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分鐘後,當湯禮燁拎著打包好的點心盒走向她時,他不只一次懷疑自己真的這麼做了嗎,但他從大家驚愕的目光中得到了答案——是,他做了。
堂堂的湯城集團少東,身價百億的貴公子居然要求把派對上乏人問津的小點心通通打包帶走?
他敢說,不用幾個小時,這「驚人」的消息鐵定會傳遍整個上流社會,而他湯禮燁,也將會成為大家茶余飯後的世紀經典笑話。
「現在可以說了吧?」要不是擰斷這漂亮白皙的脖頸會讓他少了不少樂趣,湯禮燁還真想這麼做。
不錯,身段夠軟,是個能屈能伸的男人。
既然他做到她的要求,她也要言而有信,于是她拉過他的手,縴指在他的掌心里一筆一畫寫下自己的名字——倪、薇、雅!
「如果這是你讓我記住你的方法,我不得不承認,你確實成功了,倪薇雅小姐。」他有點懊惱。
「彼此彼此,你何嘗不是讓我對你印象深刻呢?謝嘍,湯先生,今天晚上很高興認識你,掰掰。」她接過點心盒,腦子里已經開始想像沛澈跟薇英大快朵頤的興奮模樣。
他舍不得就這樣讓她走,連忙拉住她的手。「我送你回去。」
她搖搖頭。
「小時候媽媽有叮嚀過,不可以隨便搭別人的車,不麻煩你了,我搭捷運很方便的,還是……你願意陪我?」
捷運?湯禮燁長這麼大,還沒听說過哪家的名媛淑女跑趴的交通工具,竟是大眾運輸系統,算她狠,居然一個晚上連給了他這麼多難忘的記憶。
這個倪薇雅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女人?只不過還沒想到答案,湯禮燁再度月兌口說出連他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的話——
「好,我陪你,讓女人獨自回家不是我的作風。」
就這樣,他扔下了他的百萬名車,陪倪薇雅搭捷運。
打從捷運完工到現在,這是湯禮燁第一次踩進來,車廂里擁擠不堪,兩個人被迫只能站在門邊,一路搖搖晃晃地前進。
倪薇雅偷偷瞄了身旁穿著三件式西裝的帥氣男人,心想,這家伙說不定從小都是專車接送,應該根本沒跟一大群人攪和在一起搭車過,唉,也真是難為他了,尤其看著高大的他縮在有限的車廂里,她對他更是多了幾分同情。
「湯先生是第一次搭捷運吧?」
「嗯。」似是想起什麼,他抓過她的手,「不是湯先生,是湯禮燁。」說話的同時,他在她手心強勢寫下自己的名字,寫完,他也不把手放開,逕自握著。
分明是個把妹高手!她抿唇淺笑,也不點破。「搭捷運的感覺如何?」
「擠。」他不大喜歡跟陌生人這樣肩挨著肩。
「當然,這哪能跟你的私人專車相比,而且只要人一多,別說位子,連站的地方沒有。」瞧,他們兩個就是被一群剛從補習班下課的學生給逼到角落。
「既然如此,為什麼堅持不搭我的車?別跟我說你在落實節能減碳。」那種口號是喊給一般市井小民听的,他就不信有錢人會當一回事。
聳聳肩,「因為我想知道,你會不會陪我一起搭捷運。」
「知道這個要做什麼?」
「判斷。」
「你在試探我?」他挑眉。
「生氣了?」問這個問題時,她不但一點也不緊張,反而一臉笑意,顯然對于惹人生氣這件事,她不太具有道德良知,甚至有點得意。
「所以你現在判斷出什麼了嗎?」
「你說呢?」
「不要吊我胃口。」大掌狀似漫不經心地搭在她肩上,實際上卻是用掌心托住她的後頸,拇指抵住她小巧的下顎,強迫她不得不仰起頭迎向他的目光。
「我的判斷告訴我,你對我感興趣。」倪薇雅嘴角微微勾起,毫不畏懼地望著他,彎出優美的唇線。
湯禮燁沒有反駁,也不認同,只是目不轉楮地盯著她。
他不在乎被看穿,但是被設計、被挑戰的感覺讓他不大舒服。
很想要從她身上討回點什麼,但,要怎麼做才夠安撫他呢?
「後悔了?」見他遲遲沒有回應,她挑釁地問道。
覷她一眼,「我的字典里沒有這兩個字。」
唔,好霸氣的男人。不過試探是成功了,只是眼前這個情況有點麻煩,待會該怎麼甩掉他呢?灰姑娘要回家了,總不能讓王子就這樣大刺刺的登門拜訪吧?
幸好問題也不是太難解決,因為他根本不懂怎麼坐捷運。
到站下車後,倪薇雅跟他索取IC代幣,他不疑有他的交出來,狡猾的倪薇雅旋即轉身快跑刷卡沖出捷運站,猝不及防的湯禮燁就這樣孤零零的被困在里頭。
「把代幣給我。」他盡避錯愕,卻依舊保持鎮定,但看到她笑著搖搖頭後,他終于忍不住蹙起了眉。
可憐的男人,這輩子應該不曾被如此對待過吧?不知怎的,倪薇雅覺得他挫敗的樣子好可愛,遂而走上前,隔著刷票口惦起腳,在他的左臉頰落下一抹輕吻。
「湯禮燁,今天晚上真的很高興認識你,我家司機在捷運站外等著送我回家,你就自己保重嘍!」
在她退開前,他用不至于弄疼她的力道,強勢抓住她的手,想用蜻蜒點水般的吻就打發他,沒這麼容易!
「電話號碼。」他的氣息吹拂著她的耳際。
「你的還是我的?」她故作不解,露出似笑非笑的頑皮表情。
他拿出自己的名片交到她手中。「現在換你了。」
她嬌俏的歪頭睨著他,許久,她湊到他耳邊輕聲說︰「等我打電話給你的時候,你就會知道了。」
好樣的,這小妮子真的很懂怎麼吊男人的胃口。
倪薇雅趁他錯愕之際推開他鉗制的手,拉開兩人之間的安全距離,「晚安。」
以為世故的雙眸出奇的清澈,含著笑意望著他的同時,她已經一步步往後退去。
他將雙眸眯成一條細線,將倪薇雅矛盾的身影盡收眼底,直到她越走越遠,再也看不見時,他才緩緩收回視線。
這是他第一次被個小女人耍得團團轉,第一次在愛情游戲里失去發球權,甚至處于下風。
「倪薇雅,我記住你了!」他雙手往口袋一擱,傲然走回捷運月台。
然而湯禮燁沒有料到的是,這一晚也是他第一次為了一個女人失眠。
整個晚上,他躺在臥室那張KingSize的大床上,腦海里出現的全是倪薇雅的身影,她的一顰一笑,她的俏皮淘氣,還有她的機靈狡猾,一幕幕真實的宛若她就站在他面前,可當他伸手一抓,只握到滿手空氣。
她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有著女孩的率直天真,又有女人的聰明心機。天真卻不愚蠢,心機卻不世故。
他有預感,這場愛情游戲,絕對會空前的精采。
至少對他來說,她是個極大的挑戰。
***
雖然非常不想承認,但打從起床後,湯禮燁確實特別關切手機是否響起,偏偏這又是個該死的周末,沒有工作可以分散他的注意力,一整個上午,他就像是只被關在籠子里的動物,因為苦苦等待而浮躁不定。
「Shit!」他痛恨這樣的自己。
不行,只有無能的人才會傻傻的被動等待,想要有所得,就必須要主動爭取,湯禮燁就是這樣的人,于是他立刻抓起電話,撥給唐斯淮,電話響了老半天,唐斯淮的聲音才懶洋洋的傳來——
「喂,湯大少,這麼早你不抱著你的獵物溫存滾床單,沒事打電話給我做什麼?」沙啞的嗓音透著濃濃的睡意。
「不早了,已經是午餐時間了,快點起來,有事找你幫忙。」
「厚……」唐斯淮突然有種誤交損友的悔恨,他勉強鑽出被窩、抓抓頭發,有氣無力地說︰「說吧,什麼事?」
「幫我查個人,倪薇雅。」
「妮維雅?湯禮燁,你在開我玩笑喔,那種東西屈臣氏或康是美都有在賣。」
唐斯淮沒好氣的說。
「不是身體乳液,是個女人,人字倪,草頭薇,雅致的雅。昨晚她也有去參加派對。」要不是唐斯淮有俱樂部所有會員的資料,他才不會打這通電話。
「等等,她該不會就是那個讓你湯大少紆尊降貴,將派對上的點心打包帶走的女人吧?」唐斯淮神智明顯清醒多了,聲音變得興奮。
靠,唐斯淮要是敢笑出聲,他鐵定殺去他家把他捅成蜂窩。
湯禮燁深吸一口氣,「對,就是她。」
「怎麼了,該不會是一覺醒來,她在你床頭留下一疊鈔票,感激你昨晚的賣力表現,結果傷了你湯大少的自尊心吧?」唐斯淮有些幸災樂禍的問。
「你的思想可不可以健康一點?昨天晚上她回她家,我回我家,我們什麼都沒發生,自然也沒有擺在床頭的鈔票。」湯禮燁咬牙切齒。
「啥,真的假的?虧我還以為你這家伙這麼早離開派對,是急著把人家吃干抹淨呢!」
「你當我是禽獸嗎?」他是風流,但不下流,更沒有一天到晚想拉女人上床。
「我以為你昨晚是誓在必得,才不惜把貴公子的尊嚴都踩在腳底下,沒想到……」
「你什麼都不用想,只要快點找出她的電話號碼給我。」
「不會吧,你連電話號碼都沒要到?喔喔,湯大少,你昨晚到底發生什麼事了,情場斑手居然連幾個數字也搞不定,一點也不像我認識的湯禮燁!」
「唐斯淮,五分鐘後我要知道我想知道的。」湯禮燁沒耐性繼續听唐斯淮的揶揄調侃,決定先掛電話。
不到五分鐘,唐斯淮就回電了。「差點被你搞昏了,我不可能有她的電話啊!」
「為什麼?」他強烈質疑。
「你忘了嗎?你們這些有錢人哪一個不是龜毛成性,老愛搞低調,什麼事情都透過底下的人負責搞定,就拿你自己來說,我這里有你的會員資料嗎?邀請卡怎麼送到你手上的,你比誰都清楚不是嗎?要不是學生時代就認識你,我哪找得到你,我跟你的秘書還比較熟呢!」
唐斯淮沒說錯,邀請卡確實是由他的秘書送來的,而他有很多私事也確實都是秘書在打點,他自己並不出面。
懊死,他怎麼沒有想到這一點!
湯禮燁的手擱在沙發扶手上,指尖漫不經心的敲打著,懊惱許久,濃黑的雙眸才又恢復了原本的自信光彩。
不過就是一個女人,他就不信她能如何影響他!
他掛上電話,起身回房更衣,準備到健身房去運動。怎知就在他驅車前往健身房的路上,電話來了,系統自動接听——
「你在哪里?」女人嬌悍的嗓音傳來。
薛美心,凱恩企業千金,長得還不賴,腦袋也不至于空空,還算可以溝通,兩個人吃過幾次飯,也上過幾次床,薛美心很主動也很會玩,他們確實開心過。
可惜,薛美心的腦袋最近好像變鈍了,有點搞不清楚狀況——
先是破壞游戲規則,三天兩頭查勤,以他的女人自居,還妄想將他納為私有物,對外更頻頻展現湯城集團未來少女乃女乃的氣焰,這些莫名其妙的舉動實在讓他很反感,只好斬斷關系,表態謝謝再聯絡。
不過,她顯然毫無自覺,又或者是對自己太有信心,沒把他的拒絕往來當一回事。
听,方才那句「你在哪里」,是不是很有老婆質問老公行蹤的意味?問題是,他們是夫妻嗎?他們只是玩伴罷了,而且還是過期的,他絕對不容許過期的玩伴如此挑戰他的底限。
「車上。」他沒有情緒地簡短回道。
女人的防衛雷達倏地啟動,「車上有誰?」薛美心緊張問。
一記輕哂,「這算什麼,查勤?」湯禮燁陡然冷下聲音問。
電話那端的薛美心敏銳地意識到他的不悅,馬上放軟嗓音,「人家只是關心你,問問不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