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光夏表情驚愕,嗓門失控拉尖,「什麼?!」
藍于洛偏了下頭,閃過尖銳音浪,繼而慢條斯理的用手指掏掏遭罪的耳朵。
「抱歉,剛剛是我說太快了。嚴格來說,是假扮成我的未婚妻。」
拜托,他這個人天生挑剔,可不是人人都好,遺傳基因是很重要的,真讓這位兩光小姐成為他未來小孩的媽,那才真的是前途堪慮。
藍于洛原是計劃在今晚的女賓客中挑選合適的人選,但他又不想隨隨便便就搭上他下半輩子的幸福,再說,挑上的人肯定也有自己的盤算,不管是為了家族利益或是自己的幸福,總歸來說都不是那麼容易拿捏,也未必就會乖乖配合他,想了想,遂臨時決定更改作戰計劃。
至于為什麼是她?
對于所謂的豪門世家,如何將一股股龐大勢力及其背後的利益與自己完美綁在一起,向來是繼承人一個很重要的課題。
婚約的結合,恰恰是最快、也最可靠的方式。
雖然尹光夏背後所代表的好味美集團不是最佳選擇,但是第一,她是爺爺好友的孫女;第二,她是爺爺好友的孫女;第三,她是爺爺好友的孫女——因為很重要,所以要說三次。
扁是這個原因,就足夠讓溫麗玉和她的兒子提心吊膽好一陣子了。
因為這對母子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任何可能藉由婚約,間接讓他從爺爺手中獲取人脈的事情,在他們眼皮子底下發生。
其實這些年,爺爺陸陸續續也替他安排了好幾樁婚事,每一次風風光光宣布訂婚後,不到半年就會解除婚約。而造成這一串事件背後的始作俑者,就是溫麗玉這一家子。
溫麗玉和藍于治的心情很好理解,無非是怕他獲得太多利益,害怕他在爺爺心目中的地位會遠遠超過藍于治,影響日後的藍鼎集團繼承權之爭。
至于藍于潔,那無非就是不值一哂的女兒家幼稚心眼。
溫麗玉一家人做過的事情,他其實都知道,他不過是冷眼旁觀放縱他們行事,因為當時的他確實無心那些婚約。
自從他和育雅解除婚約後,他對感情就一直很消極冷待,這次若不是為了要壓壓藍于治的氣焰,他也不會起了這樣的念頭。
畢竟,打擊敵人就要往敵人忌憚的位置打,這樣才有效,不是嗎?
其實以藍于洛這些年算無遺策、荷包賺到快爆掉的投資眼光,就是不靠藍氏家族這個百年世家的名氣,不管到哪里也都能過著隨心所欲的滋潤生活,實在不需要涉入這些。
留下,是因為不甘心,不甘心看著無能的父親和繼母這一家子過得太舒心,所以故意留下來尋他們的不開心。
他是不希罕藍家繼承人的位置,但不代表可以讓他輕易拱手相讓,縱使他不要,也不代表他就要給,他就是要叫這些人個個都活的宛若芒刺在背、不得安寧。
能夠看他們不痛快,就是他現在最大的痛快!
因為唯有這樣,他才覺得替母親做了點什麼,才不至于太愧疚。
他實在太心疼母親這樣氣質高雅、心思恪純的好女人,這輩子卻命不好,年紀輕輕就罹患重病,纏綿病榻彌留之際,丈夫還和照顧自己的看護好上了!
可憐媽媽尸骨未寒,父親便把人娶進門,這對狗男女為了滿足自己的享樂花用,還把壞注意動到當時不過八歲的他身上,利用他的天真無知,一點一滴的把母親生前那唯一可以留給孩子來懷念的小小收藏全數變賣殆盡,實在可惡!
所幸,這些年他的努力沒有白費,他賺大把大把的錢,然後一點一點的把母親曾經的收藏買回來,總算還有一點點安慰。
以前藍于洛想起母親總是想哭,可現在他已經不哭了,他讓自己去恨,用恨去支撐自己往前走,只是有時候恨意太過,藍于洛只好深呼吸,拚命的深呼吸,好藉此緩和他心里那股猛烈如火焰般的恨意。
驀然,一股和沸騰的怒意完全抵觸的冰涼觸感,在他的右手臂上落下。
他低頭看,一只不屬于他的干淨小手,就搭在他的右手臂上,像一條線,輕輕的拉住他岌岌可危的理智。
「你怎麼了?你剛剛的表情看起來有點……恐怖。」尹光夏不放心的望著他。
恐怖還是她檢選餅的詞匯,她看到的是陰沉、冷酷、殺意、狠戾,還有太多太多令人卻步的情緒,通通都在方才兩人短暫的沉默中,一一掠過他俊朗的臉孔——
直到最後,停留在他眼中的是孤寂,如荒原般的蒼涼孤寂。
她想起五年前的那個晚上,眼前的男人也曾短暫露出這樣的神情。
這個藍于洛真是古怪,總是有辦法前一秒讓人對他氣得牙癢癢的,下一秒卻又會讓人忍不住因為他眼里如荒原般的孤寂而心疼。
他眉宇間蹙著幾道折痕,從那深度可以輕易看得出來,那是多年習慣所造成的紋路,破壞了他的清俊,顯得沉重。
他不快樂嗎?
一股沖動襲來,讓尹光夏很想伸出手指頭,狠狠的撫平他眉宇間的折痕,她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這樣,就是覺得難受極了。
藍于洛望著她,許久,低頭輕哂。
她又對他露出這種討厭的同情了,這讓他有一種無所遁形的卑微。
藍于洛本想命令她收起這種令人心煩的表情,可心念一轉,他想,也許這個同情可以不這麼討厭——當他反過來利用這份同情,達成某些目的的時候。
「沒事,當我剛剛什麼都沒提。」
「喂,是男人就不要話說一半!傍我說清楚,好端端的,為什麼要我假扮你的未婚妻?」
他沉默了一會,悠悠張口道︰「我爺爺年事已高,他一直掛心我的終身大事,但是你也知道,有些事情就是急不來,所以才想請你幫忙,假扮我的未婚妻,好讓他開心些,別整天為了我的終身大事苦惱。」
听他這麼說,尹光夏清麗的小臉似有些動容。
對啊,去年大堂哥結婚的時候,別說爺爺跟女乃女乃開心,太爺爺跟太姥姥更是開心,笑到闔不攏嘴。
藍于洛注意到她神情微動。呵,看來這丫頭還是個心善的。
「抱歉,是我唐突了。我光顧著想要讓爺爺開心,卻沒想到這樣一來,只怕我繼母、繼妹和弟弟不會太開心,你也不會開心。怎麼說你也是我們家的客人,我不該讓你落入這樣的尷尬境地。」
她偷偷瞟了他一眼——繼母、繼妹和弟弟?所以現在的藍太太並不是他的親生母親。唉,也難怪他會偶有孤寂神情出現,父親有了新家庭,他這個前人子,只怕在那個家里沒少尷尬過,搞不好還被孤立的很慘哩!
唉,所謂的豪門世家啊……尹光夏搖頭感慨。
「他們該不會是見不得你讓你爺爺開心,怕你爺爺把好的都留給你這個想讓他老人家開心的長孫吧?」
想到這里,一股正義感油然而生,尹光夏暗自下了決定。轉頭,目光迎視他,「既然這樣,壽星最大,當然是以壽星的開心為開心,其它人等算哪根蔥!」她豪氣干雲的說。
藍于洛瞟了她一眼,內心很是贊許。看不出來尹光夏這個兩光小姐,還挺有那麼點豪門斗爭的概念。
「所以你是願意幫我這個忙的。我可以這樣解讀嗎?」
「幫,為什麼不?讓自己的爺爺開心不是應該的嗎?如果一家人還計較那麼多私心啊、利益的,還怎麼生活?要我說,這種小鼻子小眼楮的人,我們還真該讓他們不開心。」她想起一個問題,「對了,我們得假扮多久?」
「反正我們本就是分隔兩地,還不至于被迫常常互動,倒是晚上的壽宴得要好好扮演才行。至于時間……合理起見,少說也要一段時間,否則馬上就會被拆穿。」他別過頭看著她,「怎麼,覺得為難?你有男朋友?」
她搖搖頭,「沒有啊。」
他挑眉,跩跩的說︰「我想也是。」
尹光夏神色一凜,「喂,你什麼意思?」
藍于洛彎唇低笑,「沒什麼意思,純粹是個人實在感受不到你身上有一星半點的女人味。」
「說我沒有女人味,那你呢?」她星眸微眯,「我看你長得也人模人樣,又是個富少,連個未婚妻都拐不到,如果不是天生個性太機車,那就只剩一個可能性——你該不會是同性戀吧?」
一下子說他個性機車,一下懷疑他性取向,話都給她說好了。切!
「如果這世界上只剩你這款渾身洋溢著濃濃男人味的女人,我想,我還是當同性戀好了,反正沒差。」
尹光夏捏緊拳頭,努力克制自己不往他頭上敲下去。
居然敢說他沒女人味,那是他沒見識過!她現在就給他露一手,讓他長長眼,看看什麼叫做女人味。
只見她神情一松,腰肢跟著放軟,清麗的小臉蛋漾開甜美笑容,手指頑皮地順著他坦露在Polo衫外的結實胳膊,爬呀爬地爬上了他又寬又厚實的肩膀,擠眉弄眼,故作風情萬種地環過他的頸項,用甜到不能再甜的嗓音說︰「Honey,我這樣還沒有半點女人味嗎?」
藍于洛莞爾斜睨她。想玩?OK,他奉陪。
攬過她縴細的腰肢,他猛地收緊手臂,很男人地將她鎖在他雄性臂彎里,深邃的眼楮,直勾勾的凝望著懷里嬌小的她,那眸光彷佛要直探心里似的令人心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