,他感覺得出事情不對勁,可是卻無法確切厘清。
所以,他別過了頭。
她全身忍不住的顫抖,她听見自己前一刻自以為的幸福正在崩解,這場愛戀一路走來如履薄冰,現在冰層終于到了碎裂的那一刻。
幾乎沒有猶豫,歐亭岑忽然站起身,二話不說的往外沖出去。
這速度之快,讓眾人措手不及,因為沒人想過她會有這種行動力!唯一來得及攔下她的男人還一臉吊兒郎當,氣得彭裔恩破口大罵!
「你不會拉住她嗎?」
「你又沒說。」他無辜的咧!
白玠廷無法動彈。他的直覺告訴他不可能,亭岑不可能是會加害于他的人,但是當事實擺在眼前時,他卻沒有辦法斬釘截鐵的說她絕對與此事無關!
客廳傳來東西倒地的聲音,伴隨著彭裔恩的驚叫與咒罵,原來歐亭岑邊跑邊把架子弄倒,阻礙了追出去的她。
一把抄過牆上的車鑰匙,歐亭岑沖出別墅,跳上了習慣的那輛車。
不顧現在已經過了子夜,她發動車子立刻就往外開去,在彭裔恩跨過那堆架子推開大門時,只能看見車尾燈。
歐亭岑在黑夜中駛向黑山,她不該會害怕,因為當初她來到黑山時,可是步行啊!
「白玠廷!」彭裔恩從大門那邊回吼著,「歐亭岑把車子開走了!」
白玠廷沒回話,他靠在廚房門邊。他必須冷靜下來,厘清思緒,這太奇怪了!
亭岑的話有問題,洗手槽內那碎片又是怎麼來的?
妖精?她提到了妖精啊!
「不必急,我立刻就撂人來!」男子說得多自然咧,旋身往外走去,一邊拿起手機。「車號多少?我兩個小時內就能找到她。」
彭裔恩把車號報給了男人,他立即開始聯絡,她不安的往夜空望去。不管歐亭岑到底想做什麼,這時候進黑山實在不是明智之舉。
踅回廚房,白玠廷依然站在那兒,眉頭深鎖。
「二少爺。」彭裔恩用了敬語,代表大事不妙。
「李雪妙的事是什麼時候知道的?」他面無表情的問。
「剛剛……我以為你們睡了,不好打攪。」她深吸了一口氣,知道白玠廷正在發怒,「李雪妙跟他手下說的,像是在邀功。」
她往男子望去,這男人不是別人,是另一間催款公司的老板梁家銘,跟他截然不同的典型,一臉陽光樂天的模樣,事實上宰人于無形。
「就她一人?」白玠廷搖了搖頭,「不,不是她……那晚開車的不是女人。」
「你記起來了?」彭裔恩有些訝異。
「片段,不清楚。」他終于移動腳步,來到洗手槽邊,望著里頭的碎片,再攤開手,看著手心里的瓶子。
「我要化驗這瓶東西,還有這個。」他指了指水槽里的玻璃片,「收集起來,我要一個答案。」
「是。」她謹慎的回答,「那找到歐亭岑之後呢?」
「別嚇她,她不會傷害我的。」他喃喃的說著,「是啊……她怎麼可能會傷害我?」
「李雪妙也很愛你。」彭裔恩聳了聳肩,「事到如今,可真的應了大少爺那句話,除了親人,誰都信不得。」
「我要怎麼懷疑一個為我擋下炭火的女人?要怎麼懷疑一個願意為了愛我犧牲自己的女人?」
「玠廷,她是個極度渴望被愛的人啊!她希望能永遠被你愛著!即使你永遠失明也無所謂!」不是不喜歡歐亭岑,只是就現實而言,她手上有氫化物,而且還意圖毒殺他。
「她沒有無所謂,她只是希望……對,這希望听起來很殘忍,可是她是這麼希望的……」白玠廷暴躁的往外走去,「我給她的愛,竟然讓她覺得這麼不踏實!」甚至認為如果他的視力恢復正常,一定不會愛上她!
怎麼這麼傻,他不是如此膚淺的男人啊!他看得清清楚楚,她不美麗、不豐滿又如何?他最先愛上的是她的心,不是外表啊!
「找到她,我擔心她去找李雪妙,這樣李雪妙就會知道東窗事發了。」他冷冷的下令,望著站在樓梯下打電話的男人,「還有這家伙,為什麼會在我家?你在泄露我公司的機密嗎?」
「你知道我沒有。」彭裔恩連辯解都懶。生為白氏管家,死也是白氏管家,她要背叛都沒門兒。
「因為小恩七點得回來,我只好陪她一起回來了。」梁家銘露出一臉人畜無害的笑容。
「滾。」
白玠廷旋身往樓上走去,他得先放一片亭岑之前錄的CD,淨空一下家里,然後靜下心來思考,思考這一切。
樓下的彭裔恩沒有回應他的逐客令。這時候趕客人走,擺明是把他往死里送!
她不安的望向漆黑的外頭。雖然她現在無法相信歐亭岑,但也不代表不擔心這樣沖出去的她。
夜晚的黑山,誰敢這樣出入?
大概就只有那個一路狂飆、一路哭泣又一路唱著歌的歐亭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