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托著一個大鐵盤,上頭擺著家喻戶曉的招牌紅燒牛肉面,老板娘扯著嗓門提醒大家讓讓,沿桌送面。
「來,借過一下,這是小姐和先生的紅燒牛肉面,小心燙!」五十來歲的老板娘動作迅速的把兩碗熱騰騰的紅燒牛肉面分別放到兩人面前。
「哇,老板娘,你們店里的牛肉面真的好香,光聞味道就覺得好好吃。」周贊韜的嘴巴像是抹了蜜的說。
「那是當然,牛肉湯底可是用我們祖傳秘方精心熬煮的,你吃吃看,我保證你一定會愛上的。」
「那我可得趕緊來嘗嘗看。」周贊韜對著老板娘咧開一個燦爛到不行的笑容。
風韻猶存的老板娘整個心花怒放的離去。
不是不傻眼的……
徐佑美不是第一次來,她一直以為老板娘是不會笑的,沒想到周贊韜的贊美,居然可以讓活像被倒會的老板娘露出心花怒放的表情!
她沒好氣的瞅著眼前的男人--
是,她認同他對這碗面的贊美,但是,這家伙有必要連在這里都要賣弄他的「漂亮」嗎?真想叫他關掉他的男性費洛蒙。
吃面。不想看這個招搖男。
興許是太期待眼前的美味,彌漫著誘人香氣的紅燒牛肉面一擺上桌,徐佑美忘了閃避碗里蒸騰的熱氣,在一陣冷熱交替下,鼻梁上的眼鏡當場霧白一片。
出于本能的正想要把眼鏡拿下來擦拭,卻又突然想起自己現在不是在家里,而是在外面,更何況藏著邪惡潛質的周贊韜就坐在她對面,徐佑美舉到半空中的手頓時一怔--
不行,不能拿下來。
雖然不久前曾經讓周贊韜目睹了她沒戴眼鏡的樣子,但那是因為她撞到他,才會發生這樣的意外,現在好端端的,要她在他面前摘掉眼楮,不可能。
意識到這一點,徐佑美非但沒有拿下眼鏡,反而把眼鏡更往鼻梁上推,就怕一個不小心,頑皮的眼鏡又會莫名消失。
以為她會取下眼鏡,擦去鏡片上的霧白,等了一會兒卻發現她遲遲沒有動作,表情還有些緊繃,周贊韜望向她不解的問︰「不拿下來擦一擦嗎?都白茫茫一片了。」
他強烈懷疑她這樣還能看得到面條嗎?
「不用。」
斷然拒絕的同時,她偷偷伸出兩根手指頭,動作滑稽的抹了下鏡片,稍微可以看清楚之後,趕緊抓起餐具,埋頭吃起面前的牛肉面。
「哈哈哈……」親眼目睹她奇特行為的周贊韜當場笑了出來。
咽下嘴里的面條,徐佑美板起臉孔,冷冷瞅了他一眼,「笑什麼?」
「笑你啊。」他答得很坦白。
徐佑美覺得眼前的世界在粉碎,兩條眉毛更是氣得快要打死結了。
苞他說話真的需要非常大的包容力,不然真的會崩潰。
「我有什麼好笑的?」她強作冷靜自持的問。
「把眼鏡拿下來擦拭,是再尋常不過的事情,你有必要搞得好像在密謀什麼復國大計嗎?」周贊韜好整以暇地反問。
看似慵懶卻毫不遜色的犀利眸光正盯著她,惹得她沒來由的一陣心悸。
「我沒有。」她只是……只是不想在別人面前摘掉眼鏡而已。
「口是心非。」
他、他、他居然罵她口是心非?
「我看你才邪惡呢!」徐佑美忍不住月兌口罵道。
話一出口,她驀然一怔,懊惱極了,無法諒解自己怎麼會因為這一點點的刺激就失控?悶啊!
相較于她的懊惱,周贊韜倒是覺得很新奇。
哇,不錯嘛,敢當著面罵人了,他還以為這家伙除了冷冰冰,就只會冷冰冰,原來,要塑造她變成吵架大王也不是不可能嘛。
他彎起優美的唇線,瞬也不瞬的望著她,越看,那抹促狹的笑容就越燦爛。
「實不相瞞,我也常常覺得我很邪惡。」
徐佑美怔了怔。這家伙是瘋了嗎?
「所以呢?」按住心里的古怪反問他。
男人眸底閃過異色,「所以,我決定這麼做--」
狀似漫不經心的隱諱預告之後,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一把摘掉了那副讓徐佑美看起來沉重又嚴肅的眼鏡。
「周贊韜?」她驚駭低嚷,連忙用雙手半捂著臉,聲線緊繃的命令,「還我!快點把我的眼鏡還給我……」
「噓,小聲一點,喊得那麼大聲,不怕招來大家側目嗎?」
胸口抽緊,「那就快把眼鏡還給我!」她整張臉都快要燒起來了。
「眼鏡我暫時保管,等吃完面就還給你。」
周贊韜笑眯眯的收好眼鏡,往西裝胸前的內袋一擱,徑自打開前方裝著酸菜的罐子,往自己的碗里加了一大杓--
「你要不要也來一點?」挑眉問。
酸菜和紅燒牛肉面,簡直就是天生一對,可,她現在哪有心情吃面?
胃部不自覺的糾結起來。
沒了眼鏡,她渾身氣勢都沒了,很驚慌,很不安,很害羞,很……可愛,活像是誤入陷阱楚楚可憐的小兔子。
要不是擔心會讓她氣得暴斃身亡,周贊韜還想伸出手往她的下巴咕嘰咕嘰的逗弄幾下呢。
她抿著嘴沒說話,可周贊韜還是幫她加了一些。
「我勸你最好快點吃,我這人吃東西特快,待會我一吃完,可是會拍拍直接走人。至于眼鏡嘛……肯定會一個不小心就帶走了。」笑容之中有著慵懶,還有著不容忽視的威脅。
不是不想拂袖走人的,可想到眼鏡還在他手上,再者,浪費食物不是她的作風,氣惱心慌的徐佑美只得赧著一張燒辣辣的臉,渾身僵硬、神經兮兮的吃著面。
因為她真的很怕他吃完就跑,惶惑不安的目光不時打量著他的進度,好提醒自己的嘴巴要動快一點,努力追上他的速度。
她不是一個重度近視,瞧,那雙眼楮多自然靈活。
一般重度近視的人,因為必須長期依賴眼鏡,久而久之,不只眼球形狀改變,只要少了鏡片的輔助,眼楮便會為了想要看清楚東西而下意識的微眯,那樣的雙眸再美,總是少了一份靈活神采。
徐佑美沒有微眯著眼楮的習慣,羞怯無措的緊張模樣,比較像是失去了某種令她安心的東西,如此推敲起來,她對眼鏡的依賴,應該是心理成分比較大。
她在怕什麼?為什麼非得要用那麼沉重的眼鏡來強化武裝自己?
那無所適從的荏弱表情,讓他的心里涌起了一股自己都沒有察覺的憐惜。
拿掉眼鏡之後的徐佑美,鼻梁上留下兩枚泛紅的印記,有好幾次,周贊韜都很想伸手幫她揉開,可不用想也知道如果他這麼做她會有什麼反應,為了能和她多相處一點時間,他決定壓抑自己的這股沖動。
而且不想害她噎死自己,周贊韜體貼的放慢了吃面的速度。果不其然,就看她偷偷吁氣的傻氣模樣。
唉,可憐的小東西,他是不是太邪惡了?
可每每看著她露出真實生動的細微表情,他就是無法克制的對她邪惡。
周贊韜始終噙著笑意,只要她每看他一眼,他也如法炮制的回她一眼,她越看越害羞緊張,他則越看越趣味開心,眉眼之間的交流,落在旁人的眼里,活像是對恩愛情侶,甜蜜到連吃面都舍不得把視線從對方身上離開。
「欸,頭仔,我看我們以後來推個情侶套餐好了?」老板娘小聲的跟老公說。
「你是說笑喔。」這是傳統面店,又不是什麼洋里洋氣的餐廳,要不要每逢情人節也來搞個燭光套餐算了?
「我是認真的,誰說面店不能當作約會的地方,你看那兩個就一直眉來眼去的。」
「有時間管別人,還不趕快去送面,羅唆。」
「明明就很恩愛啊……」老板娘被罵得很委屈,咕噥著送面去。
周贊韜看徐佑美吃面吃到鼻頭都冒出了汗珠,非常貼心的抽了一張面紙遞到她面前--
她本能的縮了一下,「什麼?」
「鼻子冒汗了。」他用下巴朝她的鼻子努了努。
「……謝謝。」她接過面紙,擦掉了鼻尖上的薄汗,想到自己被他盯著,浮燙的紅潮又是一陣涌動,緊張害羞的心緒顯而易見。
明明也不是超級大美女,可眼前這張脂粉未施的素淨小臉,在兩頰暈紅的幫襯下,實在可口極了,教人舍不得挪開視線。
在半放水的狀況下,當周贊韜滿足的放下手中的餐具時,徐佑美也剛好把自己那一碗紅燒牛肉面吃得一干二淨,迫不及待就朝他伸出手,索討她的眼鏡。
周贊韜一將眼鏡交出來,徐佑美二話不說抓來就趕緊往臉上戴--
整個人明顯松了一大口氣,一副劫後余生的模樣,看得周贊韜啼笑皆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