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痛!
她的全身……都很痛!
那種幾乎要撕裂她一般的痛,讓她無法承受,但是除了不斷尖叫之外,她卻什麼也做不了。
不要再痛下去了,讓她死了吧,她真的受不了了……
可是她死了,那莫湛風怎麼辦呢?
她不能丟下他一個人啊!因為她最了解,那種獨自一個人承載所有思念的痛苦。所以,她不能什麼都沒說,就丟下他。
可是她真的太痛了——
太痛了!
「該死的老頭,你到底對她做了什麼事?!」揪緊對方的衣襟,莫湛風所有的冷靜全部都被憤怒焚燒殆盡。
「咳、咳咳咳咳咳!」他都快被勒死了,是要他怎麼回話啊?
「表哥,你先放手,要是他被你勒死,就是有話也說不出口啊。」用力扯開莫湛風的手,何芍藥白著一張臉說。
深深吸一口氣,莫湛風一個放松,讓手上的人咚的一聲摔落地面。「你……最好給我一個滿意的答覆。」想殺人的,已經在他心里翻騰很久了。
「唉唷,疼啊……」揉著摔疼的,他不敢相信世上有如此不懂敬老尊賢的人。
佝僂著身軀,老翁在莫湛風殺人的眼神注視下,緩慢地靠近躺在床榻上沒有一絲血色的人兒。
滿是皺紋的細瘦手指從窩窩的腳底一直往上撫模到頭頂,然後又從頭頂撫模回腳底,這樣來來回回幾遍老人才回轉過身。
「就快完成。」他從膀間的葫蘆里倒出一顆褐色的藥丸,老者氣定神閑地說。
「什麼東西完成了?」何芍藥一臉疑惑地問。而且……要不是因為看在他一臉認真的分上,剛剛他對窩窩這樣子模來模去的,她幾乎以為這個老伯是在乘人之危,借機偷吃窩窩的豆腐。
不過到現在她還是搞不懂,牡丹為什麼可以用一張薄薄的紙,就讓窩窩痛到蜷起身子,不斷尖叫。然後就在大家都手足無措的同時,這個老伯就突然憑空出現,喂了一顆血紅色的丹藥給窩窩,雖然有效的制止了她的疼痛,卻也讓窩窩昏了過去。
「我看你是嫌自己活太久了是吧?」握緊拳頭,莫湛風幾乎要控制不信自己一拳揍扁老翁的臉。
「咳咳咳,我又沒說我不解釋清楚,不過……那個小泵娘還是不要在場比較好。」手雖然比著何芍藥,但是老人的眼神卻看向莫湛風。
「芍藥,你先離開。」他明白老人話中的意思。
「可是,我也很擔心……」
「先把你妹妹帶走,不然,我沒有把握自己不會又想掐死她。」雖然這是一個支開何芍藥的借口,但也是事實。
嘆了一口氣,何芍藥扶起躲在桌腳旁,全身顫抖不已的何牡丹。「那我先走了,窩窩如果醒了,再請丫鬟跟我說一聲。」
看著妹妹白晰脖子上的深紅掌印,要不是她剛剛拼死的阻止,她相信莫湛風是真的會把牡丹置于死地。
「芍、芍藥……他們都是妖怪,他們都是!」一手緊緊抓著何芍藥的衣袖,另一手指著床上的窩窩和床邊的莫湛風,何牡丹總是美麗和驕仿的臉上只剩下狼狽的淚痕和驚恐。
那個小妖女是妖怪,連表哥一定也是被妖怪附身了!因為以前她喜歡的那個表哥是多麼溫柔俊雅,可是剛剛掐著她脖子的表哥,在她眼中看來,根本就是一個真的想致人于死地的魑魅。
「牡丹……」她真不知道她這個妹妹是怎麼了,表哥他們夫妻倆明明看起來這麼正常,為什麼她會一直喃喃著這種讓人無法相信的話?「芍藥,我怕……」那個小妖女沒死,附身在表哥身上的妖怪也想殺了她,她真的好怕!
「不怕,我在這里呢,我現在就帶你回家。」支撐起何牡丹發軟的身子,何芍藥先是擔憂地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窩窩,然後攙扶著她的妹妹走出房間。
「現在沒有其他人,你可以說了。」
「你應該知道,這個東西為什麼會讓你的妻子嘗到痛不欲生的滋味吧?」從懷里掏出跟何牡丹一樣的破爛符咒,老翁向莫湛風問道。
「我知道。」他當然知道為什麼窩窩會突然痛到死去活來,因為她體內兔精的血液,沒辦法忍受符咒的摧殘。
「可別小看這個皺巴巴的符咒,它上面所寫的可是法力極高強的驅邪咒。即便是道行高深的精怪,踫上這玩意兒,少說也會折損掉三、五百年的妖力。」這個寶貝是之前跟太乙真人下棋時輸給他的呢,所以當他發現一直珍藏著的符咒竟然少了一張,他可是急白了滿頭頭發……呃,不對,他的頭發本來就是白的。
總之,他趕緊掐指算算符咒的下落,卻發現那張符咒竟會成為小半妖的命中劫數,二話不說,他當然要趕緊來搶救他的寶貝符咒……是來搶救寶貴的性命。唉,誰知道,還是稍嫌遲了一些。
浪費了一張寶物在那個小半妖身上,真是太可惜了……嗚。
「所以你的意思是……」窩窩說她自己活的年歲大約是四百多年,加上她又不完全是一只妖怪,什麼法術都不會,那不就是……
「這只小半妖啊,我看是沒救了。」搖了搖頭,老人說得很惋惜。
「你膽敢再說一遞!」老翁的衣襟,又再次可憐兮兮的躺在莫湛風的掌下。
「嗯咳咳咳!話……沒說……」這個臭小子,才幾百年不見,脾氣怎麼變得這麼差?
「你是想要交代遺言嗎?」如果他的窩窩有個什麼萬一,他要這個老頭也陪葬!
「呸呸呸,什麼交代遺言,以我的氣數絕對會活得比你長久。」凡人的年歲怎麼比得過仙人?更何況,他也是無辜的受害者耶!
偷走他寶貝符咒的是他那個新收的笨徒弟;用他寶貝符咒傷人的是那個腦袋跟米粒一樣大的笨姑娘。他還得冒著被臭小子毀去凡人身軀的風險來這里收拾爛攤子——嗚嗚嗚嗚嗚,他這個受萬人景仰的太上老君,怎麼會淪落到這個地步?
「你到底是說不說?」他可沒有那個耐性跟這個臭老頭打哈哈。
「小子,我剛剛也說過了吧,那張符咒有著強大的法力,能夠輕易驅除精怪。所以說小泵娘身上弱小的兔精血液,是絕對阻擋不了驅邪咒的。」總歸一句話,就是——完了。
「不可能……」莫湛風白著一張臉,沖到床榻邊將窩窩一把抱入懷中。「窩窩,你醒來,你給我醒過來!」
這個結果——他不想接受、也不能接受!
「欸欸欸,小子啊,我勸你最好不要隨便動她。」現在是最後的關頭,他可不想功虧一簣。
「你這話什麼意思?」難道說……窩窩還有救?!
看著莫湛風慘白的臉,老人嘖了一聲。「想清楚我剛剛說的話——小泵娘身上那弱小的兔精血液,是絕對阻擋不了驅邪咒的,我可沒說,小泵娘身上那屬于人類的一半,會有什麼不對勁。」驅邪咒本來就只會對妖怪有所反應,所以小泵娘之所以會這麼痛苦,就是因為驅邪咒正在強行的把她身上屬于兔精的部分給剝離。
本來想保留這個真相不說,可以懲罰一下那個不懂尊師重道的臭小子,看著他吃撇的樣子,不過……真的看到了他那愁雲慘霧的臉,他又于心不忍了起來。
唉,真的是人老了心腸也軟了。
「你的意思是說……窩窩她會變成完全的人類?」如果真的是那樣,那就太好了!
雖然說他完全不介意窩窩到底是人還是妖,不過窩窩倒是常常為了這件事陷入煩惱,所以如果她能變為完全的人類,那窩窩一定會很開心。
「嗯……說是完全的人類,其實也不盡然。你知道人有三魂七魄,在毀去小泵娘身體里的兔精部分時,多多少少都會對她的魂魄有所損窖,雖然我已經盡快讓小泵娘服下能護住魂魄的丹藥,但是……我沒有辦法保證她的三魂七魄都能安然無恙。」
不過,這也是小泵娘她命中該有的劫數,現在也就只能等她體內的兔精血液都被清除殆盡之後,才有辦法確認她魂魄的狀況。「沒關系,只要她還能活著,一切都沒關系。」搓揉著窩窩冰冷的小手,莫湛風緊繃的神經,終于稍微放松了下來。
突然,窩窩嚶嚀了一聲。
「痛……」
「窩窩!」他小心翼翼的將窩窩抱起。「你怎麼樣了?身體還痛不痛?」
「嗚嗚……風,好痛、好痛……」仍然閉著雙眼,窩窩嘴里不斷呢喃著。
「你哪里還痛?是手嗎、腳嗎、頭嗎?窩窩,醒過來,快醒過來!」他真是恨極了自己這麼無能為力。
「不是不是,是我的心、我的心很痛,我還不想跟你分開……我不要跟你分開……」淚水,從窩窩漸漸張開的眼里流下。
「傻窩窩,我當然不會讓你離開我,絕對不會!」擦去小臉上滑落的淚珠,但莫湛風沒發現,自己的淚水也幾乎要溢出眼眶。
「可是我以為……我就要死掉了。」剛剛那陣要撕裂般的痛楚,讓窩窩不自覺的開始顫抖。
「乖,已經沒事了。」緊緊抱著窩窩,莫湛風看向一旁的老人,用眼神示意他過來檢查窩窩的狀況。
「小娃兒,還記得我嗎?」看似熱絡的握起窩窩的手,實則是在悄悄地探查她體內的氣血流動。
「你是?」看著眼前有些熟悉的臉孔,但窩窩腦中卻是一片空白。
「我說得沒錯吧,你會需要那顆桃子的。」那可是他特別去跟王母娘娘求得的瑤池仙桃,小小一顆可是經過五百年的灌養才成熟。也因為那顆瑤池仙桃,這只小半妖也才能用十年的沉睡換得千年修練才有的月兌胎換骨。
「你是……給我桃子的老伯伯?」一提起桃子,窩窩馬上就想了起來。
「是啊是啊,那顆桃子是不是又大又甜又多汁呢?」想著想著嘴就饞了,可是離王母娘娘的蟠桃宴還有好幾個月呢,唉。
「我……」窩窩還來不及回話,莫湛風便用手覆蓋住她的嘴。
「先不要跟她說廢話,快看看她的狀況怎樣。」要不是這個老頭留著還有用處,他馬上把他踢出府去。
「好好好,我瞧瞧我瞧瞧。」沒耐性的臭小子,等回到天庭他一定要好好整潔他一番——至于要怎麼整潔……到時候再說。
哼,反正這小子就像是那弼馬溫一樣,翻不出他的五指山的,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