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主雖是漢人,但家族早已移居海外多年,游走在海上諸國經商,也不怕犯了朝廷的戒律。
應停和張馨萸貴為皇族,卻知法犯法,冒著被揭發治罪的危險,喬裝、化名,偷偷出海,毫無顧忌的去追求「生財之道」。
「夫人,大爺又釣起一條魚,請夫人上去一起吃烤魚。」寶珠歡快的跑進船房內,呼喚著張馨萸。
這次出門,他們隱瞞了身份,連下人對夫妻倆的稱呼都有改變。
午後日頭正艷,甲板上沒什麼人,張馨萸隨著寶珠走向應停。
他依然戴著眼罩,站在甲板上最靠近船舷的一個角落,手里拿著魚竿,見到張馨萸來到,轉頭對她笑了笑。︰「會釣魚嗎?」陽光下,他笑意暖暖的俊顏散發著令人心醉的光芒。
張馨萸愣了半晌才搖頭,耳邊都是自己心跳紊亂的聲響。
「我教你,學不學?」風和日麗,眼前的碧海藍天是那麼清澈,應停心情舒暢,眼中的妻子比醉人的景色更美麗。
張馨萸傻傻的點頭,靠近他身邊,當他把誘餌塞到她的手心里,滑膩的感覺異常古怪,這才驚得她找回迷失的神智。
「這是什麼?」一聲尖叫,急忙丟開手里的東西。
「魚餌呀!你怎麼丟了?」應停壞壞的笑,又抓了一條軟綿綿的蟲子到她眼前搖晃。「把這個穿到鉤上試一試。」
「不要!」看清楚他拿著什麼,張馨萸飛快的從他身邊跳開。
在應停眼里,這個端莊的妻子向來「靜若處子」,除了上次爭吵,她爆發過一次外,還沒像現在這樣「動如月兌兔」過,玩上癮的他一手魚鉤、一手誘餌追了過去,笑得像個頑皮的孩子。
「沒關系,又不會咬你。」他那個樣子,簡直就像是故意在「欺負」她似的。
張馨萸氣極反笑,揚起五指威脅,「再過來就打你了!」
應停作勢要將誘餌丟向她,她尖叫一聲往後跑;他見狀,笑得開心至極。
她忿忿不平的罵他幼稚,「你都幾歲了還這樣……討厭。」
在應停眼里,她那點羞憤卻像是帶著誘惑的嬌嗔,簡直是風情無限。「以前怎麼沒想到用這招來對付你呢?」很是感慨。
張馨萸見他站回原位,繼續釣他的魚,這才安心的走到他背後,賞了他一記粉拳。「你試試,我買一窩鳥兒,啄的你體無完膚。」
「鳥兒我倒不怕,就怕半夜琴聲到天明。」應停意有所指,瞥了她一眼。
張馨萸羞得不能言語,又給了他一拳;他則是笑得更歡樂了。
出海之後,應停似乎放下了皇子的身份,船上除了幾個最信任的心月復手下,都是些對他不了解、不認識的人,他可以拋去許多負擔,不必再掩飾自己。
張馨萸默默凝視他比過去開朗的容顏,不再計較他時不時的用言語「欺負」她。
陽光下,那個眼中無憂無慮的男子,與她心心念念的大皇子完全的融合了。
她一直喜歡的,就是這樣一個人,有著爽朗的笑容,豪邁自我、開明直率,就像是爆裂的火焰,輕易就能將人給融化,而不是那個傲慢的、蠻橫無理的,會傷害她的男人。
現在的他,不會再傷害她了,張馨萸滿足的笑了,情不自禁的把頭一低,倚到他結實有力的臂膀上。
她想這麼親近他,想很久很久了。
「怎麼?不舒服嗎?」應停困惑的問。
「有一點點。」她感到太高興了,忽然好希望這一刻就此停住,她能就這麼倚靠他一輩子,不再有猜疑、有爭吵。
「你沒這麼虛弱吧?寶珠,魚烤好了沒?快端上來!」
「大爺……那個,已經吃完了。」
「什麼?你大爺我連味道都沒聞呢!」
「您不是還在釣嗎?」
「到底你是主子,還是爺是主子?」
張馨萸听著他們的對話,只是傻傻的笑著,望著平靜的海面,心情感到愉悅無比。
她從沒告訴應停她有多麼的喜歡他,這種表露心跡的行為她還是做不到,但現在,暖暖的海風似乎把她的心門給吹開了,此時她好想向他告白。
從小到大,那些對他戀戀不舍的情懷,她好想讓他知道。
「應……」剛一開口,就察覺應停的身軀陡然僵硬了,張馨萸納悶的抬頭。
「好像在動?」他目視前方,神色困惑。
「你在看什麼?」發覺他不對勁,張馨萸順著他的視線向前看,只見前方海面上有幾個黑點在晃動。
她還沒想明白那是什麼,就見船上幾個水手慌張的大喊大叫。
「有什麼事嗎?」張馨萸不安的揪住應停。
他順手環住她的腰身,保護她的想法透過不假思索的舉動傳達而出。
這次外出,張馨萸並未改扮成男裝,她試過,但不管怎麼打扮都無法使自己像個男人,反而古怪得惹人注意。
除了故意穿舊一點,裝扮俗氣一些,她並未特別喬裝自己。
「不好了,海盜們追來了!」幾個眼尖的水手望著遠處的黑點,臉色驚恐,趕緊對應停他們道︰「你們快去躲起來!」
這艘商船本就是為了避開經常在這一帶打劫的海盜才「繞道」駛向應停的地盤,沒想到重新出發後,還是和海盜遇上了。
「你們幾個,護送王妃下去躲藏。」應停立即分配人手,大部分跟他在船上對付海盜,小部分帶張馨萸去底下船艙。
他也曾與一些海盜交過手,但遇上的都是駛著小船來擾民的小海賊,不像今天這樣規模如此龐大。
眼看黑點逐漸逼近,顯現出三艘載滿了人手的船只,每個人口中還整齊的發出不懷好意的叫囂聲,張馨萸十分擔心。
「一起下去吧?」她拉住應停的手腕。
他搖了頭,有些事他必須親眼去看、去了解,才能有辦法防範。
今後,若他的領地發展蓬勃,來擾事的人必定也會增多,他想知道商船會這麼解決這些海盜,于是手一揮,不容張馨萸多說上一句話,心月復手下馬上將她拉走。
「等等——」張馨萸不想就這麼走了,奈何身不由己。
應停的手下們平時對她還算敬重,但王爺命令一出,就沒人會去考慮王妃的想法。
被帶進船艙的張馨萸像犯人般遭到監禁,只有寶珠陪在她身邊。
她皺起眉,很後悔一直都沒收買應停的心月復幕僚們,如今有需要了,她完全「動用」不了這些人,只能干著急。
「王妃不用擔心,大爺知道事情的輕重,不會亂來的。」寶珠見她臉色很難看,忙不迭的安撫。
張馨萸只能嘆氣,明白自己就算留在應停身邊,也未必能幫得了他什麼忙,說不定還會替他添麻煩;但他這麼我行我素,不顧自身安危,教她很煩憂。
以前喜歡他的率性,現在才知道太率性的人就是任性了。這個毛病,早晚要他改掉!
張馨萸搖搖頭,放下心事,對寶珠道︰「你讓門外的人不必監視我,我不會跑出去的,快讓他們去幫王爺。」
寶珠眼珠子轉了轉,敲門出去——他也是應停的心月復,即使重視張馨萸,但更關心的還是應停,必要時,就算犧牲張馨萸也不會手軟。
這些張馨萸都了解,她並不生氣,但對于毫無顧忌的應停,她是有點頭痛——
這個男人上過戰場,不怕廝殺,遇到危險,他一點都不考慮自己出身皇族、身份高貴,是最需要躲避危險的人,反倒還搶著冒險湊熱鬧。
這種肆無忌憚的脾性,她以前可沒發現。
「王妃,交代好了,只留一人守在門外,其余的都上去保護大爺了。」珠寶走回來鎖上門,小聲回復。
「你們就沒人能勸王爺不必去湊熱鬧嗎?」
「王爺自小就怕活得不夠熱鬧,當初征戰沙場也是打前鋒,總是沖第一個,要不然軍營里的人怎會那麼順服于他?」
張馨萸從寶珠比手畫腳的演說中,就能想象得出年少時的應停在戰場中是怎樣的英勇,那場面又是怎樣的豪壯,但那畢竟是過去;現在的他只有滿身的創傷,她可不願見他再受傷。
「如果拿這事和他講道理,叫他改掉這種習慣,他會生氣吧?」張馨萸又是一嘆,仍然決定不管應停高不高興,她都要跟他說說,要他不能再這麼隨意了。
「大爺不受束縛慣了,皇上也喜歡他這麼悍勇無畏的性子,王妃若是有意見,大爺肯定會覺得煩悶,不過王妃只要表現出對大爺的關愛,想必大爺還是會感動的。」寶珠笑著貢獻出對付應停的辦法。
張馨萸看看他,苦澀一笑,「你還真是了解他。」
這哀怨的話讓寶珠頭皮一麻——王妃該不是嫉妒他吧?「這個,王妃與大爺相處的時間還短,再過個兩、三年,王妃一定能將大爺握在手心里……」
張馨萸沒等他說完,就被他誠惶誠恐的表情給逗笑了,「我並不想制伏他,只是羨慕你知道許多關于他的事,而這些事我都不了解。」
下嫁時,她曾以為她夠了解應停了,結果直到現在,她還是常會發現她對應停的認識依然不夠完全。
他總會做出一些令她感到意外的事,惹得她的一顆心起伏不定。
「寶珠。」張馨萸盯著這個討人喜歡的孩子,壓抑住內心的羞澀,「你覺得他……喜歡我嗎?」
「啊?」寶珠一驚,沒想到張馨萸會這麼問,在她緊迫的目光下,他戰戰兢兢道︰「據奴才對大爺的了解,他……」
「誰?」
門外的守衛突然出聲,寶珠未完的話斷在嘴里。
張馨萸急忙起身,心想著是不是應停回來了,寶珠卻攔住了她。
寂靜中,一陣出人意料的打斗聲倏地響起。
「有什麼人?」張馨萸心驚的問。
「噓!」寶珠趕緊拉著她找地方藏身。
打斗聲迅速結束,外面又傳出陌生男人的交談聲,嚇得寶珠手足無措。
「這是什麼地方,還有人專門守著?」
「大概是里面有什麼寶貝吧?」
「打開它!」
「門鎖著……」
談話聲忽然斷了,外面的人意識到——門里有人!
寶珠緊張得不敢呼吸,張馨萸也听出來者絕非應停的手下,更不可能是船工,那他們的身份就只有一個可能。
海盜!
張馨萸的胸口一緊,來不及思考自己該怎麼躲藏,一顆心牽掛著應停的安全,在船上的他現在怎麼樣了?
寶珠左右環顧,這舒適的船艙沒有任何隱藏之處,他們根本沒地方躲啊!
張馨萸冷靜下來,一手抓了個放在桌上的盤子,一手拉著寶珠躲到門後,寶珠搖頭想反對,這時,門已被人從外面撬開了!
必于海盜奸婬擄掠、無惡不作的傳聞,主僕兩人都曾听說過,此時危急關頭,回想起听過的傳聞,兩人更加緊張,一動也不動,看著門在眼前慢慢被推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