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咧,誰要照顧他——
一不做二不休,她把楊耐冬丟給了連裕芬,讓裕芬去領著他熟悉整個法醫研究所的工作流程,順便當做是進行第一階段的職務交接,然後她則是可以順理成章的暫時回避和他任何可能的接觸。
「裕芬,他是楊耐冬,新來的同事,交給你了。」
「唔,他不是剛剛坐在門口那位……」
「是,沒錯。」練姬樁想也不想的答,止住連裕芬再次提醒她差點被絆倒的事實,「顧問要我們好好照顧這個美國來的小、朋、友。」她故意加強語氣說。
「噗!小朋友……」
素來機伶的連裕芬依稀嗅到空氣里的那股不尋常,看看練姬樁臉上的僵硬,又看看楊耐冬自若的神情,聰明的不點破兩人之間的緊繃。
「那好吧,楊、小、朋、友,我們就先來認識這兒的新環境吧!」
「是,大、姊、姊。」楊耐冬不忘從善如流的回答。
離去前,挑眉的目光冷不防的投向練姬樁,算是對她的刻意貶損回以小小的抗議。
什麼挑釁的目光?他竟然喊她大姊姊!可惡,是誰準許他了?
她蹙眉怔瞪著那抹遠去的背影,被他臨去前嘴邊那抹若有似無的揶揄冷笑惹惱了心情。
「老爹也真是糊涂,竟然找來這種可恨的家伙!」她抓過檢驗報告,難掩激動的嚷。
咒罵幾句後,她索性把那個新來的小伙子甩到思緒的千里之外,決定利用這短暫的寧靜,盡快完成手邊的工作。
可偏偏事與願違,整個下午,練姬樁的冷靜,幾乎被那熱烈的目光給瞅亂了。
然而這還不算什麼,下班時間一到,真正窘迫的情況才要開始。
「我家老公來接我了,明天見嘍!」連裕芬告別別扭的兩人,趕緊鑽進路旁等候的車子,遠離戰事揚長而去。
直到車子已經遠遠的駛出兩人的視線範圍,他們還一左一右的杵在原地。
沒了辦公室的護庇,生疏陌生的彼此又少了裕芬的潤滑,他們之間就好像兩個大小不一的齒輪,格格不入的排斥著對方。
練姬樁率先走向停車格的車子,楊耐冬靜默的尾隨跟上。
相較于此刻兩人之間別扭的沉默,練姬樁知道連裕芬跟他處得不錯。
整個下午,辦公室里都可以隱約听到他們夾雜在對話里的笑聲,即便是在她進行尸體解剖後,在飄散著尸體惡臭的空間里幫忙收集檢體、化驗的過程中,他們的對話依然輕松愜意的,叫人幾乎要誤以為這是一件充滿歡樂趣味的工作。
偏偏,現在不是裕芬跟他單獨坐在這窄小的車廂里,而是她。
永無止境的靜默,就快要吞噬掉兩人。
如果不是百分之百確定她臉上的口紅沒有畫出唇線,眼線沒有玷污她臉上的肌膚,照他這種看法,她還真的要懷疑,他那不斷在她身上打轉的熱烈目光,是不是因為她頭上多長了兩只角呢!
「你還要這樣盯著我看多久?」駕駛座上的練姬樁忍不住打破沉默問。
「我可以請問你為什麼嗎?」
「什麼東西為什麼?」沒頭沒腦的,她不懂他究竟想問什麼。
下午,楊耐冬從連裕芬口中得知,她因為即將在婚後陪同新婚夫婿前往英國進修,是以不得不辭去法醫研究所的工作,兩人的話題就這麼東扯西聊的扯上了練姬樁,心直口快的連裕芬便順口說起,練姬樁對于白天發生的那樁情殺案所短暫提及的愛情觀。
「裕芬說,感情世界里,你排斥年紀小的男人。」
事實上,楊耐冬中午在辦公室外等到打盹時,她和連裕芬談論男人話題的音量響亮得叫人無法忽視,如夢初醒的他才會在椅子上因為更換僵硬的姿勢,伸出了腿,然後不小心絆倒了她。
當時,她的慷慨陳辭,可是在他的記憶里留下深刻的一段——
我不否認我天生就是缺乏母性,所以我比較欣賞有肩膀的成熟男人……
直到現在,他仿佛還可以听見她說話時的自信、決然。
練姬樁不禁皺眉。什麼時候開始,裕芬竟然變得一點防人之心都沒有了?不過是閑暇時隨口聊天的內容,也掏心挖肺的拿出來跟他說
「我以為我把你交給裕芬,是為了讓你早點熟悉你的工作內容。」
「她只是順口提及一些關于你的事情,好讓我能盡快習慣你的工作模式,縮短我們的磨合期,因為她希望我能早點發揮作用,當個稱職的伙伴。」
「包括了解我的愛情觀嗎?」
「當然,任何觀點的掌握,都會加強我對你的熟識,即便是分屬私人領域的愛情觀。」
「那裕芬有沒有提醒你,我會是個很苛刻的人,你最好多加小心。」
「沒有,也許她忘了。嘿,你還是沒有回答我為什麼?」楊耐冬並不允許這種技巧性的閃躲。
「純粹是個人在擇偶條件上的喜好。」
「你有偏見。」
「什麼偏見?」練姬樁不以為然的看他一眼。
「姊弟戀。就我的認知,年紀小並不代表心智就不成熟,年紀小的一方也未必就是需要別人的照顧,平心而論,在愛情里,年齡充其量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條件,重點是兩顆心是不是真的相愛。」
「哦,是嗎?可我不也說了,純粹是個人擇偶條件上的喜好,這跟工作完全是八竿子打不著,你根本毋需探究原因。」
她才不想听什麼年齡和心智未必成正比的長篇大論。
「你大可放一百二十個心,討厭小男人僅限于愛情,工作上我不會因為你年紀比我小就故意刁難你,畢竟這飯碗靠的是專業,不是年紀。」
「既然如此,你為什麼還是對我的存在有著抗拒?」他側過身子,自信篤定的看向駕駛座上的她。
楊耐冬看似無心的一句話,卻一針見血的戳進了練姬樁的心,當場震懾得她啞口無言。
她花了幾秒鐘的時間找回理智,然後飛快的思索著該如何應變。
沒錯,她確實是在抗拒著,抗拒著他的存在。
練姬樁不得不承認,擁有得天獨厚、俊逸外貌的他,的確很有叫人心動的本錢,相對的,那也是一種可怕的潛在危機。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事,明明才第一天見面的人,竟會讓自己產生那麼強烈的慌亂感,在他面前,她甚至覺得自己是手足無措的,活像個無知的懷春少女,叫她分秒都迫切的想要從他面前逃離,可偏偏老爹竟還希望她去照顧這個人,不僅在工作上,還包括了生活。
她無法容忍反常的自己,更討厭無法掌控的失序。
再者,他的眼神太過深刻,仿佛他的每一次注視,都要把人解剖透析了似的,叫人一點安全感也沒有。
練姬樁老半天沒吭聲。
「被我說中了?」
不滿偽裝被揭穿,狠睨了他一眼,找回理智的她狀似不在意的挑了眉,故做鎮定的說︰「是你太過敏感了。」間接否認了他的指控。
不過很顯然的,楊耐冬並不接受她的說詞,他扯動嘴角,隱約露出揶揄。
「我可以解讀為,你現在的抗拒,是為了抵擋未來有任何可能,喜歡上年齡比你小的我,而做的努力嗎?」
紅綠燈前,突然一個煞車,練姬樁面有慍色的別過臉去,「你在胡說什麼?為什麼我就是在抗拒、在抵擋?還有,你憑什麼以為未來我就一定會愚蠢的喜歡上你?提醒你,聰明是件好事,但自大就未必了。」她大為光火。
礙于人情被迫收容初次見面的陌生人,她已經夠不悅了,竟然還要被這不知感激的笨蛋如此評論著,要不是老爹有交代,她還真想一腳把這個楊耐冬踹出車子,盡避這家伙有著一百分的容貌,更是她未來在工作上不可或缺的伙伴。
「哦,那還真可惜,因為我還挺喜歡你的。」楊耐冬十分坦率的說,沒有迂迂回回,遮遮掩掩,「我很認真的在思考,或許從這一秒鐘開始,追求你並不是不可能的事情。你不該設限的。」
追求——他在說啥鬼話?
就算她心髒再強韌,听到一個初初見面,而且年紀還小她一歲半的異性對她這麼說,她當下還真有點承受不了這種震驚。
「等等,你胡說八道些什麼?」練姬樁尷尬得不知道該說什麼。
「我像是在胡說八道嗎?」
他對她的第一眼印象其實挺不錯的,雖然有點冷淡,但是,她的自信給人一種強烈的吸引,還有她潛藏在眸底的抗拒,反而更像是一種強力的引誘,誘使他不得不靠近、了解。
再者,他們名字的巧合,不也可以算是一種緣分嗎?
總之,楊耐冬對這個初次見面的小女人,很欣賞。
「小朋友,我想,今天的工作量應該還不至于把人搞瘋,你最好可以給我一個合理的說法,來為你的不當言詞解套。」
「不當言詞?承認自己對你有好感,是不當言詞?」他頓覺莞爾。
「你太逾矩了。」此刻的練姬樁活像是道德重整委員會的監委。
似乎,一個人年紀越大,不坦率的毛病也就越嚴重,這種毛病在東方人身上最是顯而易見,盡避練姬樁才虛長他一歲半,可看在楊耐冬眼里,她要強又不坦率的病癥竟出奇的嚴重。
「我們才第一天見面,我真不知道你對我的好感是從哪里生出來的。」
相較于她的暴跳如雷,楊耐冬輕松的仿佛只是在討論今天的天氣狀況不錯。
「沒有人規定對一個人的好感得在幾次接觸後才能發生,那很可能在第一次、第一眼、第一秒鐘,就開始發生了。」
呿,這輩子最叫練姬樁不以為然的,就是一見鐘情。
她該厭惡至極的,被一個年紀比自己小的異性喜歡,一直是她很抗拒的,可是,斥責的話卻在觸及他熱烈的雙瞳後,竟然虛榮的說不出來。
她仿佛有些竊喜,只是心里的那個根深蒂固的關卡一時間仍無法克服。
不!她發啥瘋,她不會是把他隨口說出的喜歡當真了吧?
練姬樁,你給我醒過來!她在心里呼喚自己的理智。
「對了,據我所了解,你不過虛長了我一歲半,我們之間的差距,其實沒你想像中的大。不過,倘若你堅持的話,我還是會尊稱你一聲姊姊的。」
去他該死的姊姊,誰希罕啊——
「楊耐冬,如果你今天晚上還想要在我那兒住下,如果我們未來還想要和平共處,我會建議你忘記剛剛說的話。」
忽地,她歪頭思索須臾,「不,也許你今天晚上不一定得在我家安頓下來,飯店的大床應該會比較適合你,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祈禱你別落枕。」練姬樁心中盈滿惡念的說。
家,是她私人的庇護所,就算是她的朋友,都未必能夠輕易的踩入她所親手建構的私人空間,為什麼初來乍到的他可以被如此特別對待?
何況,他還惹毛了她,她根本犯不著委屈自己假裝親切、好客。
楊耐冬當然明白她話里的拒絕,然而看著她惡作劇的得意神情,他就是存心作對糾纏。
「很抱歉,我必須拒絕。飯店里冰冷的床會讓我嚴重失眠,我也不想你的祈禱成真,你該知道那種痛苦將會直接影響我接下來的工作表現。當初李顧問曾經應允給我妥善的安置,有一張舒適的床、安穩的棲身之所,是我該堅持索求的基本對待,不是嗎?」他像個無賴的笑望著她。
「所以呢?」听到他搪塞的借口,練姬樁惱火的問。
「如果我是你,我會馬上把車子開回家去,然後把我這個燙手山芋妥善安頓好,喂我一頓山珍海味,讓我睡場舒服的覺,畢竟,李顧問已經親手把我托付予你。至于明天,你想要怎麼狠狠的奴役我這個冥頑不靈的家伙,那就另當別論了。」
懊說他不知死活,還是自信心過度膨脹?他以為她不敢嗎?奴役一個自大狂。要不是看在老爹的面子上,她早宰了他了。
「不過……」
「請問,你這個冥頑不靈的家伙還有什麼高見?」練姬樁強忍火氣。
「我們可不可以先去吃點東西?老實說,我肚子餓了,非常。」他突然可憐兮兮的望著她,像泄了氣的皮球似的,完全喪失了威脅,「就算要一個人去死,基于人道,也該讓他先填飽肚子。」
練姬樁驀然一愣。
方才還充滿威脅的家伙,這一秒卻變成了一個等待救援的小男孩,充滿攻擊的目光,不帶一絲武力的凝望著她,叫人心軟著是不是要將他納入羽翼,小心翼翼的保護著。
尖銳的心,突然被他的可憐削減了鋒利,原本還覺得乖張的氣氛,因為他的一句嚷餓而頓時消弭了不少。
然而一察覺到自己的心被他的熱烈所融化了,她又趕緊別開視線,偽裝強悍——
「行,我決定接受你的建議,先帶你去吃晚餐,安頓好你這家伙,然後明天再開始奴役你。我要是你,我會從現在起就為自己的將來多多祈禱。」齜牙咧嘴。
練姬樁熟練的操控著手中的方向盤,車身轉而往左手邊的巷道駛入,用流暢的姿態掩飾自己的心慌。
「謝謝。」楊耐冬感激道。
他眼里有著一閃而逝的火苗,只是練姬樁還沒來得及捕捉什麼,他眸里的異樣神色轉瞬即逝。
***bbs.***bbs.***bbs.***
拉上了手煞車的同時,楊耐冬的臉孔出其不意的湊了上來。
「喝——」驚呼,練姬樁本能的往後貼去,拉開他們之間的距離,「你該死的到底在做什麼?」她低斥。
「忘了問你。」
「你還想要問什麼該死的問題?」她得徹底別過視線,才能夠躲開他的注視,可是,他的呼吸卻無可避免的拂上了她的臉龐,惹出她的戰栗。
「三十歲的男人,真的比較成熟嗎?在你眼底,三十歲以下的男人,尤其是比你年幼的異性,你當真的都視若無睹嗎?」
愀然變色,「對——對!對!對!這樣你滿意了嗎?現在,我們可不可以下車了?」這家伙真有逼瘋人的本事。
她的激動看在他眼里,引發了不少樂趣,只見他笑了笑,曲起手指揉揉鼻子,終于滿意的轉身打開車門下車。
太過刻意的回答,潛意識里大多有警告自己之嫌,練姬樁一定不知道,她的反應讓他更加肯定對她的揣測。
他越來越喜歡她那種欲蓋彌彰的慌亂、堅持說服自己的刻意,那仿佛是在對他說,相愛的勝算,遠比他們自己想像的還高。
按下了遙控鎖,練姬樁腳步慷慨激昂的往前走去,目標鎖定前方那家質感良好的歐風餐廳。
被照顧他了吧!平常她可沒對自己這麼慷慨。
她正要握上餐廳的銅質把手,誰知楊耐冬卻不吭一聲的轉而往前方的巷子張望。
「小、朋、友,是這里!」她嘲諷的喊。
他搖搖頭,「等哪天你要跟我約會,我們再到這種講究氣氛的餐廳吧,今天我想要吃那個。」他伸出手指指向藏匿在巷子里的面攤。
「那我現在就可以告訴你,你永遠都吃不到了!」
交往?虧他說得出口。
楊耐冬不理會她的憤怒,逕自往巷子里走去,莫可奈何,練姬樁只好像個老媽子似的跟上。
走近了面攤旁的有限座位,她冷眼看著臉上寫滿期待的楊耐冬,「你確定你要吃這個?」
「嗯。你先坐啊,別客氣。」他張望著壓克力招牌上的菜單,雀躍不掩。
誰在跟他客氣來著?這自以為是的笨蛋。翻了一記白眼,練姬樁悻悻然的坐上了搖晃的克難椅子。
「老板,我要這個、這個、這個……」楊耐冬飛快的指著上頭的文字點餐。
「好,稍坐一下,馬上來。」
楊耐冬走回座位,開心的坐在練姬樁身旁。
「真幸運,第一天就可以體驗這種飲食文化,在美國的時候,我就發過誓,如果有機會到台灣來,我一定要來嘗嘗台灣路邊小攤販的味道。」
一碟小菜搶先上桌,淋著特調的醬汁,勾引著楊耐冬迫不及待的去品嘗。
「你是多久沒回台灣了?」練姬樁望著他對食物饑渴的模樣,忍不住問。
從食物里抬起頭,「第一次!我從小住在美國,華裔美籍第二代,算是大家口中的ABC,這是我第一次到台灣來。」
「那你點了這麼多東西,到底知不知道那是什麼?」
「不知道,不過我以前在美國听人家說過,應該不會太難吃才是,要不大家也不會漂洋過海了還這麼爭相傳頌。」
好個樂天知命的小朋友!練姬樁苦笑。
「好端端的,你為什麼會來這里工作?就我所知,以你的專業,在美國會有更好的工作跟待遇等著你,來這里,你不覺得委屈嗎?」
「委屈?我覺得這是個超級難得的機會。台灣,我一直苦無機會可以來看看,正好一次偶然的機會認識了李顧問,他透露台灣這里有這樣的人員需求,我想,如果這次不來,以後恐怕更不會有機會來了。」
「你的中文倒是說得很道地,沒有丁點老外的腔調。」
「我可是下過苦心學的,為了學會說中文,小時候不知道挨了多少揍。」他突然指著粉腸旁的大量姜絲,「這是什麼?可以吃嗎?」
「姜絲,拌著粉腸吃,可以去腥提味。」
楊耐冬二話不說,夾了一塊粉腸拌著少許姜絲,就往嘴里送。
他鼓著嘴,十分認真的體會這種特別的滋味。
不知怎的,明明是很平常的食物,可是一看他吃得津津有味的模樣,練姬樁感覺自己的味蕾也忍不住蘇醒了起來。
「有很多常年在美國生活的人,不大能接受這種小吃攤的食物。」
「或許吧,不過,我老早以前,就從許多台灣留學生口中,知道這種家鄉美味,始終很期待。嗯,真的好吃!」他驚為天人的盛贊不休。
她被他認真的模樣惹笑了,「你很妙欸!不過就是一些尋常小吃,被你渲染得好像什麼世紀大美味似的。」貝齒十分可愛的扣著唇瓣。
楊耐冬側過臉凝望著她。
眼前的練姬樁的的確確是一位迷人的女性,盡避脾氣反覆無常,可是卻讓他忍不住多看她一眼。
他從來不知道,原來一個女孩子生氣的模樣,也是一種動人的引線,會叫人爆炸似的想要去愛一回。
而此刻這抹難得的笑容,使得她的目光是如此的柔和溫暖,兩道彎月蒙動人,不斷的勾引著他向前。
楊耐冬深深的為她那瞬息萬變的性子著迷,想要追求她的念頭,隨著雙眼在她身上多停留一秒鐘,他的心里就更加確定。
須臾,他迅雷不及的湊上前去,練姬樁的笑容瞬間僵住,雙瞳頓時瞪大。
啾!
很微妙的聲音,在他的唇踫上了她之後,只讓他們兩人听見。
他稍稍退開,露出滿意的笑容。
下一秒,練姬樁眨了眨干澀的眼楮,震驚,整個爆發開來——
「楊耐冬,我要殺了你,是誰準你吻我的!」像是炸彈被點燃了,她火冒三丈的咒罵,吼聲傳遍這方圓百里。
他還笑著,得意又可恨的笑著……
練姬樁根本不願去回想他們是怎麼離開那個小吃攤的,也不想知道他們是怎麼安然的踏進家門口,但是,她可以記得很清楚的就是,楊耐冬臉上的五爪紅印,是她扎扎實實賞過去的。!那麼清脆的一巴掌,當時她自己都傻眼了。
她從來沒有這麼歇斯底里的失控過,更遑論是呼人巴掌,但是她的確貨真價實的把那記巴掌賞給了楊耐冬。
然而下一秒鐘,她就懦弱的後悔了,尤其發現他們身旁還有無數雙眼楮正瞬也不瞬的看著。
她以為他會惱羞成怒,然後對她予以反擊。她像個壯士般閉上眼楮,獻上自己的臉,等待他回擊的巴掌……
孰料,老半天過去了,他卻紳士的什麼也沒做。
等不到預料中的回擊,練姬樁趕緊睜開眼楮,他只是不發一語的用那雙熱烈的目光望著她。
「楊、楊耐冬……」她有點愧疚,但是還有更多的嗔惱。
接下來的空白,練姬樁想不起來,也不願去想。
她不知道在自己的房間里坐了多久,悶氣從一開始的高漲到現在的不安,驀地,她想隔壁的客房里,有個被她冷落的異鄉客。
什麼都沒發生過,把方才的那些都當做是一場夢!
練姬樁花了點時間來說服了自己後,起身打開一旁的原木壁櫥,將一床被子搬了出來。
憤怒後的嚴肅表情她做不出來,若無其事的開心表情她也做不出來,她只好把自己放空,面無表情的抱著棉被走向隔壁的客房。
「楊耐冬,這床被子給你。」
推開了虛掩的門,下一秒,好不容易才平靜下來的她,又再度被眼前的景象給嚇傻了。
她瞠目結舌的瞪著前方——
楊耐冬背對著她,正逐一褪上的衣物,那練姬樁以為會是勁瘦的身子,竟出乎意外的壯碩。
寬挺的肩膀,細窄的腰臀,結實修長的腿,背上的脊,像是被某人的手指納過似的,不深也不淺的筆直,沒入了腰際緊繃的黑色布料里。
只要輕輕的動作,就帶動了肌肉的美麗,她還來不及細數眼前賞心悅目的肌肉線條,楊耐冬已經覺察的側過身來。
相較于她的震懾,他似乎一點也不以為忤,神色自若的迎視她,「什麼事?」
「我、我……這被子是要給你的。」她的聲音微微的發顫,臉頰無端的發燙,像是燎原般的止不住熱度。
「謝謝。」他落落大方的接過了手。
把東西往他懷里塞去後,練姬樁的目光又不知所措胡亂的飄移,須臾,意識到自己的逾矩,她趕緊低下頭,撂下一句——
「晚安!」旋即倉皇的奪門而出,逃著躲回了自己的房間。
楊耐冬瞬也不瞬的望著逃開的背影,下一秒,他低頭看看自己健勁的體態,不由得露出得意的笑容。
他真高興她對他的身體露出眷戀的眸采,這讓一個男人心里的小小驕傲頓時被滿足,不錯嘛,原來他也是有吸引她的地方。
很簡單,只要她願意接受他的追求,他倒是很樂意把自己獻給她。
這廂,一關上門,練姬樁就虛弱的癱軟了腿。
奔走不休的腦子,不斷的重復方才的畫面……陽剛的身影,壯碩的體態,還有那被黑色布料緊緊包裹的臀。
「天啊!練姬樁,你這個心口不一的女人,竟然垂涎起年輕的軀體!」
這一夜,是個輾轉難眠的夜晚。
她不只一次的回憶著眼楮所看到的陽剛身形,她不只一次的懷念那發生在他們雙唇之間微弱的聲響,她甚至不只一次的感到懊惱——因為沒能及時感受他柔軟雙唇的溫度。
她,以著空前的速度——在淪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