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慚愧為了貪瞧熱鬧而害了好友,已有好一陣子未曾上門的姬,今日難得地再度出現在「鹿鳴館」里。
只是……
進了門後姬一臉愕然,于是她轉過身,重新踏出門外抬頭看看,在確定招牌無誤後才又走回屋里。
她坐下,對著那慢吞吞爬過來的阿螺好奇地問道。
「阿螺,今兒個是館內公休嗎?」
「當然不是!」
以一把黏稠狀勾絲嗓音回話的阿螺,一雙眼楮一左一右地仔細打量完姬後才又開口。
「您真是兒姑娘?真是那個既愛瞧熱鬧又滿腦子鬼主意的狐妖姑娘?」
「這不是廢話嗎?只此一家,別無分號,天底不還會有哪只狐妖能像我這麼漂亮又這麼聰明的呢?」
姬翻了翻白眼,雖已對自己發誓說別再貪玩,卻還是忍不住手癢地將阿螺左右兩只螺眼,給順手打成了個麻花結,惹得對方哀哀求饒。
「成成成!阿螺信了!信了您真是嬸兒姑娘了!」
努力了半天才終于能將結解開,阿螺心疼的撫著眼,在心里啐道︰漂亮聰明那可未必,但說到了貪玩您肯定是天下第一!除了您外,誰會無聊到想將我阿螺的眼楮給打成結來玩?
「信了就好!」姬拍拍小掌,呵呵笑著,「要不,我還有更足以證明我身分的辣手方法……」
听見這話,阿螺情下自禁地抖了抖身體,幸好這姑娘沒再在這問題上作文章,只是語氣一沉的問了個問題。
「說!你剛剛為什麼會懷疑我不是我?」
莫非館里在鬧「畫皮精」?亦即那種老愛照別人模樣身形變化惡作劇,造成了真假莫辨、混淆視听的畫皮小壞蛋,所以他才會這樣問她。
「沒啦!只是因為依您對阿螺的了解程度,自該知道我可不是公休日時還會來上工的笨蛋。」
那倒是真的!想那阿螺,每逢休假日必定睡到雷公打不醒、龍王沖不醒的特大號懶蟲,又怎麼可能會如此勤快?
姬邊想邊點頭,卻又忍下住困惑的蹙起眉頭。
「那我就不懂了,既然不是公休,館里怎麼會連一個客人也沒有?」當然她除外羅,她可是自家朋友而不是客人。
姬會有如此疑惑,自是其來有自。
只因「鹿鳴館」乃是逾千年的老字號老棧,加上店里還有許多古玩收藏,又是妖界情報轉輸站,無論她在何時來此,永遠都是「妖」滿為患,若在假日時更是一位難求,可能還得跟不認識的人並桌,但是現在……
姬放眼望去,除了空桌空椅空櫃台外,就只有一個個伏蹲在牆角拿著拍子打蒼蠅的奴僕了。
噢,不,因為沒客人,沒剩菜,就連蒼蠅都被迫搬出去乞討過活了。
那些個手捉著拍子的家伙,只是做仿樣子的蹲在角落打瞌睡,而阿螺之所以會肯移駕過來,不過是因為剛剛才睡過一場,加上最近睡得太多,是以才會肯過來走動走動罷了。
「是沒有客人,而且這種情況已經持續了幾個月了。」
姬抬頭,看見說話的人由二樓款款栘下,正是龜總管。
來到姬嬸桌旁坐下後,龜總管揮揮手讓阿螺退回櫃台里去。
「怎麼會這樣?」姬不懂,「小魚呢?她也置之不理?任由生意繼續爛下去?」
「小姐最近身體微恙,在別的地方靜心休養,不在‘鹿鳴館’……」龜總管似乎不太想提起他家小姐,說了兩句便將話題給轉開了,「算了,反正館里平日的開銷也不大,沒客人上門就少買點菜……」
「但這並不是解決問題的根本辦法呀!標叔。」姬不同意的搖頭,「更何況還有那麼多奴奴僕僕、丫鬟小廝全都靠著館里的薪俸在過日子,這可不是光憑著少買點菜便能夠解決問題的。」
「館里員工多半是從其父祖輩時便待在這里做的了,請大家共體時艱,溝通並不困難。」
姬忍不住提高聲調,「這並不是難不難的問題,而是沒有必要!標叔,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標總管想了想後,決定將一切據實以告。
「原先咱們也不懂,只奇怪客人怎麼會日漸稀少,于是館內開始打出‘特價牌’、‘附贈牌’,甚至還找過戲班子來鬧一鬧,但生意仍是一落干丈,後來我終于忍不住了,親自去一位多年老顧客的家中問清原由,問他是不是嫌館里的菜不好吃?還是嫌床太硬了不好睡?或是怪咱們的員工怠慢了貴客,但對方只是搖頭說沒有,最後才吞吞吐吐地被我逼出了實話,原來,他們都是被嚇跑的。」
「嚇跑?!」姬下懂,環視館內一圈,一臉困惑,「咱們這里有什麼會嚇人的?」
「不是屋里,而是屋外那片林子里頭!」龜總管深覺無力地搖了搖頭,「听說環繞著‘鹿鳴館’外頭的林子里竟然住滿了野貓,且還是一群又凶又惡又刁的野貓。只要是有人或是有妖客接近,那些野貓便會毫不留情地跳到對方臉上、身上狠狠一陣亂抓,抓到你哭爹叫娘的抱頭鼠竄,再也不敢上門來,所以現在咱們這‘鹿鳴館’又有個新封號,就叫做‘惡貓館’。嬸兒姑娘,你想人家上門來吃飯,不過是圖個享受及放松,誰會願意跑來吃頓飯,卻帶苦一身傷回去?」
「貓?可我剛剛進來時並沒有看到……」
「這我也不知道,或許是它們剛好換班離開,不小心漏了個你進來,也或許是它們懂得分辨,看得出來你並下是客人而只是店家朋友。」
「會換班、還會懂得分辨?」
姬聞言,忍下住要翻白眼了。
「龜叔,您會不會太抬舉它們了?愈听您這麼說我就愈是不明白,姑且不提‘鹿鳴館’正是貓妖一族所開設的,大家本尊是一家,應該奸商量,更何況你所說的那些家伙不過只是尋常野貓,不論是你或是其他妖客,就算是術法再不強也總能夠派上用場,又怎麼會將一群尋常野貓給放在眼里呢?」
「事情沒這麼簡單,在知道了這件事後,我孤身進了林子深處找它們談判,這才知道那群野貓里幾個帶頭的都是貓妖,並具有一身驅動策使一般家貓、野貓的術法,讓它們甘心听話去阻撓想上咱們‘鹿鳴館’的客人,且還只只都不怕死的呢!」
「這麼厲害;︰那麼那些貓妖又是打哪里來的?」
「瞧那長相都下像中原貓,該是打偏遠地方如蘭州、西域、回疆等地來的吧。」
「敢情竟是外來貓跑到咱們中原,來搶生意的嗎?」
姬氣得瞠大杏眸,小掌用力拍下了桌子。
「既然大家的頭兒都是妖,合該坐下來好好溝通,而不是只會祭出陰招來破壞別人的生意嘛!」
「雖說是外來客,但那群家伙可是有頭兒、有組織的,于是我就托了他們帶我去見他們的頭兒,結果……」
標總管邊回想邊忍不住微冒冷汗,臉上亦出現了懼怕。
「那是只身上有著黃色條紋,個頭不像貓,反倒像虎,額心上還有個十字星刀疤的虎斑大貓,雖說樣子是貓,卻有種猛虎般的陰驚霸勢,是那種一瞧見就會猜測合該是殺人如麻、吞妖無數,才會有今日霸勢的惡貓,他見了我來只是冷冷放話,說我沒有資格跟他談判。」
「那麼……需要我幫忙嗎?」
即便對方听起來很可怕,也知道自己去了也可能幫不上忙,但姬還是忍不住小小聲地問了。
「嬸兒小姐去了也沒用。」龜總管頹喪的搖頭,「他們頭兒指名道姓只想和我家小姐談判。」
「那就快點叫小魚回來幫忙呀!」姬吐出長長怨氣,「如果讓小魚知道了她家里讓陌生人給欺負成這個樣,怕是飛都要飛回來了。龜叔,你老實告訴我,她是不是……呃,還在生我的氣?還在惦記著……」
一個人名在姬口中好半天擠不出來,但甭說出來,龜總管很清楚她想說的是誰。
「不能找小姐回來的,她脾氣那麼火爆,肯定毫不考慮地去找對方對干一場,偏偏有些事情不是單用蠻力就能夠解決的……‧」龜總管面有難色,「加上小姐這陣子是真的身子不好,還有,她早就沒在氣您了,您別多心,只是這種可能要動干戈的事,我無論如何都下想讓她知道了心煩……」
因為討論得太過投入,兩人都沒瞧見站在櫃台後方,正在拚命朝他們左右轉動及眨眼的阿螺,也沒瞧見一條紅影,已在他們談話問緩步踱了進來。
紅影始終沒作聲,直至此時才終于開口——
「有什麼事情是不能夠讓我知道的?」
听見那冰冷且熟悉至極的嗓音,龜總管及姬都嚇了一跳,蹦跳了起來,接著快快扭過頭去,在門邊瞧見身披紅袍、面色雖然有些憔悴,卻仍是一臉倨傲不馴神色的聶小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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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可忍,孰不可忍!
竟敢跑到你祖女乃女乃羅剎惡貓的頭頂上撒尿使壞?
才听完龜總管囁囁嚅嚅的解釋後,聶小魚已按捺不住火性,抬起一腳往桌子狠狠踹去。
乒乓聲響,桌子頓時成了堆廢柴,而她大小姐彎身捉起一只木腳,然後奔出館外要去找人對干了。
至于姬則是在旁瞧得震驚,傻茫了神智,呆杵了老半天後才終于在龜總管的推促下回過神,急急跟著追去幫忙了。
別怪她會如此震驚,看見聶小魚發火對她早已是家常便飯,見怪不怪,她會那麼震驚是因為……
因為看見聶小魚遮覆在紅袍底下,無法被忽視的隆起。
釋迦牟尼佛!臂世音菩薩!妖界各方大羅金仙呀!小魚她……她懷孕了?!而這,難道就是龜總管口口聲聲,他家小姐身體「微恙」?
邊跟著龜總管追著聶小魚,姬邊忍不住小聲問道。
「龜叔,你家小姐的肚子……是那道士的?」
標總管聞言,瞪她一記龜眼。
「要不還能是誰的?小姐長這麼大以來從沒愛過人,沒想到頭一回動心,就把心給了個沒心肝的王八蛋。」噢!罵錯!標總管一手捂住嘴,他自己就是王八了,又怎麼能罵人王八蛋?
「其實那家伙倒也沒那麼壞的啦!」
姬想了想後,不得不為寧為臣說兩句公道話。
「他只是錯在不該以騙人的方式出現,以及後來的認錯太晚,但那一天在場的人都看得很清楚,他對小魚是真心的。」
就在小魚宣布要和他恩斷義絕時,就連姬這向來只會胡鬧的小狐狸精,都能從他的臉上看見萬念俱灰的表情。
若非付出了真心,想必不可能出現那種表情,更何況他想要的東西小魚都已經給他了,根本下需再偽裝。
「管他是真心還是假心……」龜總管長嘆了口氣,「兒姑娘該知道我家小姐是個多要面子的人,那日在婚禮上,在場的又都是認識她、看著她長大的親朋好友或店內熟客,卻讓姓方的潑婦來鬧場,你讓她的面子該往哪里擺?」
「也難怪會將她給逼得發火,在眾人面前發下了狠誓,說什麼一輩子也不要再見到對方,這個誓發完了更糟,如果最後我家小姐原諒了那姓寧的,或是又和他在一塊了,那豈不是自打嘴巴?害她成了妖界的大笑柄?這可是會讓我家小姐瘋掉的。」
「不願被嘲笑卻寧可自己孤孤單單的生下小孩?且還得忍受思念之苦?」姬搖頭不贊成,「換了是我才不干!」
「唉!一樣米養百樣妖,個個都有自個兒的想法,這種事是勸下來的……」
標總管的聲音被打斷,因為他們已跟著聶小魚來到林子深處。
聶小魚抬高冷眸,對著眼前數百只,或伏或蹲在枝啞上,一個個正亮著貓眸,瞧著他們三個的野貓,緊握著拳頭,大聲地叫陣。
「XX你個XXXX!@@&&XXX!注定被狗啃骨的野畜!子子孫孫不長的渾蛋爛種!傍我去叫你們的頭兒出來!就說是本姑娘聶小魚親自上門來討教!他想找我不是嗎?看是要流星錘還是要棍棒槍矛,甚至是想赤手空拳單打獨斗,或者是想要一塊全上來打也行的……」
這番狠話沒能嚇著那群野貓,反倒是嚇得龜總管和姬的面色發青。
兩人連忙一邊一個扯著聶小魚的手,就怕她真讓對方去招出千軍萬馬,與他們這一貓一狐加上一龜來拚斗。
噢,還不只,其中那只貓還是懷著身孕的。
以三加一想要擋百?!那不是明擺著想送死好喂貓嗎?
對于身後兩人的扯拉,聶小魚火莽莽地用力甩月兌掉,原想要繼續大罵,卻在此時,那些看似身任守衛工作的野貓,開始有了動作。
它們先是眯眸往下瞧,接著在樹枝上來回跳竄搬物,它們搬來不少竹籮筐,然後再提高了籮筐一頭,將里頭的東西全都往下傾倒……
就在龜總管及姬高叫著︰「小心暗器!」並邊叫邊跑開時,只有聶小魚不動如山,不願以逃來示弱,只是忍下住閉上眼楮,下一瞬間,那些籮筐里的東西就全往她身上落下來。
「暗器」很多,成千上萬地紛紛往她頭上、肩上及身上砸落下來,怪的是一點也不疼,甚至還帶著香氣,聶小魚張開眼楮順手一撈,瞧見地上及掌心里帶著美麗色澤的花辦。
原來那些野貓往下倒的「暗器」,竟只是好一場的花辦雨。
是紅、白、紫、黃、橙……色澤繽紛且帶著香味的花辦雨。
這到底是什麼意思?那該死的家伙究竟是想做啥?
聶小魚掄起小拳捏緊花辦,眸底浮現警戒光芒,似是怕這些花里暗藏迷藥或是咒術,卻突然听見一把低沉磁性且……熟悉至極的男嗓。
「別想多了,聶姑娘。花就是花,那不過是個見面禮。」
听見那含笑的男嗓,聶小魚先是身子一震,然後抬眸在瞧見樹上多了一只虎斑大貓,並確定聲音是由它所發出的後,她才狼狽地松了口氣。
笨蛋聶小魚!你到底在想什麼?
扁是听見像「他」的聲音就嚇成這副德行?那是只貓!一只大惡貓!一只額上有著十字星刀疤,一只想和你搶地盤的壞貓!
聶小魚朝著虎斑貓送去冰冷的不馴眼神,並強迫自己忽視在乍然接觸對方眼神時,她竟會生起猝不及防、狼狽倉皇,甚至是腿軟的瞬間輕顫反應。
「你這惡廝到底是打哪里蹦出來的?叫什麼名字?為什麼故意找我們‘鹿鳴館’的麻煩?」
虎斑貓慢條斯理地伏身在枝頭上,將頭枕在厚實的貓掌上,眼神里閃著著玩味光芒。
「我打哪里來對你並下重要,我的手下也不是想找你們麻煩,他們這麼做,其實只是按照我的吩咐,想和你們交個朋友……」
「交朋友?交你他娘個屁啦!」長篇大論聶小魚只忍到了這里,便捺不住火性地以粗話打斷了。
對于她的粗口,虎斑貓像是早已司空見慣,毫不在意地繼續將話說完。
「至于我的名字?我叫做寧——為——貓!」
此話一出,別人還沒動作,躲在一旁的姬嬸便已按捺下住地噴笑出來,「我的娘呀喂!寧為貓?寧為貓?怎麼會有個這麼奇怪名字的怪胎?」
相較于姬嬸的大笑,聶小魚卻只是神情冰冷,她抬起頭,小手環胸。
「我不管你叫寧為貓、寧為狗還是寧為豬,總之,這里的林子是咱們‘鹿鳴館’的地盤,誰都別想來搶。」
虎斑貓微笑搖頭,「你放心,我們不是來搶地盤的。」
「不搶地盤?那你們究竟是想來干什麼?」她邊說邊沖動地拉高袖管,「想干架嗎?放心!你姑女乃女乃我聶小魚姑娘,絕對奉陪到底。」
聶小魚拉高袖管的動作讓披罩在身上的紅袍微微地掀敞開來,露出微微隆起的月復部,登時那虎斑貓的眼底,迅速閃過一道異芒,眼神里有著欣喜及感傷。
「聶姑娘,你現在適合動武嗎?」
「去他XX的!泵女乃女乃想動手動腳還用得著看時辰的嗎?哪個不怕死的豬羅敢來攔我?除非是想死了!」
虎斑貓搖搖頭,「你甚至還粗口不斷。」
「那又怎麼樣?甘你娘屁事了嗎?」
「當然干我事了!」
一個縱身躍下,虎斑貓俐落地跳落立于聶小魚面前,那明顯地較尋常貓族要大了數倍的身形,果真如龜總管所說的像虎下像貓,渾身散發出來的霸勢也像,見那虎斑貓由枝頭上跳下,龜總管和姬都被嚇退了幾步,若非離聶小魚太遠,只怕也會拉著她一塊後退了。
「因為在下想向姑娘求親。」
這話一出,聶小魚這邊還沒反應呢,站滿枝頭的野貓群竟個個仰頭朝天,一致地開始貓叫春,像是在為頭兒伴奏起音樂來了。
「你是不是有病?」
聶小魚終于冷下惡臉,並開始用打量的眼神來看待對方,一個瘋子?
虎斑貓聞言笑了。
「在下沒病,只是傾慕姑娘已久,甚至願意為了姑娘赴湯蹈火,我知道要向你求親得要先簽下生死狀,簽什麼我都無所謂,我只是很認真地希望姑娘願意接納我。」
見對方的目光熾熱,聶小魚心下一動,對那樣的眼神實是太過熟悉了。
以往每當某人想要對她傾訴愛語,或是要在床上徹底「愛」她的時候,就會露出那樣的眼神……太像太像……像得太可怕了。
用力閉上眼收回神,她逼自己冷靜下來,然後語氣冰冷的開口。
「沒有生死狀!沒有拚比決斗!以往那些鬧劇只是我家總管及朋友鬧著玩的,我不是待價而沽的商品,更不是什麼戰利品。」
「我知道你不是,我也並不是在談生意,我只是很誠懇地求你,嫁給我!在不遠山頭那邊我已為你蓋了座山寨,我相信我們將會在那邊重新開始,並過著幸福快樂的逍遙日子。」
聶小魚發出了嘲諷大笑,「自說自話,痴人說夢,你憑什麼以為我會肯……」
那只虎斑貓神色自若地打斷她,但緩緩吐出嘴的話的威力卻是驚人的——
「憑我是你肚里孩子的父親!」
聞言如遭雷擊的聶小魚愣在當下半天沒動,眼睜睜地瞪著那只虎斑貓在旋了個身後,在一片迷離白霧里變成了個男人,一個名叫寧為臣的男人。
「真的是你呀?!臭道士!」眼見危機已解除,貪瞧熱鬧的本性又浮上來的姬跳將過來,嘻嘻笑問道︰「你怎麼會變成了……呃,一只貓妖的?」
「就長話短說吧。」即便正對著別人說話,寧為臣溫柔的眼神卻只盯著那嚇呆了的聶小魚。
「我用那塊‘七魂之魄’的‘狼牙’與曲無常做了交換,他給了我一顆妖珠,又幫我找來這些欠了他恩情的貓妖來幫我的忙,引小魚過來。」
妖珠?!
當妖精被術法收伏後,身子將化為無形,所有道行全都轉納入其僅余的妖珠,凡人若是吞服下,體質會生起變化,由人轉為妖,但听說在演變過程中痛苦難當、生不如死。
而且即便把妖珠吞落入肚,但日後還是可能經常性發生體質不適應,妖體自斥的反應,得再經過艱苦修煉,方能靈活運用習慣。
「你可真敢哪!凡人吞妖珠,痛徹心扉哪!」姬搖頭嘖聲道,「可你這樣會不會太不劃算?那塊寶玉听說若是凡人拿來修煉,是有可能成仙,甚至還有可能當上九五之尊的,你卻只是拿來交換……成妖?」
「我不想成仙,我只想成妖……」寧為臣眸里有著至死不渝的深情,「我只想和小魚在一起……」他邊說邊瞥向她的月復部,「以及我們的孩子。」
「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終于回過神的聶小魚逼自己擺出防備,不許被他感動,不許再相信他的話,不許再去相信一個曾經對她撒過謊的男人的話。
「你忘了我曾當眾發過的誓嗎?」
「當然沒有!」寧為臣只是有恃無恐的微笑,「那不正是我要選擇成妖的原因嗎?」
「什麼意思?」她听不懂。
他微笑的解釋,「你當日說的是︰‘上窮碧落下黃泉,我聶小魚發誓,今生今世永遠都不要再看見你寧為臣這個人了!’親愛的小魚,我已經為了你‘寧為貓’了,我不再是人而是妖了,你重新接受我,並沒有違背你的誓言。」
聶小魚聞言僵著身軀沒動作,但她不想動卻讓笑嘻嘻的姬、喜極而泣的龜總管,給從背後用力一推,推向寧為臣的懷抱里。
發覺不對,酡紅了臉想要離開的聶小魚卻失敗了。
失而復得的喜悅讓寧為臣緊緊地將她緊摟在懷,將臉埋入她發際間,又是欣喜又是得強抑住那猛然升起至喉的激動微哽。
「對不起!小魚,對不起!我先前不該對你撒謊的,你就看在我已為了你而‘寧為貓’的份上,就別再生氣了好嗎?就算是我和孩子一塊拜托你了,好嗎?」
聶小魚終于停止掙扎了,僵硬地把臉埋在寧為臣的胸膛上,並藉著貼近的動作,暗暗抹去眼角陡地冒出的水漬,沒發現身旁那些貓及姬嬸、龜總管已然悄悄地各自走遠。
她不想原諒他,一點都不想。
因為她自知外表強悍的自己其實……內心卻比誰都還脆弱不堪。
他的撒謊讓她在成親當日成了眾人笑柄,以及讓個女人當眾說她之所以能得到他,不過是因著家里有個寶貝的事實,傷得她太深太重了,讓她以為這一輩子,她都不可能再去原諒他。
但……
她真沒想到就為了她的一句話,他競用如此令人無法置信的方法來表達出他對她的真心,既然如此,她突然起了惘然,不知道究竟還有什麼事情,是不能夠被原諒的呢?
聶小魚伏進他懷里,終于願意棄守這段時日以來的壓抑及自制,小手攀緊他的頸項,大聲地哭出她深埋得太久的委屈及思念。
就在此時,她月復中傳來一個踢痛,就像是尚未出世的孩子,也在快樂地手舞足蹈,慶賀著他們終于能夠一家團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