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我不可以和她說話?」常克謙覺得莫名其妙。
「因為你讓她覺得害怕,她的律師要求隔離。」警員無奈的說。
「我讓她覺得害怕?」常克謙不可置信的飆高尾音。
嘖,到底是誰讓誰害怕?不過是兩個禮拜不見,昔日溫柔可人的愛妻小痹乖,突然搖身一變,成了說話粗魯挑釁的小辣椒。
虧他被抓飛時那麼難過,被該死的火山困在法蘭克福時那麼煎熬,她居然這樣回報他?
他目光瞟向一旁的汪慕怡——害怕?她那個樣子哪里像是害怕,明明就愜意得很。
她的姐妹淘苗小妙在這里服務,還是個小主管,有了靠山果然不一樣,瞧,連同她的委任律師在內,她們三個女人當場在警局里喝起晚茶,眉開眼笑的模樣哪里有一絲害怕?
倒是他,說什麼怕他情緒失控大暴走,會傷及無辜,硬是得銬上一只手銬隔離偵訊,該害怕的人是他吧!
「女人嘛,讓讓她就是了,誰教你有外遇。」
「到底要我說幾次,我、沒、有——」常克謙只要一听到「外遇」兩個字,就會忍不住暴走。
「常克謙先生,請你安靜點好不好?這里是警局,不是駕駛艙,在飛機上你最大,但是在警察局,你就得乖乖听我的。」
昂責做筆錄的員警被他嚇得臉上無光,只得端出架子壓他。
常克謙翻了翻白眼,重重吁了一口氣,稍微穩定情緒後道︰「對不起,我太沖動了。」
「忍耐一下,待會就放你走了。」員警的表情很微妙,有點幸災樂禍,還有更多的同情和想笑。現在的夫妻真是一對比一對還要奇怪。
餅了好一會,三個女人突然結束晚茶,起身走人,常克謙一看到,馬上著急的喊著,「等等,她們是不是要走了?那我老婆呢,她應該要跟我回家的!慕怡、慕怡……」
「常克謙先生,關于你和我委托人汪慕怡小姐的離婚事宜,我會盡快敲定一個雙方都許可的時間,屆時請你移駕到我事務所,我們好好談談相關細節。」
「我說過了,我不要離婚!慕怡呢,你們要把她帶去哪里?慕怡、慕怡……」
常克謙拼命的轉動身子,目光緊跟隨著她逐漸遠去的身影。
「快點放開我,警察先生,既然她都可以走,為什麼我還不能走?」
「常先生,你老婆剛剛向警方申請了保護令,在她沒安全離開前,你當然不能走。」
「不公平!」
忽地,汪慕怡停下腳步,轉過身看著他,常克謙以為她回心轉意,願意好好听他解釋,孰料……她卻是擠眉弄眼的朝他扮了個鬼臉,然後大搖大擺的跟著姐妹淘離開。
常克謙一臉錯愕,腦袋頓時一片空白,這個該死的小妮子,她怎麼可以這樣對待自己的丈夫?
這廂,汪慕怡和苗小妙一起坐上洪婷婷的車,但她的心情其實很復雜,能夠狠狠整他一回是很痛快沒錯,可是當她看見他俊逸的臉上,有著方才被員警制服在地時不小心弄出的傷口,心卻無端的疼了起來……
不,不該的,一個背叛婚姻、背叛老婆的男人,是不值得花心思與心疼的!
「干麼,舍不得了?」看著汪慕怡幾乎要把自己的兩只手擰出汁來,苗小妙沒好氣的說。
「哪有!只是……他的臉好像受傷了。」
「又不是毀容!一個男人臉上沒傷痕,哪還稱得上是男人。」苗小妙嗤之以鼻。
「反正我們已經離開警察局了,他應該也可以回去了吧?」
「厚,你到底還想不想變硬柿子?」
「你就依她吧,柿子也不是一天就能變硬的。」洪婷婷笑說。
苗小妙翻個白眼,這才拿起電話打回警局,「小冰,可以讓那個常克謙回去了。」掛上電話,轉頭看向汪慕怡,「這樣你可以放心了吧?」
汪慕怡裝傻不回應。
一個小時後,常克謙終于回到家,他連洗澡的力氣都沒有了,直接癱倒在床上。
慕怡還在的時候,要是看到他一回來就往床上躺,一定會哇哇叫著要他趕快去洗澡,他只要耍賴,她就會溫柔的幫他拿好衣服,放好洗澡水,再伺候他洗一個舒舒服服的熱水澡,可如今,偌大的家里,就只有他一個人,一個人呀……
無力的望著天花板那盞鏤空雕花的吊燈,一直深鎖的眉頭將他平整的眉心擠出一道褶痕,他想要好好跟她談一談,偏偏他對于她現在的行蹤一無所知,她明明曾是他的枕邊人,如今他卻連該怎麼聯絡她都沒有辦法……
忽地,一個想法閃過腦海——
常克謙拿出手機打回「兩萬三千英尺」,「麥可,是我,今天在我們店里聯誼的那群人有留下訂位資料吧?」
「有,是一位陳小姐打來預定的,她是附近統鑫貿易公司的員工,也是店里的常客。」
「統鑫貿易公司,好,我知道了。」
「啊,老板……」不要電話號碼嗎?
常克謙問完想問的就把電話給掛了,根本不管麥可接下來還想說什麼,他雙眼微眯,露出危險的精光。
不知道慕怡住在哪里沒關系,只要知道她現在的工作地點,他一樣可以找到人,這次他非得把這個不受教的老婆給拎回來不可!
「慕怡。」
听見有人叫自己的名字,汪慕怡停下腳步回頭望向聲音來源,便看到剛開完會的楊禾實快步走向自己。
一絲不苟的發型,五官略帶粉氣,鼻梁上掛著斯文金屬細框眼鏡,擁有外國學歷的楊禾實,是統鑫貿易的經理。
「經理,有什麼事嗎?」
「跟你說了多少次了,就像以前那樣喊我學長就好,叫我經理听起來很見外。」楊禾實笑說。
「學長本來就是經理,經理也是學長。」
楊禾實露出一臉莫可奈何的笑,「工作還適應吧?」
「嗯,大家都很照顧我,我不懂的地方,麗英姐她們都很熱心幫我。」
「那就好。」抬起手表看了看時間,「唔,已經是中午休息時間啦,難怪我剛剛邊開會邊覺得肚子餓,走,一起去吃午餐吧,你都來上班好一陣子了,我都還沒請你吃飯呢,剛好附近新開了一架餐廳,听說很不錯,我們一起去吧。」話落,他握住汪慕怡的手,不由分說便將她往外拉。
「經理!經理……學長……我還沒拿錢包。」汪慕怡低嚷。
汪慕怡很不習慣被別的男人握著手,她不否認,在骨子里,她是個保守而拘謹的人,即使這個人是認識多年的學長,她還是覺得很奇怪,更何況他們還在公司。
「我自己走,學長,你再拉著我,我就要跌倒了。」
听到她這麼說,楊禾實才不甘願的放開手,她連忙將手縮了回來,下意識的伸到背後又搓又擦,想要借此把楊禾實留在她手上的溫度擦掉。
「對不起,我太失禮了。」
「別這麼說,是因為我穿著高跟鞋,可沒辦法像學長一樣健步如飛。」她婉轉的化解尷尬。
「放心,如果你跌倒,我一定第一個跳出來保護你。」
「啊……」這麼充滿佔有保護的宣示,讓汪慕怡一時之間有些錯愕,總覺得听起來怪怪的。
「你是我學妹,又跟我同一間公司,如果我不罩你,豈不枉費你喊我學長這麼多年。」楊禾實似乎感覺到她的困惑,連忙笑著解釋。
怕,原來是這樣子!看來是她多心了。「那我就多謝謝學長了。」
進了餐廳,他體貼的幫她拉開椅子,在汪慕怡拒絕時,他很理所當然的說︰「在美國,這是一種禮貌。」
若是再推辭,未免顯得自己太小家子氣了,汪慕怡只好一再道謝。
鎊自點了一份商業午餐,他們邊吃邊聊的是,大都是楊禾實主導話題,他說了很多在國外求學的事,還有他在美國短暫就業的神奇事跡,是很輝煌沒錯,但有點……遙遠。
有時候,人與人之間的交往就是那麼微妙,有些人即便只是安靜的坐在一起,也覺得很輕松自在;而有些人就算只是說些尋常的生活小事,可在一來一往的對話中,就是充滿其他人怎麼也無法到達的契合程度。
可對學長,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跟他說話,他很優秀,也很禮貌客氣,言之有物、志向遠大,但不知為何,她就是覺得和他有距離,可能是天生頻率不對吧,不像她和克謙……
幾乎在想到這個名字的同時,那挺拔帥氣的身影便清楚的出現在她腦海里,像是被牢牢烙印上去似的,教她不由自主的揪緊了心。
記得結婚前,她曾經和他窩在書房里,兩個人一句話也沒說,他看他的飛行手冊,她看她的懸疑小說,就這麼一直從下午到晚上,但她卻不曾感到一絲的不耐和無聊。
當他合上手冊從書桌前起身,來到她身邊時,他張開手臂抱住她,仍是一句話也沒說,她臉貼靠著他的胸膛,听見他沉穩的心跳聲,那一瞬間,她感受到的愛,竟是如此強烈而深濃……
不,不該想到他的,她怎麼會在這個時候想起背叛她的他,緬懷起兩人的過去呢?汪慕怡不禁蹩緊細眉,不自覺的猛搖頭……
「慕怡、慕怡?」楊禾實拍了拍她緊握餐具的手。
像是遭到電擊,她瑟縮了下,連忙回神,抬起目光。
「怎麼了?東西不合胃口嗎?還是我說話太無趣了?」楊禾實調侃的問。
她臉一熱,「不是這樣的。」尷尬得不知如何是好。
「哈哈!」一聲朗笑響起,「學妹啊學妹,你還是跟以前念大學的時候一樣可愛,只是故意逗你的,你也當真。」
「學長……」她無語輕曬。
就在此時,服務生送了餐後飲料,也不知道怎麼搞的,原本平穩的步伐突然一個踉蹌,托盤上的飲料就整個朝汪慕怡身上倒去,潑了她一身果汁。
「啊——」她嚇了一跳。
「慕怡,你沒事吧!」楊禾實一把拉起她,連聲詢問。
「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服務生嚇得臉色發白,頻頻道歉。
楊禾實一改平日儒雅的形象,當場板起臉,像換個人似的指著服務生破口大罵,「你出門是忘了戴眼楮跟腦袋嗎?居然把果汁潑在客人身上?今天還好我們點的是冷飲,萬一是熱飲,你賠得起嗎?叫你們店長出來!」
「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女服務員不斷鞠躬道歉,她也不知道到底發生什麼事,原本她走得很平穩的啊,是這個男客人突然伸出腳,絆了她一下,然後就……
楊禾實的盛怒,引來店里其他客人的目光,汪慕怡望了望四周,很尷尬的微低下頭,當她看到女服務員被罵得淚眼婆娑,她更覺得心疼,趕緊拉住楊禾實,
頻頻勸說;「學長,沒事啦,只是衣服弄髒了而已,我回去洗洗就好,她也是不小心的,你別再罵她了。」
聞訊而來的店長更是九十度的鞠躬道歉,好說歹說,還表示這一頓由他請客,才讓楊禾實不再罵人。
「慕怡,我們走,這家餐廳以後不要再來了,這種愚蠢的服務生,注定她一輩子要幫人家端盤子遞水,哼!」丟下這麼句刻薄的話,他隨即拂袖而去。
雖然服務生犯了錯,但汪慕怡不能認同楊禾實這種貶低他人的行為,只能很心疼的對女服務生說;「很抱歉,害你挨罵了,但不管別人怎麼說,都不要看輕自己的工作。」
「小姐,請讓我們賠償你衣物送洗費。」店長誠摯的說。
「不用這麼客氣,我回去丟洗衣機洗,很快就可以搞定了,抱歉引起騷動。」表達了自己的歉意後,汪慕怡這才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