馴服羅剎女 第六章

書名︰馴服羅剎女|作者︰娃娃|本書類別︰言情小說

老實說,如果撇開是因遭到「狐」算計才會淪落于此的前提不說,無論是寧為臣還是聶小魚,都會覺得這一趟迷宮之行其實還挺……

有趣的。

在闖過「鏡關」後,他們接下來到了「靈剎大殿」,遇到一只正在怒噴火舌的湯牡龍。

那是一只名喚「湯牡」,約莫有十個人高的一只噴火龍,因為搞不定火候大小,而烤壞了一爐燒餅,正氣得蹦蹦跳。

在寧為臣為他解決了問題,並送給他一只「定時器」後,湯牡龍開開心心地親自將他們送出大殿,依依不舍地和他們互道珍重。

他甚至還邀請他們在回程時,可以上他那里吃燒餅並休息。

在快樂地揮別了那只熱情的噴火龍後,聶小魚好奇地開口。

「你怎麼會有那種古里古怪的東西隨身帶著?」

「會古怪嗎?」

寧為臣淡淡笑著,微聳肩頭。

「我覺得還好吧,因為我這工作沒有拘絆、下受束縛,任我逍遙來去,再加上我又是個很喜歡結交朋友的人,所以不但走過絲路,去過西域,登過天山,甚至還曾乘坐過高桅大船渡過重重汪洋,去到了那些有著紅發綠眼,被咱們中原人喚作洋鬼子的幾個臨海國家。」

「那些洋人的文化和咱們的不太一樣,卻對機械科學之類的什物極為專長,那只‘定時器’,就是我結交的洋人朋友送給我的,我身上常會有些小玩意,以備不時之需。」做人最要緊的是要懂得認清自我,既然本事不夠,那麼用來逃生或用來哄哄人好換取時間的小道具,總是少不了。

聶小魚偏側螓首,不可思議的看著他,「怎麼听起來,你好像還挺滿意自己目前的‘工作’?」當一個術法不濟的道士?當一個隨時可能得腳底抹油的江湖郎中?

「沒錯!」寧為臣無所謂的笑笑,甚至還點點頭,「我是覺得還挺滿意的,這畢竟是對我有養育之恩的師父,在過世前承繼給我的吃飯家伙,做人哪……」他的表情半帶著玩笑半帶著正經。「可千萬別忘了‘祖業本行’如果能有機會讓我在術法上專精變強……」他想起了那塊「狼牙」,不禁有些神魂不屬,「那當然就更棒了!」

之所以會神魂不屬,是因為想起了與姬商之間的交易,也想起了他會接近聶小魚的初始原因。

但不知何以,在當時並下覺得不對的做法,卻在此時讓他覺得不太妥當。

按照他原先的想法,哄騙一只妖就同哄騙一個女人一樣簡單。

先讓她動心,然後相約成親,並在婚禮前要求監寶,再找人把姬商找過來,想法子制造出一場混亂,好方便他找機會奪寶。

這個計畫听來簡單,看來容易,做起來應該也沒什麼大不了。

但在計畫之初,他並沒想到會有這一趟迷宮之行。

讓他能深入地了解她,並且看見她隱藏在壞脾氣、蠻性子底下的脆弱害怕、串直可愛、樸拙莽憨,以及那最令他難以忘懷的,柔軟馨香、甜馥似蜜的唇辦。

他對她的感覺,早已無法再同計畫之初時那樣地純粹算計了。

想得太過專注讓他錯過了她的問句,聶小魚氣嘟嘟地提高音量。

「喂!臭道士!」

和他說熟不熟,說不熟卻又不盡然,畢竟她都已經「吃」過人家了,但她還是習慣這樣喊他。

「別當你這會兒手握有‘免揍’金牌,就這麼的不怕死,居然敢不理人?」當心她用記帳的!

「對下起!你剛剛說什麼我是真的沒听到,你能再說一遍嗎?」

「我是在問你——」聶小魚沒好氣地重新問一遍,「你當時是哪根筋不對,怎麼會突然想到要上‘鹿鳴館’去求親呢?」

他剛剛自個兒都說了,喜歡過沒有拘束牽絆的逍遙生活,那又怎麼會突然想去求親娶妻?甚至還是去娶個非人的妖精?

「告訴你,我是最恨被人欺騙的了,你可別想亂編理由唬弄我。」

她或許性子魯直,卻還頗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于外只可能是「惡名遠播」,絕不可能是「艷名遠播」的。

所以他那時候的突然上門求親,態度又很堅決,實在是讓她怎麼想也搞不懂。

向來能言善道的寧為臣,卻讓這樣的一個簡單文句給問倒了。

不為什麼,只因他突然不想再繼續對她撒謊,但不想撒謊卻又不能吐實,自然就出現不知道該如何回答的窘態。

罷好在此時他們繞過一處山坳,眼前出現一道銀絲帶狀的長瀑,瀑布除了在谷問因陽光照射而出現一道美麗彩虹外,還夾帶著像干軍萬馬奔騰般的隆隆水勢直沖谷底。

「上頭是瀑,下頭是澗,所以……」寧為臣開口,樂見到澗水淙淙,因為終于有機會轉移話題。「我的直覺告訴我,或許是該往下跳的時候了。」

「往、往下跳?!」聶小魚听了只能傻眼。

「是呀!‘逢澗直躍’的不是嗎?」

「為什麼你會知道?」她再度傻眼,而忘了該先問另一個重要問題。

「我早就說過了……」寧為臣避開她疑惑的眼神,「我的直覺是很強的,就在剛剛,那四個字就像閃電般打入我腦海,它像是在告訴我,咱們接下來的路,就在水里。」

「但是……」

他決定不再給她任何懷疑或是發問的機會。

「跳吧!」他以動作加上命令打斷她,毫不猶豫地拉著她一塊往澗底縱身跳下。

因兩人之間被銬上了條「同命瓖」,讓她想臨陣月兌逃也辦下到,但因為是在毫無心理準備的情況往下跳,所以聶小魚等于是讓寧為臣給硬生生地往下扯落的。

隨著身子往下落,她忍不住發出尖叫,剛剛忘掉的重要問題也跟著月兌口而出。

「不行——我不識水的!我不要——我不要哇——啊啊啊——救命——」

呃,他忘了貓都是伯水的,這只小莽貓自然不會例外,她寧可接受與人惡斗至死的戰局,也不要接受那種會被水給淹死的感覺。

「別擔心,閉上眼楮。」他在半空中將她攬入懷里,把她的臉壓在自己肩頭,「我既然敢帶你一起跳,就自然有我的把握。」

「我不要!我不信!你太可惡了!居然未經我同意就逼我跳下來!」聶小魚在他懷里掙扎不斷,「我才不要信你這臭道士能夠……能夠……咕嚕咕嚕……咕嚕咕嚕……」

話沒來得及說完便換上一陣咕嚕聲,因為他們已經掉進水里去了。

他們一落入水里,那快速地由四面八方環簇壓頂過來的沉重水壓,幾乎要將聶小魚給嚇得瘋掉。

她長這麼大除了洗澡外,向來是不愛踫水的,就算真去踫了,也從沒像現在這樣從頭到腳浸在水里的經驗。

她快要不能呼吸了!

她快要死掉……她真的就快要死掉了!

她想張口尖叫、想用力蹬足、想瘋狂地亂捉一把,卻不管她做了什麼,結果都只是讓她下斷被灌進水……

就在她覺得自己快要因為怕水而瀕臨崩潰的時候,她終于被帶出水面,跟著耳畔響起一把溫柔、極有說服力的男性嗓音。

是寧為臣,是那個她從頭到腳瞧不起兼不信任的臭道士,也是害她掉到水里的罪魁禍首。

「乖!你沒事的……噓!安靜點听我說,放開你快要揪破我衣裳的手,呃……還有你那可怕的利爪,全身放松,把你自己交給我,你得要先學會信任我,然後我才能夠幫你的,相信我!痹小魚,我不會讓你有事的……」

如果是在平時,聶小魚肯定會對這樣子的說法嗤之以鼻,然後一巴掌打過去。

但無論是人或是妖,當她在面臨最害怕的事情時,方寸已亂,理智全無,只能夠按著體內最原始的求生本能去做出判斷,而那個判斷正告訴她,除了相信他,她已經別無選擇了。

除非,她真的想溺死。

于是她安靜下來,放棄掙扎,虛月兌無力地任由他擺布。

幸好他並沒騙她,即便他懷里抱了個她,只能以單手劃水,他的水性依舊好得叫人驚訝,自在得像條魚,就像她的名字一樣。

罷剛兩人是由百余丈的高處向下跳的,重力加上驟急的速度,讓這一跳幾乎觸著了澗底,也讓他隱隱約約地看見左前方不遠處出現了道微光,就像是有座水洞在那邊一樣。

但因為擔心憋著的那口氣快用完了,他只能選擇先浮出水面換了口氣後,再鑽進水底去找路。

如果他身邊沒有多個她,他肯定能行動得更快,但因為有她在,他的所有思考模式都被迫重新做出修正。

既然甩不月兌,那就只好同命承受,他認了!

他抱著她再度潛入水里,尋找起所有的可能通道,還得時特留意著她釣反應,趕著在她小手揪緊,胸口生疼,—副快要沒氣時停止泅求,然後低頭以嘴渡氣給她。

就這樣子邊游邊找,偶爾還得浮上水面換氣後再度潛下,在經過約莫一炷香的時間後,他終于能夠確定水洞的位置了。

于是他抱緊她,一鼓作氣地快游前進,倏地鑽身進入水洞里。

水洞後方接連著一條水道,水道並不太長,在游過了短短水道後,兩人耳畔終于出現了破水聲響,而後他們便將頭浮出水面。

往前望去一片豁然開朗,綠意盎然,他們甚至還听見鳥語、聞到花香,就像是經由那道水道,來到了另一個世界一樣。

「你還好吧?」這是寧為臣最關心的問題。

「一點也不好!」

聶小魚仍在拚命地喘氣,像是想將空氣全吸過來,又像是想將她這輩子所有能夠喘氣的次數,一次給用完。

「那可惡的姬小,最好保佑我別活著回去找她。」

寧為臣沒說話,先上岸後再將她拉上來,直至兩人雖然模樣狼狽,但至少平安無事後,他才忍不住嘲笑她。

「你呀,才剛沒事就起了仇恨心?怨念太重了。」

她轉過臉下悅的瞪著他,「別告訴我說你不會!不會討厭人,不會恨人,不會生氣時就想拚命罵人、踹人並砸東西?」

「當然不會羅!」他回答得自信十足,「因為那些事情都太浪費時間了,生命畢竟有限,總得要拿來用在有價值的事物上。」

她不屑的哼了一聲,別開臉,「別告訴我用假術法騙人,也是一種有價值的事情。」

「怎麼不是呢?」

他微笑著伸手將她的濕發撥至耳後,動作溫柔,就像是在面對一只需要溝通、需要再教育的待馴寵物時,會出現的表情。

她對于他的舉止有些不慣,但怪的是,她並沒有想要拍開他手的念頭,尤其是剛剛才被他一路護送離開水里,還三不五時得接受來自于他的「渡氣」之後。

「當一個道士,最要緊的是要能夠安撫人心。世人之所以會需要道士,有的是因為失去親人而傷心,有些是因為曾經做過壞事而害怕,他們其實不一定都曾經見過鬼神,卻因為心中執念作祟,而有了想見見死去親人的念頭,或是有了想做法事,祭祀鬼神,也好解了心祟的念頭,而我們這些做道士的呀,正是為了要讓這些人感到安心而存在。」

歪理一籮筐!

聶小魚在心底咕噥,沒說出口是因為畢竟人家才剛救過她,她也不好老給人家難看,還有一點,在經歷過「鏡關」及剛剛水中的那一場大劫之後,她真的無法否認,他確實是有點能讓人安心的本事。

「那麼好吧,小女子聶小魚這廂有禮了,想請問偉大的‘安心道士’……」

由「臭道士」升級為「安心道士」,這樣也算能聊表她對于他救命之恩的感激了吧?

「接下來若是按著你的直覺,咱們又該怎麼做呢?」

寧為臣笑了,笑她難得也會有幽默感出現的時候。

「我的‘直覺’剛剛泡過水,壞掉了,需要暫時休息,所以接下來的關卡,不如就換小魚姑娘來傷腦筋吧。」

他只是順著她的話說笑,主要是為了不想露餡太多,讓她知道他听見蘑菇精的交代,卻沒想到這句話竟讓她听得臉兒紅紅,深覺掛不住臉。

如果她沒記錯,在剛進迷宮時她還曾將他護在身後,甚至還說出「不用害怕!一切有我在!」的大話,但現在回頭仔細想想,就會發現那幾個已經闖過的關口,幾乎都是靠他一個人而破解的。

「你現在是在諷刺我……」她紅了臉,嗓音也變冷了,「說我一路上都沒出過力嗎?」

看出她臉色不對,幽默感跑掉了,寧為臣趕緊搖頭,「在下不敢。」

「是‘不敢’而不是‘沒有’?!所以……」聶小魚憤怒的跳起身,害他猝不及防地讓手鐐給扯疼地狼狽站起。「你真的是這麼想?」

為了不想再發生兩敗俱傷的局面,他低聲下氣的開口道歉。

「小魚,我真的沒有這麼想過,一點也沒有,我喜歡照顧你,不但不會覺得你累贅,反而覺得能有余力照顧你是我的福氣……」這話他說得真心誠意,「你需要我發誓嗎?」

「我才不需要呢!」她表情不屑地扭開頭,「听說凡是由人類所發出的誓言,尤其是經由男人嘴里說出來的,十之八九都是在騙人的,發得再多也沒用。」

「你放心,我聶小魚是不會認輸的,前頭那段看你,後面這段瞧我,接下來還有關卡要過,我相信我一定能夠迎頭趕上你,讓你瞧瞧我的厲害,所以呢,讓我好好地想想,我記得納豆給我的第三句話,好像是叫做‘縫雲上菜’還是‘逢迎下……下尿’之類的怪話,思,依照我的判斷,我想它應該就是……呃,它的意思就是……」

她瞪大眼盯著他,好半天擠不出個所以然來,就在氣氛微顯尷尬的時候,寧為臣回瞪著她的眼楮,突然大聲擊掌。

「沒有錯!正是‘逢雲上鷂’!」

話說完後,他豎起拇指大力的稱贊她。

「小魚姑娘這四個字解得真下錯,剛剛我就發現這座山谷里除了花花草草外,就是雲朵特多,多到了滿山滿谷,你這句話的意思,想必就是當看見雲朵齊聚時,就該要登上紙鷂,或是找到形似于紙鷂的乘物,主要的目標,該是想讓咱們從空中這個方向去做思索吧?」

「呃……」聶小魚畢竟是個老實頭,「我?是我解出的嗎?剛剛我……我真有那麼說嗎?」

「有!你有!你真的有!你當然有!你絕對有!」他表情很自然的一再點頭強調,「我瞧見你的眼神這麼說了,只因咱們兩個默契太夠,我一看就懂了,彼此心領神會即可,是以壓根就不需再由你的口中說出來。」

嘻,這話說得真好听,說得她不禁感到有些飄飄然。

原來,她並不如外人——如姬小那一類見識不足的家伙——所認為的魯莽粗心,而是因為在這世上能夠看穿她的眼神、能夠了解她心的人,著實太少了。

靶覺重新拾回尊嚴的聶小魚心情大好,眉開眼笑的。

「安心道士果然眼神銳利,我剛剛確實是這麼想的,所以接下來我們得找出紙鷂,然後邁向下一個關口。」

就在對話間,兩人下約而同抬起頭,接著一塊瞪大眼楮看著成群軟綿綿、蓬松松的雲朵全往他們的方向飄過來了。

只是那些雲朵不只有白色的,黃色、綠色、粉紅色……各種顏色都有,就像是被人以朱砂、石青、丹黃等涂料給暈染上色了一般,不單是色彩繽紛,它們就連形狀也不太尋常。

有方塊狀、三角形、壺狀、怪獸樣,甚至還有個環繞成圈,中間破了個大洞的。

聶小魚幾乎看傻了眼,「好漂亮的雲喔,讓人忍不住想……想要吃一口……」肚子因此面微生蠢意的她陡地眼楮一亮,想吃東西的念頭立刻拋諸瞄後,神情激動地捉住寧為臣的手。

「喂!你快看!快看!那一朵粉藍色的雲朵是菱形的,後面還拖著一條長長的尾巴,是不是、是不是……很像一只紙鷂?」

寧為臣邊看邊笑,真心地證美她,「小魚姑娘的眼楮真好。」

「耶耶耶!找到了!安心道士,我們真的找到了耶!我們離成功又近了一步!快快快,快點跑!千萬別讓它飄走了!」

她興奮地捉起他的手就往前跑,感覺到自己的心,好像快樂得就要瘋掉了。

不為什麼,只因為這「逢雲上鷂」一關,嘿嘿,可是她聶小魚破解的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