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蓓妮托著腮幫子,眼眸不住的瞅著婚紗照里的尹棠璿,回憶,清晰的浮現腦海——
有件事情,直到現在回想起來,她仍充滿了自責與後悔。
還記得每次爭執過後,她負氣把自己關在房里不肯吃飯的時候,棠璿總不忘提醒佣人幫她留一份餐點,等她氣消了、餓了,不至于沒東西墊肚子。
當他的妻子以來,棠璿一頓飯也沒讓她餓過,盡管不是他親手做的,但總是有他的叮嚀。
外人也許會說,吃飯,對有錢人家來說不過是九牛一毛,有啥好稀奇的?但,硬邦邦的米粒會自己煮成熟飯嗎?沒有張羅,食物會從天上掉下來嗎?
他待她是好的,盡避他們的婚姻是建構在雙方的利益基礎上,他卻沒忘卻對她的照顧。
他是這樣的一個人,可她卻不是,真要論冷漠無情,她保證遙遙領先。
記得他到上海出差染上了流行性感冒,回來之後,她非但沒有照顧他,還故意挑釁的嫌他咳嗽聲吵,不許他回房睡覺,可憐的棠璿就在忙碌的工作與病毒的雙重侵襲下,足足病了兩個多禮拜,連聲音都啞了。
面對她從頭到尾置身事外的冷漠無情,他一句話都沒有指責過她,離婚之後想起來,這成了最讓余蓓妮後悔的一件事情。
說穿了,愛其實很簡單,哪怕只是在病痛的時候,遞給對方一懷溫開水,意義都遠勝過給對方鑽石珠寶。
溫開水可以讓他吃藥,可以讓他痊癒,鑽石珠寶只能是點綴,甚至是累贅。
而同樣的,傷害也很簡單,冷眼旁觀就綽綽有余。
重回這個時空,因為已經經歷過一次,余蓓妮知道很多即將發生的事,她也許無法掌控事情的發生與否,但她可以努力改變結局,知道他會生病,她能做的就是盡全力照顧他。
看看牆上的鐘,十點多了,班機應該已經順利抵達台灣,差不多一個多小時後,他就會到家。
即便明知如此,余蓓妮坐在客廳里,仍心不在焉的按著遙控器,滿腦子掛念的都是尹棠璿,非要親眼見到他出現,才能放心。
如果結婚那天有人跟她說,她會愛上尹棠璿,她打死都不相信!但,愛不愛哪是他們這些凡夫俗子說了算,對的時間過上對的人,想不愛都難。
不知道是第幾次看向牆上的鐘,她揉揉酸澀的眼楮,忽地,外頭傳來車子的引擎聲,她連忙起身換上鞋子,迅速的走出大門。
尹棠璿停妥車子,拎著行李正要進屋,看見大門口前的身影時,他愣住了——
「你站在這里做什麼?這麼晚了,為什麼還沒睡?」完全沒察覺到自己言談間對她流露的關懷。
她仰望著他,興許是因為已經感冒了,她發現這趟出差回來,他臉上明顯看得出疲憊,听,連聲音都沒有平時那樣輕柔低蕩。
「你聲音怪怪的,是不是感冒了?」
「有嗎?只是頭昏昏的,我以為是因為太累了,想睡覺。」他不甚在意的說,下一秒,喉嚨一陣搔癢,他連咳了好幾聲。
「明明就感冒了。快進來,去洗個熱水澡,吞顆藥,然後好好休息,不然明天變得更嚴重就糟了!」她像是一只急于保護小雞的母雞,拉著他直直往樓上走。
「在等我?」
「不等你回來怎麼鎖門?萬一有壞人闖進來,那多危險。」嬌滴滴的嗓音故意說得繪聲繪影。
頓覺啼笑皆非。他不知道,別墅里鎖門的小事,什麼時候輪到她這位女王負責了?難不成那些佣人都廢了嗎?不過既然她不承認,他也不好說破,默默扯了扯唇角。
他沒想到她會為他等門——
好,根據她的說法,她不是在等門,她只是等著鎖門,但當他看到她衣著單薄的站在門口的瞬間,喉嚨居然一度激動的緊縮,暖意,就像是熱湯上氤氳的白煙,不斷在他心里裊裊高升……
是感動的。他明明從來不是這麼感性的人,可卻因為看見她而覺得感動。
突然覺得,原來結婚還挺不賴的嘛,三更半夜回到家,至少有個女人在等著你,對你噓寒問暖。
盡管她不承認。
先是敦促著他去梳冼,然後端來了溫開水跟伏冒錠,他覺得她大驚小敝,她卻堅持他非得吃完藥,才能上床休息。
「也許睡一覺醒來就好了。」
她知道不會,但總不能說她就是知道他會生病,免得他當她是神經病。她懶得跟他多費唇舌,硬是把藥塞進他嘴里——
他被迫服了藥。
躺上了床,她還不忘叮嚀,「不舒服要喊我喔!」
「你今天是怎麼了?」這陣子她所做的每件事情,都遠遠超出他所能理解的範圍。
「覺得我很羅唆?」
「不是……你好像覺得我會生大病似的,其實就只是個小靶冒。」
「呸呸呸,烏鴉嘴,什麼生大病,不許亂說話!就算只是小感冒,也要好好照顧,小看病毒的人是會受到懲罰的,知道嗎?晚安。」關了燈,她摟著尹棠璿的手,「這樣你一動,我就會知道。」
好好好,她開心就好。
凌晨四點鐘,他果然不舒服了,可能是因為感冒引起的腸胃不適,跑到洗手間去吐了兩次。
她在第一時間醒來,緊張的跟了進去。「棠璿,你還好吧?」擔心的揉揉他的背、捏捏他的脖子,想要讓他好過些。
他點點頭,盡管臉色難看得要命。
好心疼,真的好心疼,多希望這些難受能由自己來承擔!余蓓妮好難過。
折騰了好些時候,天色亮了……
「餓不餓?去弄點東西給你吃。」
拉住她,「不用了,時間還早,我想回床上躺一下。」才早上五、六點,又是周末,佣人們大都在休息,沒必要麻煩大家。
「好,你乖乖躺著,我誰都不叫,我自己去幫你弄點吃的,你等我一下,不準下床喔!」拍拍他的手,像在哄小孩子似的,說完,她離開房間下樓去。
山珍海味她是沒辦法,再說,棠璿現在也吃不下這些東西,冰箱里還有昨晚的剩飯,熬些米粥讓他吃,應該行得通。
鏗鏗鏘鏘的一陣混亂,余蓓妮找到一只小砂鍋,挖了些剩飯,添了些水,就放在爐上熬起來。
對了,記得小時候生病,看媽媽煮米粥時,還會時不時的攪拌,說是可以避免燒焦黏鍋,余蓓妮也有模有樣的慢慢和了起來。
尹棠璿躺在床上,卻始終覺得不放心,他的妻子養尊處優、十指不沾陽春水,萬一把廚房燒了就慘了,要是不小心弄傷自己,更槽。
顧不得她的再三叮嚀,他還是決定下樓看看。
果不其然,廚房里的余蓓妮,手上拿著湯匙,站得離爐火老遠,僵著身子往前傾,用一種很不符合人體工學的姿勢,把湯匙伸到砂鍋里攪拌,一看就知道此人是君子,標準的遠庖廚信仰者。
可是她多認真,那麼心無旁騖的在熬著那鍋粥,看到這一幕,尹棠璿的胸口像是一下子被什麼東西塞滿似的,又鼓又漲。
她舀了一小匙,又吹又呼的想試試滋味,沒料到會這麼燙,驚呼著猛吐舌頭,還不住嘀咕,「怎麼這麼燙……那這樣應該算好了吧?」
尹棠璿被那無辜的口吻惹得一陣莞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