唷,大哥竟然凶她,難不成是惱羞成怒?
好、好、好,三更半夜的還是別捋虎須了,免得招來橫禍。為了性命,宋東茜只好暫且踩死自己的好奇心。
偷偷覷了眼前的冰山美人一眼,她低頭竊笑。「這邊請。」
不看宋東峻,沈靜尹凝著一臉刻意忽視,漠然的尾隨著宋東茜上樓。
赤腳踩過檜木地板,溫潤的感覺從腳底板傳來,一點都沒有踩在家中進口磁磚時的冰冷感。
當然,如果能把稍早發生在她和宋東峻之間的一切抹去,那就更完美了。沈靜尹稍感遺憾的想著。
來到長廊的盡頭,宋東茜推開房門,「你今晚就睡這問。雖然坪數不大,不過卻是我們民宿夜景最好的一間房間,不急著休息的話。倒是可以在窗台上欣賞一下遠離污染的星空。」
「謝謝。」
「不客氣。如果,你真的想要好好感激我的話,我不介意听听你跟我大哥之間發生的意外。」狡黠的表示。
面對宋東茜的揶揄,沈靜尹驀然一怔,一張臉毫無預警的染了羞紅。
「騙人,如果她真的是沈醫生的女兒,為什麼沒有來參加他的喪禮?竟然讓沈伯伯走得這麼孤單,我不相信做人兒女的可以這麼無情。」
「東茜,我們都不是當事人,很多事情不是一句有情、無情就可以解釋的,也許他們之間有什麼解不開的心結,又……」
宋東峻話還沒說完,就看見杵在廚房門口,咬著下唇,猶豫著自己該出現,還是該消失的沈靜尹。
大哥突然的沈默,讓宋東茜敏銳的回過頭,看見滿臉尷尬的沈靜尹,她主動的漾起笑容,迎上前去。
「有什麼事嗎?是不是還缺了什麼?」
深吸一口氣,她佯裝鎮定,「請問,有礦泉水嗎?」
「對小起,我竟然忘了替你準備茶水。對了,沈小姐,要不要嘗嘗看我們民宿獨家的青車茶?」
站在妹妹身後的宋東峻,向她投來的目光太熱烈,沈靜尹得花上大半的精神去忽視,才能夠鎮定的站在這里。
「不用麻煩,請給我水就好。」要不是真的太渴,她一點都不想冒著可能撞見宋東峻的風險,下樓來。
宋東茜不是笨蛋,對于彌漫在兩人間的暗潮洶涌,她可小是一點感覺也沒有。哎呀呀,神秘的劇情,真是叫人振奮。
「請稍等一下。」
才轉身,宋東茜還來不及踫觸冰箱上的門把,只見大哥已經搶先拿出一罐礦泉水,無視于她詢問的眼光,筆直的朝沈靜尹走去。
沈靜尹在他接近的前一秒,機警的退開。
「上樓。」高大的宋東峻,氣勢迫人。
沒等她邁開步伐,他已經拉住她的手,將她往樓梯上帶去。
「宋東峻,放開我!」不想惹來注意,她刻意壓低嗓音。
無視于她的抗議,緊緊的握住她柔軟的手,直到抵達她房門外,他才將手中的水交給她。
「好好休息。」然後親自向她叮嚀一句。
「嗯。」手中的礦泉水是冰涼的,可她的胸口,卻梗著火苗。
「別想跟我要道歉,我一點都不後悔吻你。」勾著嘴角,他稍嫌狂妄的聲明立場。
「你……」她又被他的話惹惱心。
目光來回的瀏覽過她的唇瓣,懷念著招來橫禍的短暫啄吻,那鮮艷欲滴的瑰麗色澤,惹得宋東峻體內氣血躁動。
呵,臉紅了!看來,那過程鐵定非常精采。
沈靜尹窘迫的避開宋東茜的打采,匆匆的越過她,躲進房間。
這廂遠離女人的廚房里,未東峻正打開冷凍庫的儲冰槽,忙著將碎冰塊打撈到掌上的毛巾上,好用它來冰敷臉頰的紅腫。
「那位害羞的冰美人是哪里來的?別說是你從南極探險擄來的。」賊不溜丟的宋東茜,不知何時的站在他身後,突然問。
一時不察的宋東峻被狠狠的嚇了一跳,掌心一晃,好不容易撈聚的冰塊馬上散了滿地。他不豫的回頭瞪了妹妹一眼。
「宋、東、茜!」咬牙切齒。
「平日不做虧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門。她的衣著打扮活像是時尚雜志里走出來的模特兒,我想,應該沒有游客會穿這樣上山度假吧?」
「你的好奇心可不可以不要這麼蓬勃?吃了亢奮藥丸啦?」他受不了的薄斥。
「要我別好奇,可以啊,告訴我她是誰?」
「沈靜尹。」
「然後呢?」好整以暇的問,氣她太美,也太拘謹,不像是游客,倒像是誤闖森林的小白兔。」
「小白兔不會有這種身手的。」宋東峻沒好氣的指著自己臉上的巴掌。
「一定是你不對,不然人家不會打你。她看起來氣質高貴,像家教嚴謹的名嬡千金,你注意到她的鞋子了沒?那可是經典仕女鞋款款,沒有一點新台幣是穿不起的。相較于她的完美,我說大哥你啊,素行不良,前科太多。」
「宋東茜——」
反了、反了。真是窩里反了,他挨打,妹妹卻幫著外人來奚落他,真是家教失敗喔!
「她到底是誰?」
「沈醫生的女兒。」
震驚,「啥,真的還是假的?」
「貨真價實,我在診所遇到她的。」確定冰塊的數量後,宋東峻束起毛巾,然後湊上他紅腫的臉頰。
嘶,真痛!要不是親身經歷,他怎麼也不敢相信那看起來明明需要被保護的小女人,有這樣可怕的攻擊力。
看來,越是漂亮的女孩子,越是不好惹的狠角色。引以為監!
真是要命的美麗!懊死,想要吻她的念頭,超乎想像的強烈……
兩人無言的交換了記暗潮洶涌的目光,各自領受了一番情緒後,沈靜尹落荒而逃。
砰!當著他的面,她把門關上了。
真可惜,沒有晚安吻。盯著眼前的門許久,宋東峻攬著滿腔的不滿足,悻悻然的下樓去。
一門之隔的房間里,直到听見他遠去的腳步聲︰心中懸著忐忑的沈靜尹這才終于松了口氣。
太可怕了,宋東峻身上的危險氣息,太濃烈了。她甚至還可以感受到,他落在她唇上的熾烈溫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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鮑園的秋千上,有個扎著兩條辮子的五歲小女孩正坐在上頭。
「準備好了嗎?」站在身後的男人輕輕的問。
「好了。」她小手緊緊抓著兩邊的鋼鏈,粲然揚笑。
「預備,開始——」男人輕輕的推著秋千。
一股力量,推動秋千,帶動空氣的流動。小女孩的純真臉龐,被迎面而來的微風輕輕拂上。
「還要再高一點嗎?」極有耐心的男人問。
「要,要再高一點!」語氣里充滿雀躍。
男人眼中流露出寵溺,稍稍加強他手下的力道,秋千搖擺的幅度不斷的加大,風,變得強勁,吹散了小女孩略咯不停的笑聲。
她不斷的喊,「爸比,快點,尹尹還要更高,尹尹想要飛上天空去!」
「好,尹尹要抓緊嘍!」他慷慨的應允了女兒的要求。
多甜蜜的畫面,多溫馨的父女親情!
小女孩轉過頭來,帶著一張燦爛的笑容,就像是一張相片,瞬間定格在美麗的當下。
以為會是永恆,卻意外的開始出現龜裂。
裂縫撕毀了小女孩的笑容,也模糊了男人的身影,小女孩的笑聲,飛散在空氣里,直到沈寂。
「爸,別走——」
一聲驚呼,讓原本躺在床上的沈靜尹觸電似的彈坐起來。她驚慌的喘息,瞪大的瞳孔透露出極度的恐懼。
雙手壓在胸口,她緊緊的閉上眼楮,須臾,又重新張開。
夢望的一切已然不復見,只剩下微弱的燈光,還有眼前陌生的環境。
不見了,全都灰飛煙滅了,只剩下她一個人。
五歲那年的公園與秋千,隨著父親的消失,終止她的歡笑,埋下負面的種子。
她已經很久不曾回想起,卻在這樣的夜晚,再度夢見。
呆坐在床上,糾皺雙眉,她曲起身子擁抱自己,怔然回想夢境里的畫面,不完整的心再次碎裂一地。
「爸爸……」壓抑不住情緒,她掩面低泣。
不行,她還是沒辦法從容的假裝沒有這一回事。
爸爸的死訊,還不到二十四小時,她消化不了這麼強大的愛與恨。
無助的她,當場崩潰的痛哭一場,仿佛要透過這樣哭泣的儀式,才能化解她胸中沈重的痛。
重新躺回床上,疲累已經到達可以負荷的臨界點,精神卻不肯睡去。
她睡不著,躺在床上輾轉反側、翻來覆去,宋東茜對她喪禮缺席的指控,不只一次的刺進她心窩,讓她從心里不斷流出因為無法諒解而積攢的惡臭膿血。
這些年來,她連承認思念父親的勇氣都沒有。像她這樣如此一個臭皮囊,她不懂宋東峻,為什麼會對她說出可愛的形容字眼?
紊亂紛至沓來,是這樣被拉扯到疲乏,直到意識漸漸昏沈……
然而就在睡去的前一秒,民宿里的電話聲跟腳步聲,幾乎同一時間開始作怪,幾乎要逼瘋輾轉難眠的她。
她皺眉起身,豎起的耳朵卻只能隱隱約約的听到像蜜蜂似的嗡嗡作響。
她還來不及厘清究竟發生什麼事情,門外已經傳來宋東峻的聲音。
「沈靜尹、沈靜尹,開一下門,我是宋東峻,有很緊急的事情想要請你幫忙。沈靜尹……」像一串綿迭的鼓聲,問不容發的密集落在門上。
才大哭一場的沈靜尹,疲累得想要無視這一切,然而,急切的節奏卻無端敲得她心亂如麻。
就在宋東峻不知道是第幾次呼喊她的名字時,沈靜尹不得不屈服的打開緊閉的門,露出蒼白的倦容、紅腫的雙瞳。
見到她,宋東峻一把握住她的手,「跟我走,李爺爺的孫子小健發高燒,現在已經呈現半昏迷狀態,你快跟我到診所去。」就將她帶出房間。
「我?為什麼?幸樂村難道沒有自己的醫生嗎?」
他看著她,「曾經有,在你父親過世後,唯一的醫生也跟著消失。」
他的話沒有激勵了她的前進,反倒驚醒沈靜尹,誘發了她心里的痛。
她在第一時間,掙開他的手,然後宛若驚弓之鳥,毫不遲疑的往反方向的房間疾步而去。
「我不去,我不去。」她堅決的喃喃表態。
「你不能不去。」宋東峻攔住她的退路。
「為什麼?」她像被激怒的刺蝟,質問著原因。
從來沒有一天遺忘是幸樂村奪取了父親,霸佔他所有的專注力,才害她成為一個被父親遺棄的孩子。
若說,她有多怨爸爸,那麼她對幸樂村的排斥程度。絕對是加乘的,甚至更多。
沈靜尹自認不是聖人,在她的人生字典里,沒有以德報怨這種事情,她只知道以牙還牙、以眼還眼,所以對于幸樂村,她根本不想伸出援手。
要她救人,而且還是救幸樂村的人,很抱歉,她辦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