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子琪站在齊少勛的公寓門口,手里提著兩大袋剛從超市買來的東西,卻躊躇難安。
猶豫再猶豫、忐忑又忐忑,最後,她還是用顫抖的手,按響了門鈴。
齊少勛前來開門,只冷淡的抬頭看她一眼,就讓她進屋。「來了?」
「嗯。」她盡量讓自己保持微笑。「我買了很多食材,今天我們一起做晚飯,你看怎麼樣?」
「不必了。」齊少勛轉身走進客廳。「我晚上有約。」
歐子琪的笑容頓時僵在嘴邊。
雖然知道不可能,但她多麼希望,他可以像過去那樣,笑著從她手里接過購物袋,然後對她說︰就這麼辦……
「那我把菜放進冰箱,明天吃也一樣。」忽略胸口的窒息感,歐子琪向廚房走去。「我還買了牙膏、洗發精、空氣清新劑和洗手液……」
「把這些拿回去吧,我不需要。」齊少勛面無表情的擋在廚房門口。
「你自己買了新的嗎?」她算過日子,這些東西都快用完了。
「我會請人準備。」他斜靠在門框上,靜靜凝視她變得蒼白的臉色。「以後這些事,你都不要再管了,另外,鑰匙你有帶在身上吧?還給我。」
「為什麼要這樣?」他冷冰冰的聲音,讓她的心一陣絞痛。「你到底怎麼了?怎麼可以這樣對我……」
「是你告訴我要改變的,那就一定要徹底。」齊少勛的音調突然變得銳利。
「可是我們……還是朋友啊……」歐子琪面帶哀傷。
雖然是她說要改變的,但她沒有料到,這變化會帶來如此深刻的傷痛與失落;而這種痛苦,幾乎讓她難以承受。
再也不能留在他身邊……這個巨大代價,她覺得自己根本負擔不起。
「朋友也可以兩三年不見面,或者偶爾通通電話、發個簡訊問好……那樣也是朋友。」明明看見了她的無助與哀傷,他卻還是冷漠得拒人于千里之外。
「這樣啊……」歐子琪垂下眼簾。
這是她種下的因,所以她必須得接受這樣的果。
她已經不能在他面前,再度釋放出真實的情感了。
「你為何沒有告訴我,你和呂秀芬分手,是因為我?」在知道齊少勛是為了她而和女友分手後,再想想這些日子以來,自己對齊少勛的態度,歐子琪就感到無比的自責難過。
雖然,她應該堅定那需要改變的想法,可此刻的她,卻只想到對方為她做了那麼多,但她的回報,竟是與他拉開距離。
「不,不是因為你。」齊少勛立即搖頭。「和她分手,完全是因為我不想繼續跟她交往。」
「你還想騙我?」歐子琪皺起眉。「我和她談過,她也把經過都告訴了我,她說要你和我斷絕關系,而你不肯,才——」
「這不是最重要的原因。」齊少勛很鎮定的打斷她。
「那是什麼?」歐子琪追問。
齊少勛猶疑了一會後,才淡淡挑眉。「她問我到底愛不愛她,但我卻沒有辦法給她肯定的答復。我是有些喜歡她,也覺得她不錯,但卻沒有愛上她。」
他坦率的笑了笑。「我已努力嘗試過,卻還是沒辦法愛上她。我不能因為自己想要結婚,就欺騙她的感情,或者給她不知道是否可以實現的承諾,所以才選擇分手。」
與他澄淨的目光相遇,歐子琪的心房,被震動了。
現在的她,也在做同樣的事,為了交往而交往,卻沒有信心能愛上對方。
和齊少勛的坦白相比,她就連向陳致凱承認的勇氣也沒有。
「子琪。」似乎是從她閃爍的雙眸里看到了困惑,齊少勛神情嚴肅。「不要重蹈我的覆轍,要不然對你還是對他,都是一種傷害……知道嗎?」
「我知道。」她心頭浮現哀傷。
她很清楚的知道自己究竟愛誰,因為她愛的人不愛她,所以她才想要退而求其次,和愛自己的人在一起。
但這樣好像行不通,一點也行不通……
「既然你來了,有件事,我就先告訴你。」齊少勛沉吟了一下才開口。「下個月……我要跟著總裁,一起調回美國總部。」
「什麼……」歐子琪乍聞消息,嘴唇不住發抖。
他要去美國了?
「雖然不算升職,但離我的目標,也算是近了一步。如果要進入管理階層,在總部工作,應該會更快。」他直起身,挺拔的站在她面前。
「而且,這對我們來說也是好的,拉開了空間的距離後,心靈的距離,也自然會被拉開。」
「誰說好的?」驚慌失措,分明的寫在她臉上。「你……是你自己申請調職的吧?」
「你不為我高興嗎?進入總部高層是我的理想,我覺得必須從現在努力起。」
「在台灣就不能努力了嗎?」歐子琪氣到全身瑟瑟發抖。「你不是說,要在亞洲地區做出好成績、先成為亞洲地區的總裁,讓總部看到你的才能,之後再穩扎穩打,一步步進入總部高層,甚至董事會嗎!」
這些他說過的話,難道他都忘記了?
「你說你不急著回紐約,因為在台灣,機會更好……要先積聚儲備力量、培養選拔優秀的人才……」歐子琪著急的跺腳。「但你現在,卻為了疏遠我,而選擇離開台灣?」
也離開我?
歐子琪咬緊發白的嘴唇,只要一想到要和齊少勛分離,她就覺得身體發冷、胸口緊縮,血液似乎都已凝固了一樣的痛不欲生。
不,不可以,她不要他離開,她不要……
「我已經決定了,子琪。」齊少勛清楚的感受到她的不舍,但正是因為這份不舍,才讓他更加決定要走。
他低下頭,掃過她手里沉重的購物袋。
他們習慣了依靠彼此、習慣了對方的存在,而能夠斬斷這一切的,只剩分離。
唯獨利用時間和空間,才能將彼此拉開。
要不然,他們的牽絆永遠沒有終結的一天,她不能擁有自己的生活,只會被困在他的身邊。
他不能這麼自私,只因為自己需要她、想留住她,就捆綁住她的自由,和她的願望。
他們默默對視,所有想說的話,都被傷感的情緒阻斷。
「時間不早,我要出門了。」看到她泫然欲泣的表情,還有她那越來越深濃的悲傷與慌張,在決心被動搖之前,他毅然移開眼眸。
「好。」歐子琪往後退了一步,失魂落魄的樣子,讓人看了十分心疼。
齊少勛走過她身邊,面色緊繃,眉心打結,五官的輪廓變得如刀刻般深邃。
「如果……我不讓你走呢?」他的腳步聲,讓她瞬間崩潰。
歐子琪回過身,抓住他的手臂,聲音破碎,大顆大顆的淚珠,肆無忌憚的流下臉頰。「不行,少勛,你不要去美國,我……那話不是真心的,我不要你走……」
她在分離的絕望里發現,她願意付出全世界,來擁有留在他身邊的權利。
她不要什麼自己的生活、家庭、人生,她只要他……
只要他能陪在她身旁,看著她笑、看著她哭,像過去那般相處,那麼不管是以什麼身分,她都不在乎。
「子琪。」齊少勛轉過身,因為她的懇求而心潮起伏、情難自禁。
「你知道我們不能再這樣下去了……」齊少勛抓住她的手。
他無法繼續將歐子琪當成單純的好友看待,在最近飽嘗的心痛里,他發現了自己的真實心意。
說什麼要做一輩子的好朋友,那些,根本只是他想將她據為己有的借口!
他對她的心思不再單純,已遠遠超越了友誼,他一早就愛上了她。
在他察覺到這一切之前,他應該已經愛了她很多很多年,可他卻沒能坦然面對這份感情。
他原本以為,友情會比愛情更長久,也覺得友情比愛情更不需要負責任,所以就用所謂的「友誼」,將她牢牢的困在自己身邊。
是她的話,震醒了他麻醉許久的神經,也讓他正視到自己的錯誤。
「為什麼不能繼續?」歐子琪淚眼蒙朧,卻仍舊固執的看著他。「我們還是好朋友,你忙你的,就算不想見我也沒關系。我……我只要知道你在這里,不管我是難過、快樂,都可以在那里找到你、見到你——」
歐子琪絕望的聲音,被一陣急促的手機鈴聲打斷。
「不要接,你先听我說完!」她不想讓任何人打斷他們的對話。
「不是我的在響,是你的。」齊少勛放開了她的手,心思很復雜。
「我的?」她怔忡了片刻,然後才若有所覺。
「快接吧。」齊少勛認得這個鈴聲,是陳致凱打來的。
而這個鈴聲也提醒他,她現在正在和其它人交往;那個人,還是絕對可以信賴的對象,是一個比自己,更能好好愛她、給她幸福的男人。
他就要離開台灣了,過去五年,他選擇逃避這份感情,現在又有什麼資格去向她表白,擾亂她的心、干涉她的感情?
歐子琪原本混亂的思緒,也被這個鈴聲震醒了。
她現在是有男朋友的人,不論她對齊少勛有多少期待,她都還有責任和必須遵守的原則。
穩住發抖的雙手,她拿出了手機。「喂?致凱。」
「你現在在哪里?」陳致凱坐在汽車里,注視著前方。
「我……在家里。你呢?」甌子琪的聲音猶豫了。
陳致凱斂下眼簾。「會議比想象中結束得更早,我現在來接你吧?我們在晚餐前,還能去看場電影。」
「來接我……不、不用了。」她飛快的拒絕。「我直接到電影院和你會合不是更快?」
「那好吧。」約好時間和地點後,他掛上電話,卻沒發動汽車。
幾分鐘後,他看到歐子琪從他右手邊的公寓走出來。
那是齊少勛家。
他把車開過去,停在她面前,搖下玻璃窗,沉著臉說︰「上車吧。」
歐子琪倒抽一口冷氣。「致凱,你……你怎麼會在這里?」
「我知道少勛要調回美國,所以想請他晚上去喝一杯……誰知剛開到這里,就看到你提著大包小包,走了進去。」他挑眉說。
「那你怎麼還問我在哪里?」歐子琪打開車門坐了進去,本就低落的心情更加復雜。「你……在試探我?」
她沒生氣,是她沒有給對方足夠的信心來信任自己,又能怪誰?
「你對我撒了謊。」陳致凱直視她的眼楮。「這應該不是第一次……雖然我知道你和他沒什麼……不過,我們還是找個地方好好談一談吧。」
靶覺到他的認真,歐子琪也很鄭重的頷首。「好。」
他們的確需要好好談談,關于兩人、關于未來……
雖然她的心十分疲憊,情緒也還沉浸在悲哀里,但她,該對陳致凱坦承一切。
為了自己,也為了他。
真正的男女朋友,絕對不是像他們現在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