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兒子挺拔偉岸,卻行動不便的背影,夏茵如的心頭就一陣酸楚。
車禍前,他可是個運動健將,什麼競技都難不倒他,可現在……唉,誰會想到,那時在車內听到的轟然巨響竟是兒子出車禍。
想到在醫院時看到渾身是血、插滿管子急救的兒子,到現在她還余悸猶存。
原本以為他們母子倆將要陰陽永隔,就此斷了母子情緣,沒想到他竟然奇跡似的活了下來,並且喪失了所有的記憶——包括跟那個女人的一切過去。
這幾年靠著照片跟一些過去的東西逐漸喚起他從前的回憶,慶幸的是,那個叫做楊巧樂的女孩並沒有隨著記憶恢復而回到他的腦海中。
但是車禍卻還是奪走了些什麼,除了右腳的跛行跟一身疤痕之外,還有他談戀愛跟結婚的念頭。
「這孩子,難道就真的那麼愛那個賭鬼的女兒嗎?」夏茵如嘆了聲。當年若不是她強行介入,兒子就不會落到今天這樣的狀況。
「還提起那個女人干麼?要不是她,介均哪會出車禍?」伊和風完全把罪過歸咎在楊巧樂身上。
「雖然介均忘記了她,但是說不準潛意識還是想著她,所以才會不談戀愛也不結婚,鎮日只知道埋首在工作之中。」夏茵如憂心的道出自己的看法。
「真是沒出息,為了一個女人搞成這樣,唉!」伊和風搖頭嘆氣,「不過你剛剛怎麼把我們的後路給截斷了,說什麼以後都不會再逼他相親?若是他真的就這樣不婚下去,我們伊家就要斷了香火了。」
夏茵如倒是老神在在的彎起唇角,走到沙發前坐了下來,「放心,這次Party我已經把所有名單上的千金名媛全都請了去,非要兒子在這場相親宴會中挑出一個來不可。」
伊和風楞了下,隨即呵呵笑道︰「果然還是得你出馬才行,不過,」他又攏起眉頭,「要是兒子還是一個都不喜歡怎麼辦?」
「我都安排好了,就算他不主動,自然會有人主動,你等著瞧吧。」夏茵如又是一笑,胸有成竹。
入冬以來的第一波冷鋒在周末報到,原本暫時收起的厚外套又紛紛被拿出來御寒,甚至連圍巾帽子都出動了。
路上的行人彎身疾走,蜷縮著身子試著抵擋寒風。
可當場景換到了位于信義計畫區的五星級飯店時,卻有了截然不同的景象。
斑級轎車陸續停靠在飯店門口,一個個豐姿綽約、打扮時尚的美女不是露胸就是露背,毫不畏懼寒風刺骨的跨下車,朝著飯店走了進去。
「哇,果然是有錢人的相親Party,每個上門的女生都打扮得有夠亮麗的啦,看她們穿金戴銀的,想必來頭不小呢。」莫翠芬看著一個個步入會場的女人,充滿羨慕的贊嘆著。
「翠芬,每桌的擺設都有再確認過了嗎?」楊巧樂根本無暇去觀賞那些美女,她只專注在工作上。
「放心,都擺好了,沒問題啦。」莫翠芬拉著她道︰「你干麼這麼認真,多做又不會加薪。」
「但是少做會被減薪或解雇。」楊巧樂苦笑以對,她太需要工作了,絕不能讓這種情形發生。
莫翠芬了解她家的狀況,同情的瞅著她,「真是辛苦你了,全家都靠你一個人撐著。」
她淺淺笑道︰「我很快樂。」還有什麼比全家人可以平安健康的在一起更幸福的事呢?
「唉!說起來我們的長相模樣也不比這些千金小姐差啊,命卻是這樣不同,她們只需裝扮得美美的準備跟同樣有錢的男人相親,我們卻必須勞心勞力的幫他們布置會場。」莫翠芬心里有點不平衡的道。
「每個人的命本來就各不相同,人比人只會氣死人。」楊巧樂輕聲勸說,回想起五年前那段受辱的回憶,她早知道這世界本來就是不公平的。
「要是能夠釣個金龜婿就好了,」,說不定喔,說不定上帝派我們負責這次的相親宴會會場,就是給我們機會啊。」莫翠芬突然異想天開的作起夢來,「很多麻雀變鳳凰的書不都是這樣寫的嗎?難保今天不會有富家公子看上我們。」
「有錢人家的飯碗不是這麼容易捧的。」楊巧樂淡淡的道,黑眸中閃過愁緒。
莫翠芬好奇的望向她,正想說什麼時,她又繼續幽幽的開口——「而且,就算你們再怎樣真心相愛,門不當戶不對的原罪還是可以輕易的羞辱你,讓你無法繼續這段感情……」
「巧樂,你說得好像你曾經遭遇過這樣的痛苦一樣。」莫翠芬狐疑的觀察著她突然黯淡的神情。
「呃,怎、怎麼可能,我哪有機會認識什麼有錢人家的公子哥兒,我光工作賺錢都沒時間了。」她連忙收回思緒否認,笑著轉移話題,「別聊了,我去跟主辦單位確認所有程序。」
不等莫翠芬響應,她一個轉身已經離開會場,努力讓自己因為回憶而激蕩的情緒平復下來。
五年前,那段讓她刻骨銘心的愛情,到現在還依然讓她悸動與心痛。
當初為了父親的賭債,她背叛了愛情,接受了那筆讓她備受屈辱的金錢,也注定了這段戀情只能悲劇收場。
原本以為他至少會找她興師問罪,或許她在期待他可以問出她不得不做出那麼痛苦決定的緣由,甚至原諒她的背叛。
但是五年過去了,他從沒找過她,就像他們從來沒有相識過一樣,她的生命中不再有他的足跡。
他一定很恨她吧!想到曾經對自己百般呵護、深情款款的男人,此刻心中充滿對她的輕蔑和憤怒,就讓她的心宛若刀割似的,痛得幾乎直不起身。
「怎麼了?胃痛嗎?」突然,一個關心的聲音自她身後傳來,讓她連忙振作起精神,回身朝他一笑。
「我沒事。」她微笑搖頭。
「我看是這個相親派對讓你太忙了,又要確認菜單,又要布置會場的。」總經理範錫昆瞅著她道。
「大家都忙,不只我一個人。」楊巧樂一向不喜歡邀功。
「只有你一個人老是加班仔細的撿查所有的細節。」他就是要夸獎她。
「總經理,我只是做我份內的工作。」她禮貌恭敬的道。
「很好,要是每個員工都跟你一樣,那我們飯店就不怕不景氣了。」範錫昆滿意的點頭。
「總經理過獎了。」她微微欠身,「我先去忙了。」
「巧樂,」範錫昆喊住她,「那邊的事先不要管了,你先跟我來一下。」
「可是,我還得去跟主辦單位確認一些事情……」
「沒關系,我會派人去幫你跟進的,有問題叫他們找我。」範錫昆不由分說的轉身便走。
楊巧樂為難的頓了頓,最後只能無奈的跟去,畢竟她只是小小員工,得罪不起總經理。
上了電梯到達七樓,範錫昆徑自走向了701房,打開房門走了進去。
她停在房門口,遲疑著該不該進去。
「進來啊,站在那邊干麼?我有些事情要跟你商量商量。」範錫昆朝她喊道。
進去,孤男寡女在房間談公事實在奇怪;不進去,總經理一向對她照顧有加,似乎又很不給他面子。
她還在猶豫時,範錫昆已經走上前拉她進房,笑嘻嘻的將門關上。
「總經理?」楊巧樂一驚,詫異的看向他,佯自鎮定道︰「請問您有什麼事情要說?我怕翠芬會找我,所以不能耽擱太久。」
「別急,你過來看看,我一直覺得床頭燈的造型不是很典雅,你覺得呢?」他徑自走向床邊,一臉專注的打量著床頭燈。
楊巧樂警戒的走到床的另一邊,平靜的道︰「總經理,這部分並不是我的工作範圍。」她隸屬活動企畫部,飯店內部的擺置根本與她無關。
「我知道,但是我看你對會場的設計跟布置都有獨到之處,所以才想問問你,但說無妨。」範錫昆一臉正經的道。
「嗯……我們飯店每個等級的房間各有不同風格特色,的確不太適合用相同的裝潢,像這床頭燈就過于華麗,不太符合這間偏日式禪風的房間,我想若能改用簡單點線條的桌燈,也許更適合。」楊巧樂見他似乎真的要談公事,稍稍松了口氣,將自己的看法說了出來。
「嗯嗯,不錯不錯,的確,這燈太華麗了些,雖然貴氣,卻不搭軋。」範錫昆笑著贊賞,一邊走到她身旁道︰「那你再看看這床單的顏色跟材質怎樣?」
楊巧樂才側頭就發現他已經走到她身旁,心一凜,邊說邊想找機會拉開距離,「這我就不太清楚了,等我去問問其它同事的意見再向您回報。」
「等等。」範錫昆攫住她的手腕,不讓她離開,「公事說完了,我們來聊聊私事。」
「總、總經理?!」她錯愕的看他,掙扎著想要擺月兌他的桎梏,「請你放手。」
「我听說你父親愛賭、母親病重,單身還帶著一個兒子,經濟負擔很重。」他換了個神色,一臉笑得詭異。
「請你自重,若你再不放手,我就要喊了。」冷汗自楊巧樂的額頭涔涔冒出,恐懼竄入她的每一根神經一因為她竟無法掙月兌他的束縛。
「其實從你一進公司我就注意你了,每次看你工作得那麼辛苦,我就覺得心疼。」範錫昆朝她逼近,「雖然我已經結婚,但是如果你願意的話,就讓我照顧你好嗎?」
「總經理,請你放手,我會當這件事情沒發生過。」她喝道。
「你就不要拒絕了,我知道你很需要錢,若是你願意答應我的話,以後就不用為錢傷腦筋,不過若是你拒絕,我可不能擔保你這份工作還能做多久,畢竟以後我們還是要見面的對吧?」他威脅兼利誘的脅迫她。
他的話讓她聯想到五年前伊家逼她離開時的嘴臉,不正都是欺負她是個生活困頓的可憐人,自以為高人一等的羞辱她。
沒想到五年後她自食其力的工作,也得面對這種不堪。
她臉色一凜,不客氣的道︰「總經理,請你讓開,我寧願沒了工作,也不會答應當你的情婦!」
「怎麼說得這麼難听,小老婆也算是老婆的一種啊。」範錫昆哪可能放手,仗著自己肥壯的身軀就將她往床上壓。
「不要,放開我——」楊巧樂左右閃躲他朝自己湊近的厚唇,雙腳用力的踢著,可體型力氣的懸殊卻只是讓她白費力氣。
「你就乖乖的听話吧,我不會虧待你的,來,讓我親一下。」他婬笑著將唇往她臉上貼去。
一種惡心黏膩的感覺讓楊巧樂恨不得拿把刀將被他踫到的地方給剮掉。
「放手,你不要踫我!」她急得眼淚都快掉下來。
「女人說不要就是要,我很清楚的。」好不容易逮到這個機會,他哪肯放過,貪心的想要覆住她的唇瓣。
就在千鈞一發之際,房門突然被打開。
宛如黑暗中乍見一絲曙光,趁著範錫昆錯諤之際,楊巧樂望向站在門前的高大身影,正準備開口呼救,卻在看到那張記憶中的英俊臉龐時震懾住,一時之間聲音竟然梗在喉頭,只記得張著眼貪戀的望向他一她這輩子深愛卻又背叛的男人——伊介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