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夏天特別的酷熱,窗外的柏油路似乎還冒著陣陣的熱氣,在空氣中浮沉著一種海市蜃樓的氤氳。
賴珍熙的手不由自主的模了模還平坦如昔的月復部,很難想像此刻里面已經孕育了一個有心跳的小生命。
那天昏厥之後,醫護人員趕忙替她處理,這才發現原來她已經懷孕四周了,讓所有人都驚喜不已,包括原本一直板著臉的吳母。
嗯……四川變臉指的大概就是那時吳伯母臉上的表情吧。
因為賴珍熙懷孕的關系,所以吳母環游世界的計劃馬上無限期延長,吳父想要藉此讓兒子回公司繼承家業的盤算也宣告失敗了一半,因為吳母擔心吳尚皓回公司後,會跟吳父一樣整天忙碌而無法陪伴妻子,影響賴珍熙孕期的心情,所以特許他只一周到公司報到兩天,先做接班前的基礎磨練就可以,其他時間依然可以當他的餐廳主廚,也算是皆大歡喜。
她的心曾經因為失去孩子而空洞了一塊,現在卻因為這個孩子的到來而再度被填滿,雖然這並不表示失去孩子的傷痛就可以痊愈,但卻多少獲得了安慰,終于可以把那個孩子保留在記憶深處懷念,而不是痛苦的悼念。
她的唇畔彎起一抹溫柔的弧度,將湯碗拿起,準備放置在盤子上。
「住手,不準動!」
突然一陣緊張的斥喝聲自門口處傳來,讓賴珍熙頓時僵住身子,然後就是一個旋風般的身影沖了過來,一把將她手上的東西拿走放在一旁。
「你沒事吧?」吳尚皓緊張兮兮的查看著她,深怕遺漏任何一個地方似的問著。
「主廚,我只是端了碗湯而已。」老天,他會不會太夸張啊?
「誰叫你端湯的?要是不小心打翻燙到手怎麼辦?!」吳尚皓板起臉教訓。
「我又不是陶瓷女圭女圭。」賴珍熙有點尷尬的頂嘴,視線往旁邊一掃,輕易的就捕捉到所有人投射而來的異樣目光。
自從她跟吳尚皓在一起的事情曝光之後,就在餐廳里引起一片嘩然,有人說早就發現他們之間氣氛不同,也有人以為是愚人節惡作劇,不過在知道他們曾經是離婚夫妻之後,所有人都立刻可以了解之前存在他們之間那忽緊忽松的奇妙關系了。
「總之你什麼都不許做,給我乖乖去我辦公室休息就好。」吳尚皓正色道。
「矯枉過正。」賴珍熙噘起唇抗議,可能是之前流產的陰影讓他還余悸猶存,
所以這次他對她簡直就像是在照顧玻璃女圭女圭一樣緊張兮兮的,這也不許她做,那也不許她做,她都快要悶死了。
「你乖乖听話,我這邊忙完就去陪你,好嗎?」吳尚皓被她嬌俏的表倩逗出了笑紋,溫柔的輕哄著。
這溫柔的聲音听在平常老被他厲聲對待的員工們耳中,馬上打了個哆嗦,真是不習慣啊。
「可以不去嗎?我做點輕松的事情就好。」她撒嬌要求。
「你唯一可以做的事情就是好好帶著我們的孩子休息。」吳尚皓口氣溫柔卻毫無轉圜余地。
賴珍熙無奈的扁扁唇,丟下廚師手套,心不甘情不願的走了出去。
「你們在干麼?太閑了嗎?動作動作!」吳尚皓嚴厲的斥喝聲在賴珍熙背後響起。
幾個原本還沉浸在他方才溫柔言行的員工馬上皮又繃緊了,專注的工作起來。
惡魔始終還是惡魔,他的溫柔只有對心愛的人才看得見啊。
另一邊走向休息室的賴珍熙突然被葉曉靈給攔了下來,她訝異的看著葉曉靈一臉局促的尷尬模樣。
「曉靈?」自從知道她跟吳尚皓的關系之後,葉曉靈對她的態度似乎就有點疏離。
「珍……賴小姐,這里有張卡片是元先生要我轉交給你的。」葉曉靈禮貌又疏離的道。
「曉靈,你干麼叫我賴小姐?」賴珍熙接過卡片,詫異的問。
葉曉靈撇撇唇,沒有說話。
「對不起,我知道我不該瞞著你我跟主廚的關系,可是那是因為我不希望大家對我另眼相看,況且不管我跟主廚以後會發展成怎樣,我還是一樣的我,這不會改變我跟你的情誼的。」賴珍熙真摯的道︰「所以你願意繼續當我的朋友嗎?」
葉曉靈探索的視線在賴珍熙臉上梭巡著,確定她說的是真心話之後,才釋然的笑了出來,撇撇唇道︰「好吧,其實我也不是故意想疏遠你,只是有點生氣你對我隱瞞真相而已,不過既然你已經道歉了,那我就勉為其難的接受好了。」
「謝謝你的勉為其難。」賴珍熙松了口氣,開心的咧開了唇。
「說真的,我沒想過你就是讓主廚念念不忘的前妻,也難怪元先生會備受打擊離開了。」想到元旻澤,還有自己那段還未萌芽就夭折的暗戀,葉曉靈的神色有些黯然起來,她也是直到元旻澤跟吳尚皓拆伙才知道元旻澤對賴珍熙的情愫。
賴珍熙無奈的暗嘆口氣,手上的卡片突然有千斤重似的難以負荷,「很多事情是無法勉強的。」不只是元旻澤對她,還有葉曉靈對元旻澤的感情。
葉曉靈豁達的點點頭,「你說的對,改天記得告訴我你跟主廚的戀愛史喔。」收起失落,朝她眨眨眼道︰「我不吵你了,免得等等被主廚看到把我炒魷魚。」誰都知道主廚現在對賴珍熙簡直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似的疼愛著,深怕有身孕的她有一點閃失呢。
「曉靈!」賴珍熙羞窘的對著她轉身走開的背影佯嗔了聲,但心中卻是一片暖意。
她搖搖頭,看著手中的卡片,又是嘆了口氣,走回辦公室,舒適的坐在沙發上後,才緩緩打開卡片。
只見卡片上只是很簡短的寫著「我輸給了時間」幾個字。
賴珍熙除了嘆氣之外,還是只能嘆氣,想起這一路走來,元旻澤曾給過她的幫助跟阻礙,心情霎時五味雜陳,什麼滋味都有。
他始終不明白,他輸給的從來就不是時間,而是她對他自始至終就沒有一絲絲的情愫。
輕輕闔上卡片,她突然覺得有些疲倦的閉上眼楮,懷孕讓她很容易陷入想昏睡的狀態,也難怪吳尚皓會緊張兮兮的老要她休息了。
也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睡著的,等她再度睜開眼楮,是被放在口袋的手機訊息震動給吵醒的。
她佣懶的伸伸懶腰,看看時間,猛地跳坐起來。糟糕,她有答應今天去接陽陽下課的,現在都超過時間了。
賴珍熙連忙站起身往外走,想去找吳尚皓一起去接兒子,可奇怪的是,從走出辦公室之後,就是一片寂靜,整間店都靜悄悄的,連個人影都沒有,只留下幾盞足夠提供最低照明度的崁燈讓她分辨方向。
「尚皓?曉靈?杰凱?」她邊走邊喊,可依然沒有人回應。
奇怪了,怎麼突然之間大家都跟人間蒸發了似的一樣,全都消失無蹤?
賴珍熙的心不安的突突跳著,腦中閃過無數種可能發生的意外,趕緊自口袋里拿出手機想要打給吳尚皓時,卻發現自己方才那封未讀的訊息正是從他的手機里發出來的。
到廚房右邊放盤子的地方看看。
「放盤子的地方?」她輕聲復誦著,一頭霧水的移動腳步,「在搞什麼?」
來到指示的地點,她困惑的看了看,卻發現一張照片,上頭是賴暖陽拿著個牌子,一臉懇求的用手指著牌子,上面則貼著吳尚皓捧著花跪地的照片,旁邊寫著「拜托嫁給他」幾個字。
賴珍熙錯愕的瞠圓了眼,淚水迅速的在眸底聚集,還來不及感動,手機簡訊又響了。
這次是叫她去長廊擺飾花瓶中找東西。
就這樣隨著簡訊的指示,她陸陸續續的找到類似的求婚照片,讓她詫異的是,幫腔的除了餐廳員工之外,竟然還包含自己的母親跟弟弟,甚至連以前最大力反對的吳母也跟著吳父照了一張懇求她嫁給他們兒子的標語照片,這深深撼動了她的心。
她的眼淚早已經被淚水充斥,拿著那一張張的求婚照片哭花了臉。
忽地,簡訊又響了起來,淚眼模糊中,看到了要她去餐廳門外的指示。
她將照片捧在胸前,期待的朝著餐廳外走去,隨著每一步的接近,玻璃門外的情景就愈加清晰。
當餐廳大門緩緩的滑開之後,第一眼印入她眼簾的是蹲跪在所有員工前方,手捧著戒指盒朝她深情凝視的吳尚皓,聲音磁沉的問著她,「嫁給我好嗎?」
「嫁給他!嫁給他!嫁給他!」霎時所有員工們都揚起手上的心型氣球,每一顆上面都貼滿了賴珍熙各種神態還有他們合照的照片,助勢勸說。
「照片你都還留著?」賴珍熙又是感動,又是驚訝的看著那些涵蓋了初識到現在的照片,整顆心簡直軟成了一塌糊涂。
「這些都是我最珍貴的寶物,現在就只差你了,你願意嫁給我,再當我的吳太太嗎?」吳尚皓的目光溫柔憐愛。
賴珍熙不可置信的用雙手緊搗著臉頰,這是他第一次這樣正式的向她求婚。
「媽咪,我只要尚皓叔叔當我爸比,你快點點頭嘛。」賴暖陽從人群中跑上前來,握住賴珍熙的手懇求著。
賴珍熙含笑的揉揉兒子的頭,故意打趣道︰「他到底給了你多少好處?」從一開始就一直在幫吳尚皓。
「媽咪你都有寶寶了,不嫁給叔叔要嫁誰?媽咪你就快答應,免得叔叔反悔呀。」賴暖陽的話惹得一旁的人哄堂大笑,也讓賴珍熙的臉龐都燙紅了起來。
「賴暖陽!」她羞窘的低吼了聲,真是差點想要挖個洞鑽進去了。
「爸比救我。」賴暖陽一溜煙沖到吳尚皓旁邊尋求保護,很順口的改了稱謂。
「干得好。」吳尚皓朝賴暖陽偷偷比了個贊的手勢,互相擊掌,又轉向賴珍熙道︰「小孩子不會說謊,你別怪他。」
「哼,你們父子倆現在就一個鼻孔出氣,以後還不聯合起來欺負我?」賴珍熙嘴上雖是抱怨,但其實卻因為他們能像親生父子般融洽相處,感到一陣溫暖窩心。
「不會,爸比有答應過我,絕對會好好照顧媽咪的。」賴暖陽趕緊替吳尚皓澄清。
「對,我一定……等等,你的意思是你答應了?」吳尚皓愣了愣,突然傻笑了起來。
賴珍熙羞赧的咬咬下唇,佯嗔道︰「你跪的膝蓋不痛,我站的腳都酸了啦。」
「萬歲,爸比,快!」賴暖陽推推吳尚皓,比他還興奮似的大叫出聲。
吳尚皓這才如夢初醒,起身沖到賴珍熙面前,不給她說話的機會,顫抖著手將戒指套入她的手指中,然後一把將她打橫抱起,深深的凝視著懷中一臉羞紅的嬌俏人兒。
瞬間掌聲如雷,原本熄燈的WULAI突然驟地被燈光打亮,印上了WULOVE—LAI的字樣。
「吳愛賴……」賴珍熙看著閃亮的字體,淚水突然不可自遏的滾落臉頰。她怎麼會一直沒想到,WULAI吳賴,不就是他們兩個人的姓氏嗎?
「吳尚皓愛賴珍熙。」吳尚皓低聲在她耳畔傾訴。
「賴珍熙也愛吳尚皓。」賴珍熙噙著淚的星眸反映出閃亮的字體,雙臂勾上了他的脖子,唇瓣彎起感動甜蜜的弧度。
「親一下!親一下!親一下!」突然一旁的員工加上圍觀的路人開始鼓噪起哄,邊喊邊拍手催促。
賴暖陽看了看周遭熱鬧的氣氛,也跟著開心的拍手大喊,「親一下!」
吳尚皓的俊眸斜睨了眼一旁喊得正高興的員工,讓他們順間聲音都削弱了不少,可想想此時不鬧更待何時?這可是唯一可以擺弄鐵血主廚的好機會啊,所以瞬間原本降低的音量,好像在宣泄平常被壓抑的情緒似的,反而變得更加的宏亮,響徹雲霄。
吳尚皓佯裝無奈的低頭看著賴珍熙,黑眸中卻閃爍著壞壞的笑意,「看來只有恭敬不如從命了。」
「那還等什麼?」賴珍熙出乎他意料之外的將他的脖子往下一勾,主動送上了自己的紅唇。
吳尚皓的驚訝一閃而過,隨即綻出一抹幸福滿足的柔光,撬開她的唇瓣,加深了這個吻。
耳邊驚喜尖叫的羨慕聲此起彼落,但他們彼此只感覺到彼此的存在,只感受到彼此的氣息。
夕陽緩緩落下,夜幕逐漸低垂,在這閃爍著燈火的喧鬧聲中,幸福終于不偏不倚的落在他們的心中,一如緊貼的唇片,兩心永遠相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