喀嚓,嘎啦……走在前方的人終于不耐煩地回過頭。
「你再怎麼弄出這些聲響也是沒用的,我會比你還不清楚第府里的人員調派嗎?現在正午時分,沒有人會留在後花園的,除非有人和咱們倆一樣在做些見不得人的事。」
唔,他的意圖被他發現了,但也用不著這麼說,不過是溜出家門罷了,什麼叫見不得人?多、多曖昧。
他又違背了答應老爺的事,萬一東窗事發,他還能留在第崆的身邊嗎?答案肯定是否定的,但他仍舊是拒絕不了第崆的懇求。待他們偷偷模模溜出第府,來到老地方之一,仍留有之前燒黑痕跡的廣場,也不知第崆是用了什麼方法,他們才到不了多久,小竹子等人便已陸續趕到。
「老大,你怎麼這麼久沒找我們出來,另一個老大呢?」長得一模一樣,乍看之下難以分辨的雙生兄弟,部下一律尊稱為老大,省去認錯時的沒天理懲罰。
「別提他,一想到他我就火大,說說今兒個咱們先玩什麼?」第崆眉心一擰,那沒良心拋棄他的家伙,不提也罷,還好他現在身邊有花霧夜跟著,總算有人替代那個薄情的渾小子。
「老大,有一件事不知道該不該說……」小本子欲言又止。
「說來听听。」
「今兒個很奇怪,竟有人向我們家打听上回咱們在這兒演的戲?好奇怪,那不是老大你編的嗎?」
小本子怎麼想怎麼不通,一個隨意編派的故事,竟有人當真?「我們家也是。」
「我也是。」
小本子的質疑引起眾人的附和,想不到他的嘍們皆有相同的遭遇,這事絕非巧合,有蹊蹺!第崆抿唇思索,不明所以。「第崆,那戲是你自個兒編的,不是真的吧?」
在眾小字輩們眼中,像影子般被第崆耀眼光芒遮掩,而被漠視的花霧夜突然開口,其它人這才醒悟,原來老大的身後還跟了個人。
「別管這些了,咱們今天來玩比一比,怎樣?」
「啊?」
「就是手段不論,卑劣不究,誰在這一時辰里模來的東西環是珍貴,誰就可以拿鐵棒和其它拿竹棍的人對打,你們說好不好?」
小字輩的嘍們積怨已久,總是打不倒老大,不能換自己當老大過過癮,現在有這大好機會,豈有不把握的道理?
「好!」一群小表頭們一哄而散,去做叫大人們頭疼不已的惡作劇。
一個時辰,一眨眼間很快她便過去,最後是由潛入當地縣令府的第崆拔得頭籌,他將縣令在後花園內精心培育,百年難得一見,花費無限心血才能開花、展現嬌媚姿態的牡丹一舉采下。
也只有第崆才會如此不知死活偷闖縣令府,還摘了縣令費盡千辛萬苦好不容易開了花的得冠牡丹,真是暴殄天物外加吃了態心豹膽。
◇◇◇
找不著虛懷爸的人,覺得非常無聊的第桀,突然想起被自己忽視了許多天的親兄弟。想不到,他竟也不在,不知溜到哪兒去了?略一思忖,他猜,第崆肯定又不顧禁令,溜出府外去找小竹子他們去了。
第桀心想他也好久沒見著小竹子他們,有點想念,因而也溜出去。
正當他來到後花園,想趁府里眾多的僕人不注意時向外跑時,突然發現了一個鬼鬼祟祟的人影。「喂,你是誰?」
「喝,不要突然出聲嚇人好嗎?」
「我沒看過你,快說,你倒底是誰?」
「嗯……我想想,在第府里會這麼目中無人,用頤指氣使的口氣說話,年齡大概十歲左右的,不是第崆便是第桀,你是哪一個呢?」這陌生男孩子,怎會對他們家的成員那麼清楚?還知道他的名字?他究竟是誰?
「是我先問你的,你得先回答,再不說,我叫府里的人將你趕出去!」
「唷,這麼凶?我好怕喔,我猜猜,你應該是那個虛假大夫避之唯恐不及的……第桀是吧?」什麼避之唯恐不及,他有那麼惹虛懷谷生厭嗎?
可惡!瞧他細致的小臉蛋氣成豬肝色,一副被他猜中的表情,楓念晴笑容可掬地開口︰「第桀,我叫楓念晴,我和我爹來你家作客,但大人在談事情,我這小孩只好無聊地在你們府里閑逛,還望你別介意。」一會兒嘲諷人家,一會兒又笑盈盈的,誰理他!「哼。」
「別這樣,不然我賣你個消息好了,一錠銀子,保證值得。」
這貪財的小表,第桀不想搭理,作勢欲走。
「難道你不想知道虛假大夫的行蹤?」
這句話成功地打住第桀的腳步,他一臉想知道,卻又不想讓楓念晴得知、故作姿態的模樣,一點也不像虛懷谷口中那似瘟神的形容,反正楓念晴也看虛懷谷不順眼,能趁機興風作浪,切不可錯失良機。咻!楓念晴俐落地抬手接住朝他飛來,閃著銀白色光芒的東西。
笑得很賊的楓念晴附在第桀的耳旁,嘀嘀咕咕一番,很快地。
便見第桀像風一般沖了出去,留楓念晴一人兀自立在原地擦拭白花花的銀子,不錯,不錯,又不費吹灰之力,淨賺一筆,呵。
◇◇◇
「嘻嘻。」第崆好似有著永遠也宣泄不完的豐沛精力、充滿靈性的小孩,在邁步回家的一路上,嘻嘻笑個不停。看在身後稍稍矮他一點點的男孩眼里,只覺得他相當欠扁。
「你好象很高興?」
「當然,我一想到你……嘻嘻!」
「第崆,你再笑我就……我就……」
「就怎樣?」
「就……」花霧夜就了老半天,突地漲紅了臉,卻說不出個所以然。
第崆笑得彎下腰,不可遏止。
「早知道就不要出手救你……」花霧夜雙頰鼓得紅通通,煞是可愛,像極鮮女敕可口的成熟果子,第崆于是乎偷香了一口,嗯,味道還不錯。
「你……」總之,不論原因為何,花霧夜相信第崆只是一心想看他窘迫難堪的模樣,也許他該冷然自持,面不改色才是,可是說容易,做可只有一個難字,而且是太難了。比夏日早下山休息的太陽,在一天將盡的當兒,散落最後點點艷麗的余暉。很快地,美麗不再,滿天霞光一瞬間便由湛藍、暗黑替代。
走在後方的花霧夜低著頭,悶聲不響,這是怕唯一能做的抗議吧?不過那還得看看第崆肯不肯。
「小夜子……」第崆徑自將花霧夜歸類于他手下的小字輩,這麼一叫,花霧夜的嘴嘟得更高了。「小夜夜……」
那他順從民意,改個詞總可以了吧?小夜夜雖然比小夜子好些,可是仍不夠教他滿意,男子漢大丈夫,行不改名,坐不改姓,他叫花霧夜,雖然、雖然有點女孩子氣,但那是母親為他取的,就是他的名。
「小夜夜,你別氣了嘛,我承認我是故意露出敗勢,我想試探你會不會出手幫我嘛,如果你肯下場和小竹子他們比試比試,若你打不贏,我一定也會幫你的,可是找不知道你會不會幫,所以……嘻!」原本听來誠懇的道歉,在最後卻破功,第崆忍不住笑出聲。
他一想到難得動粗的花霧夜手持竹條,奮不顧身地沖入他們混戰一團的紛亂里,東一揮,打著自己,西一閃,絆倒自己的那副挫樣,結果非但沒幫到他任何忙,還搞得自己一身泥巴,他就忍不住想笑。
「咳,小夜夜……別氣了嘛!嗯?」
第崆巴在花霧夜身上撒嬌,不在乎花霧夜身上未全干的泥巴弄髒他一身向小牛偷借來的衣衫,反正花霧夜會為他傷這腦筋,誰教他衣服太小,不能穿他的。「走開!」第崆的纏功終于迫使花霧夜不得不開口制止,但卻仍阻止不了,第崆整個人的重量全壓在他身上,擺明了要他背他回府。
「小夜夜……」
「下來,知不知道,你很重耶!」
「小夜夜……」第崆才不管這些,不想走路的他干脆雙足一蹬,纏在花霧夜的腰際。外表雖瘦小,但因勞動而有力的花霧夜奮力地撐住,蹎躓卻未跌倒,倔強地背著第崆往前行。「嗯……啊炳哈……啦啦啦……」「噗嗤!」「你怎麼可以嘲笑我?本少爺犧牲地哼歌想振奮你的精神,你非但不領情還笑我!」
「好難听,呵。」
「什麼!?本少爺今兒個非得好好教訓你不可!」
在被摔下來之前,順著花霧夜突然松下的手臂,第崆跳下地,用力敲了花霧夜頭頂後隨即跳開。
「來呀來呀!追得到本少爺,本少爺就仁慈地讓你打回來。」
如果明著對打,花霧夜是絕對打不到靈活得像只猴子似的第崆,但比腳力,那可就說不定了,至少離第府仍有一段不短的路程,要論耐力他肯定略勝第崆一籌,跑得愈久他勝算愈大,等著瞧!
于是,兩個男孩在昏暗的夜色中追逐著,全然忘了回到第府後將會面對的責難、懲處。
◇◇◇
「喝茶嗎?看書嗎?還是要搥背?」任姊跟上前,第靈便撇過身,她再上前,他再轉,任姊莞爾一笑,不論過了多少年,相公仍是當年誓言要娶她入門的那個年輕小伙子,像個永遠長不大的大男孩。
「妳為何總是為那個小表說話?」總算是肯開口了,等了半個時辰的質問,任姊早就想好要如何接招,只等相公的抱怨。任姊走至第靈身後,白玉蔥指搭上第靈的肩,溫柔地幫他揉捏。
「你希望咱們的兒子長大後變成像城西秦家的公子一樣嗎?」
「當然不要,那樣的紈子弟,奏家在被他敗光之前恐怕就先出事,真佩服秦老,他真是教子有方!不過,這和那小表又有啥關系?」秦老老年得子,所以極其溺愛他的獨生子,以致那個秦公子沒事便在城里胡作非為、惹是生非,甚至傳出他虐待下人至死的事情,不過事實如何第靈並不想弄清楚,畢竟他和秦老又無多少交情,但那樣的兒子留著何用?不如在娘胎里就將他悶死算了,省得活在世上危害世人,終有一天奏家必會毀在他手上。
「關系可大著呢!」「說來听听。」第靈雖然脾氣火爆、個性沖動,但討了老婆後,本性雖然沒變多少,但只要是老婆說的話,大都他都會听進耳里,記在腦海里,做人處事與以往年少時大相徑庭,但因而才能扛起第氏家業,沒成為敗家的不肖子。
「如果我們像秦老一般,不分青紅皂白,偏袒寵溺兒子,那麼孩子們便學不會如何明辨是非黑白、對和錯,他做人處事便會完全依照自個兒一時興起的心情而定,反正最後不論發生什麼事他都不用負責,自會有父母代地出頭,但孩子總有一天會長大,父母親無法永遠守候在一旁。
況且崆兒的性子你又不是不了解,他根本關不住、定不下來,要他坐在椅子上超過半刻鐘,倒不如罰他打水砍柴來得容易,幸好現在有霧夜那孩子,否則崆兒恐怕也不管自己身上是否還帶著傷,早溜出家門,又出去玩得一身傷,傷勢反而愈嚴重,咱們反倒該感謝他將崆兒照顧得無微不至,不是嗎?」細致的柔美不賺累,繼續在相公的背上努力著。「可是我還是覺得那個小表不該跟著崆兒亂跑,至少應該找個時機通報咱們。」
「你認為他有辦法斗得過崆兒嗎?」
「唔……」不是第靈想夸耀自己的兒子有多優秀,但就是因為崆兒實在太過機伶,連自己都常倍感無力,更何況是一個年紀和崆兒相當的孩子?太難,太難!「既然不論咱們用盡鎊種法子,仍無法有效制止崆兒過于好動的個性,倒不如有個人陪陪他,也教人安心些。」
「嗯。」
「接受了?那為何臉還是那麼臭?」
竟說他的臉臭!「誰教妳老是偏袒那小表。」
就說是就事論事,沒有偏心,他還……難道……「呵,吃醋啦?
「哪有!」在他反駁的同時,臉卻不由自主地漲紅,看在明眼人——太座大人的眼里,自是了然于心。
「呵呵……」「別笑!別笑!」掩上門扉,恩愛如舊的夫妻該如何解決這番爭吵?這就不足外人可以探知的事了。
◇◇◇
趁著夜深人靜,大部分的人們皆已睡下之際,一個小小人影在第府里快速地穿梭,可見他相當熟悉地形。躲在暗處的人在確認守住房門口的侍衛偷偷打盹後,迅速鑽過他身旁,溜進屋內。
「誰?」躺在床上睜著眼發呆的第崆發現有人溜進他的房里,立即坐起身,防備地探問。「是我啦,小聲點,不然會將守衛吵醒的。」
「小夜夜,你怎麼能來,我爹沒罰你關禁閉?」他記得他們一溜進後門,便看見久候多時的「大隊人馬」,當場將他們逮住,而爹在大怒下,分別將他們關起來,既然被關就應該很難溜出來才是,而他現在竟還帶著香香的東西……
「夫人心腸好,幫我說話,我才沒被關起來,而且還能有香噴噴的飯吃,我將它留下來,咱們一塊兒吃。」
雖然不是什麼山珍海味,肉也只是剩下的,又老又硬,絕對比不上他平日吃的東西,但花霧夜的這份心意,使得平淡無奇又冷冷的食物看來美味極了。
第崆突然間說不出話來,從沒有人對他這麼好過,並不是說父母兄弟對他不好,但這好不同,就是不同。
「怎麼?我記得你不但被關還被罰沒飯吃,所以不可能不餓,還是你嫌這些看來太難吃,難以下咽?」
對了,因為第崆待他一點驕氣也沒有,常常會讓他忘卻他畢竟是富有人家的少爺,他吃慣了的可能是第崆習慣性丟給狗吃的……「小夜夜……」第崆突然撲向花霧夜,直接坐在他身上,吃起他帶來的食物,還不忘吃一口,意圖喂他一口。
「不要黏著我……唔!」在花霧夜狂吼的同時,第崆趁他張嘴的同時,將食物塞進他的嘴里。「好不好吃?」第崆嘴里塞著食物,口齒不清地問道,可這回花霧夜學乖了,抵死不開口。
「啾!」第崆將油膩膩的唇瓣壓在花霧夜的唇上,印了個好響好響的吻,這出乎意料的舉動教花霧夜很難不目瞪口呆,趁此同時,第崆又送入下一口食物,笑得很得意。為了不再被第崆驚人的舉動嚇到,花霧夜只好乖乖地合作,任第崆玩起你一口我一口的喂食親密游戲,心里直啐道,這也能玩?
◇◇◇
「哈……啊……」第崆相當不文雅地打了一個又長又大的呵欠,但旭仍是執意不論花霧夜如何溫言相勸,他就是不肯上床就寢,硬是賴在花霧夜身上。這時,屋外傳來不該在大半夜里會有的嘈雜聲,花霧夜吃力地將第崆抱起,將他放在床上想走開時,衣用卻被扯住。「第崆,我出去看看,馬上就回來,好不好?」
也許是因為花霧夜的嗓音太過溫柔,或是自己實在太想睡了,第崆終于不再纏著他,放開抓住的衣角。
走到門前,將門開啟一小縫得以偷覷的花霧夜覺得有些奇怪,為何原本站在外頭打盹的守衛不見蹤影?突然間,門扉被用力撞開,他被巨大的力量撞彈至角落。「啊!」
「誰?霧夜!?」第崆被花霧夜的叫聲驚醒,欲起身探個究竟時,一道黑影迅速地飄到他眼前,他的頸項隨即遭到重擊,意識陷入一片無底的暗黑。被撞至牆角的花霧夜,奮力起身撲向黑衣人,然而他這舉動無疑是以卵擊石。
黑衣人輕輕一閃,讓他撲了個空,旋即欲攻向花霧夜,豈料花霧夜並未起身迎擊,反而飛撲至床上,緊緊抱住昏倒失去意識的第崆,不論黑衣人如何朝他背部攻打,他就是不肯松手,甚或被打昏時,雙手仍是緊抱住他不放,時間緊迫的黑衣人見分不開兩人,干脆一把扛起兩個小孩往外奔去,消失在無垠的黑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