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雷斯蔚不斷努力用力賣力的說服自己,一個不屬于他自己的嗓音突兀響起--
「派對王子,到家了。」
……到、到家了?!
幾乎是大掌拍上他肩膀的瞬間,雷斯蔚也剛好睜開眼楮。
他看了看四周,除了駕駛座上的馬克,哪里還有迷糊小丫頭的身影?
他作夢了,夢到的還是三年前發生的陳年舊事。
沒錯,他記得,一直都還記得這件事,想他雷斯蔚從小到大一帆風順,連顆小石頭都沒遇過,沒想到第一次主動給女孩電話,就踢到鐵板。
懊死的是,讓他吃癟的居然還是個不知社會險惡的傻丫頭!自尊心受到如此欺凌,他怎麼能夠輕易遺忘?
說他小心眼?
奇怪,不能記憶力太好喔,他雷斯蔚可不光是臉蛋長得好看而已,記憶力更是一等一的好,對臉孔的記憶辨識能力可是比計算器還精準。
他不會說什麼化成灰都認得出來的蠢話,但,只要她再次出現在他眼前,他有信心不會認錯。
出來混總是要還的,這輩子他記住她了,真有本事就不要讓他逮到!
說他囂張狂妄目中無人?抱歉,這正是有錢公子哥、富三代的權利義務。
是說,好端端的他干麼作這種夢?真是夢來讓自己生氣的。一定是最近寫論文寫得火氣大了,才會作這種令人不爽的夢。
他伸了個懶腰,打了個哈欠。「車子你直接開回去,明天再還我。」
「又打哈欠,是有這麼累嗎?虧你還人稱派對王子,體力居然如此不濟。」好友馬克靠著方向盤調侃。
他揚眸斜睨,「派對王子也是人,也需要吃飯睡覺休息,等你為了論文連續半個月以上每天都睡不到三個小時,我看你累不累。」沒好氣的說。
「喲,派對王子嗆聲了,好怕喔。」中文怪腔怪調的馬克揶揄他。
雷斯蔚懶得廢話,直接掄起拳頭捶向馬克的胸口。
「哇哩咧,還真打喔,早知道剛剛就不要幫忙開車送你回來。」馬克哇哇叫。
「現在後悔來不及了,你這個死ABC沒听過吧,中文里有句話叫『千金難買早知道』。」連再見都懶得說,他徑自打開車門下車去。
「你自己也是死ABC!」
聳肩,「喔,是嗎?在台灣生活太久,忘了。」痞痞的笑了。
「最好這種事情也能忘啦!」馬克一臉悻然。「對了,明晚艾莉絲的生日派對你會去吧?听說艾莉絲已經放話,明天晚上的生日派對,她要親自獵殺你這個派對王子。」
他啼笑皆非的揚起黑眉,「獵殺?她當我是誤闖跑道的野狗,還是擅闖航道的飛鳥?那女人是電影看太多,腦子『趴代』了。」
當他雷斯蔚是第一天出來混呀,想佔有他,門兒都沒有!玩歸玩,他可是很潔身自愛的,沒他的允許,女人休想佔有他寶貴的。
「總之,不想太早當爸爸就要記得別失身,不然十個月後可是會有小孩喊你爸爸的。是說,這樣一來,雷氏集團也算是後繼有人,不全然是壞事。」
「呸,你少在那邊給我無聊。」輕啐一聲,雷斯蔚揮揮手,大步走向公寓。
看著雷斯蔚高大的身影消失在高級公寓的大門後,馬克正要驅車離去,手機響了,女朋友打來的,他二話不說馬上接起,「喂,寶貝……」
馬克和女友的熱線才剛開始,幾秒鐘前才下車去的雷斯蔚居然風風火火的跑了回來,後面還有一群穿著黑衣的彪形大漢追著他跑。
等等--
黑衣人?!
馬克當場傻住。
沒時間開車門了,身手矯健的雷斯蔚直接跳進敞篷跑車的副駕駛座,對著馬克大喊,「開車!快開車--」
「發、發生什麼事了?那幾個黑衣人不是在追你吧?」
「如果不是在追我,你以為我是在鍛煉身體嗎?還不快開車!」
馬克緊張的咽了咽口水,趕緊踩著油門加速離去。
黑衣人並沒有打算放棄,上了車,一路尾隨而來,馬克心髒跳得厲害,一旁的雷斯蔚嘴里敦促好友加足馬力,眼楮則是緊盯著那群黑衣人的動靜不放。
「那、那些人是誰?看起來來意不善。」馬克很緊張,腎上腺素大量分泌。
「不介意的話,我不想回答這個問題,現在我拜托你快點把油門給我踩到底。」雷斯蔚的笑容里有著令人發抖的詭異森冷氛圍。
「天啊,雷,他們有三輛車--」馬克大叫。
「所以你最好趕快想辦法甩掉他們!」雷斯蔚非常誠懇的給了忠告。
他負責監控後方的車子,馬克則負責開車死命往前沖,一連越過好幾條大街,闖了好幾個紅燈,眼見雙方漸漸拉出了距離,雷斯蔚才剛想松口氣,馬克卻突然一個緊急煞車--
奧!雷斯蔚差點被甩飛出去,錯愕的大叫,「你干麼突然停車?」
駕駛座上的馬克手指顫抖的指著前方,「……前、前面還有三輛車,我們被包圍了。」
別過頭,果然看見三輛黑色房車已經等在那里,雷斯蔚狠狠的翻了一個大白眼,用力吹了吹額前的發,心里真是圈圈又叉叉。
「現在怎麼辦?」馬克皮皮挫。
「你要不要問問媽祖還比較快?」雷斯蔚沒好氣的咕噥。
車子里走下一個男人,面無表情,大步流星的來到雷斯蔚的敞篷跑車旁--
「少爺,先生派我們來接您。」
「少爺?這、這是怎麼回事?」馬克被弄胡涂了,「雷,我們是不是應該報警?」
「白痴,你會報警抓自己的金主老爸嗎?」
馬克乖乖閉嘴。
看著車門外的黑衣人,雷斯蔚能屈能伸的擠出笑容,「這位大哥,咱們可不可以打個商量,拜托跟我老爸說一聲,下次有事找我打通電話來交代一聲就好,不要這麼隆重,我沒有打算朝電影圈發展。另外,不介意的話,我們原地解散如何?」
「少爺,請。」黑衣人口吻堅定,不容拒絕。
俊臉垮下。「嘖,走就走,想嚇唬誰?」起身,然後悻悻然坐上前方的黑色房車。
確認雷斯蔚乖乖坐定,這群黑衣人也跟著迅速上車直奔機場,聲勢浩大的模樣完全不遜于總統車隊。
半個小時後,雷斯蔚已經坐在雷家飛往台北的私人專機里。
別人家的富三代是花錢花到爽,他雷斯蔚為什麼就這麼坎坷?
原以為在台灣念完大學就無事一身輕了,偏偏爺爺為了一句「一代看吃、二代看穿、三代看文章」的唆俗諺,硬是讓身為雷氏集團第三代的他,被扔回美國當學生。
逼迫一個想把普通科系當醫學院念的家伙拿碩士學位,他們會比較快樂嗎?美其名是出國深造,實際上根本是剝奪自由嘛!
好不容易拖拖拉拉、嘔心瀝血的擠出論文,拿到碩士學位,原以為蹲了三年苦窯的他一切終將否極泰來,沒想到都還沒來得及享受快樂人生,就又被逮捕回國準備接班。
當初被抓去美國,好歹因為他逃到墾丁躲了一個禮拜,可這次他連逃都還沒逃,怎麼還要被抓?是怎樣,先發制人喔!
圈圈你個叉叉啦臭老爸,是誰規定完成學業就得回家接班?他又不是駝獸,那麼一個大集團二話不說就往他身上扔,是想把他砸死啊?
有個白手起家的爺爺,還有個經商奇才的爸爸,他這個才二十五歲的大好青年,一個富三代、有錢公子哥的責任不就是好好的吃喝玩樂嗎?
「去你的接班,我要沙灘、我要陽光、我要比基尼!」雷斯蔚趴在專機椅子上哀嚎。
一定是因為剛剛那場惡夢,那個女孩是他美好人生的惡夢!
雷斯蔚牽拖兼遷怒的抱怨著。
順著東北角的方向,一路開往了金山。
快要抵達目的地前,康曉陽降下了車窗,讓迎面而來的風帶來海的味道,她滿足的微瞇起雙眼,好開心,期待著待會的乘風破浪。
沒多久,寫著「海洋」的熟悉招牌映入眼簾,她放慢車速,駛入預留的停車格。才剛拉起手煞車,一個約莫十歲的小男孩已經一馬當先的沖了出來,用他燦爛的笑容迎接她。
「陽陽姊姊!」雙手賣力的揮舞著,不忘扯著嗓門朝屋里喊,「媽,陽陽姊姊來嘍!」
康曉陽淺淺的揚起唇,趕緊拿了東西下車,快步的來到小男孩面前。
「喲,不簡單喔,今天居然這麼早起,是不是在等這個?」她舉起手中裝著昨晚親手制作的巧克力蛋糕的精致紙盒。
「才沒有,我是在等妳啦!妳今天好慢喔。」男孩嘴巴上這樣說,眼楮卻不住的往紙盒偷瞄,一臉垂涎。
「喔,所以這個蛋糕我得自己拿回家吃嘍?」故作惋惜。
「蛤,妳要拿去回喔,不要啦,我很喜歡欸--」男孩心急的哇哇大叫。
陽陽姊姊做的蛋糕無敵好吃,這可是他願意犧牲睡眠一早等在這里的動力,要是她真的把蛋糕拿回去,那今天肯定是他有生以來最悲慘的生日了。
看著男孩臉皺成一團,康曉陽呵呵笑,不忍心再捉弄這個死忠的粉絲,趕緊把手中的紙盒遞到他面前。「傻瓜,怎麼可能帶回去,這樣我的小智可是會傷心的。生日快樂!」
小智眨著興奮的大眼楮,「是我最喜歡的巧克力嗎?」
「沒錯,就是小智最喜歡的巧克力。」她捏捏他的鼻子笑說。
小智開心得不得了,捧著蛋糕傻笑了好久,整個人差點就要旋轉了起來。
「我就知道陽陽姊姊最好了!」伸手拉起康曉陽,「走,姊姊托我爸比訂的全新沖浪板昨天已經送來了,是我親手幫妳涂的蠟喔,早上我還幫陽陽姊姊在沙灘上留了一個最好的位置,快走快走,爸比說今天的浪超棒的!」
「別急,陽陽姊姊還沒換衣服。先去把蛋糕冰起來,天氣這麼熱,你的巧克力會融化的。」
「嗯,那妳趕快去換衣服,我把蛋糕拿進去冰,五分鐘後我們門口集合。」
小智捧著蛋糕咚咚咚的跑進屋去,康曉陽噙著淺笑緩緩尾隨,迎面而來的幾個年輕女孩是民宿的客人,穿著鮮艷性感的比基尼,準備去海邊揮灑青春。
海洋,是一間沖浪民宿,位于金山,十歲的小智是老板海哥的寶貝兒子。
海哥原本是個年薪百萬的科技新貴,在都市工作了好些年後,決定帶著老婆孩子回到故鄉金山重新開始,夫妻倆一邊經營民宿、一邊教人沖浪,生活過得簡單又充實。
康曉陽是因為她大哥才認識海哥的,迷上沖浪的她一有空就開著車子就往金山這個沖浪聖地跑,冬天還沒這麼勤,可一到了夏天,幾乎兩三天就來報到一次。
沒辦法,大海的懷抱太迷人了!
「嗨,曉陽,妳來啦!」民宿女主人笑咪咪的迎接她。
「美玲姊,早啊!怎麼沒看到海哥?」
「一早就帶幾個沖浪板跑去海邊了。這幾天天氣好,來沖浪的人不少,他倒是跑得快,一轉眼就不見蹤影。妳吃過早餐沒?」
「在家里吃過了。」
「謝謝妳,每年都親手幫小智做生日蛋糕,他呀,嘴巴都被妳養刁了,外面賣的生日蛋糕通通看不上眼,就只吃陽陽姊姊做的蛋糕。」
「小智跟我一樣,我們對某些事情都是很執著的,就像我三不五時就要來這里沖沖浪,拿些蛋糕來喂小智,看到他開心的樣子,我的心情就會很好很好,回去之後就有動力研發出更多好吃的甜點,大海跟小智是我的靈感來源。」
「是誰把我兒子當成靈感來源啦?」
兩人往聲音的方向望去,就看見一名黝黑的男人大步走來。
「海哥,是我啦!」康曉陽笑著自己招認。
「連衣服都還沒換,我看妳是來找我老婆聊天的吧?去去去,快去沖妳的浪,兒子可以讓給妳,但不準霸佔我老婆。」
「你喔,也真不害臊。」美玲姊嬌嗔的睨了丈夫一眼。
「天啊,這閃光太刺眼了,我受不了了。」康曉陽嘻嘻哈哈的走進更衣間,換好防磨衣,從海哥手里接過她新買的沖浪板,到門口跟小智會合。
一大一小,手牽著手,雀躍的走向沙灘,來到小智特地準備的陽陽姊姊專屬寶座--大大的遮陽傘下擺著一張躺椅。
「這里很舒服喔,我有試躺了一下,在這里一整天都不怕太陽曬,有個叔叔想要跟我租這個位子,我沒答應,因為這是要給陽陽姊姊的。」
「謝謝你。」一大一小鼻尖頂著鼻尖,親昵的蹭著對方。
「快去玩吧,我要回去照顧媽媽。」小智踮起腳尖,湊向康曉陽耳邊,「我跟妳說喔,我媽媽肚子里有小朋友,我要當哥哥了。」
「真的嗎?太好了!小智,恭喜你嘍!」康曉陽開心的揉亂他的頭發。
「嗯,不客氣,我晚一點再過來接妳喔!」
她點點頭,比了個OK的手勢,帶著比自己高上許多的沖浪板,蹦蹦跳跳的沖向大海。
滿心雀躍的康曉陽渾然不知,打從她踩上這片沙灘的瞬間起,她的一舉一動已然落入不遠處一雙滿是興味的深邃黑眸里……
這算不算是冤家路窄?雷斯蔚不懷好意的笑了。
雷斯蔚天生具有群眾魅力,他是那種就算偷偷躲在人群里,也能馬上吸引大家關注的家伙,就像耀眼的太陽,身邊總圍繞一群小行星,同性欣賞他,異性迷戀他,寂寞從來不屬于他。
他穿著一件沖浪褲出現在沙灘上,身邊擺著沖浪板,目光四面八方而來,那種熱度雷斯蔚很熟悉,比基尼女郎們把他看成上等肉,恨不得吃了他。
可惜他的眼楮現在只看得到某位天真爛漫的傻丫頭,看不見火辣的比基尼女郎。
看著海中玩得樂不思蜀的她,黑眸眼神異樣濃烈……
就說嘛,好端端的怎會夢見八百年前的屈辱,原來是重逢的預言!
一個半月前,得知他順利取得學位的老爸派了大批人馬和專機,硬是將他從美國押解回台,為了捍衛寶貴的自由,他不得不奮力一搏,在私人專機上使了一點小鱉計,總算成功擺月兌老爸的鷹爪順利月兌身。
有鑒于三年前,在墾丁大街被老爸的人馬逮個正著的教訓,這次,他的行動可是更縝密了,先是跑到南台灣留下一堆刷卡紀錄後,他勇敢的回到台北,準備在老爸的眼皮底下過著自由自在的生活,然後,奇跡就發生了--
愛好沖浪的他怎麼也沒想到,自己居然會在金山的沖浪聖地遇見了三年前那個讓他很挫折的傻丫頭。
幾乎是第一眼就認出她了,他記憶力真的好得連自己都害怕!
當然,也多虧了那張臉一點都沒變,不只一樣天真爛漫,還一樣令他很有捉弄的。握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