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台上的表演無比精彩,「安琪」珠寶這一季的主題是天然寶石,各種珠寶搭配上美麗的模特兒,吸引了所有與會人士的目光。
只有一個人是例外,自從她看到那個男子以後,目光就不曾移動過,或者說,身體都不曾移動過。
她正凝望著的男子便是衛世杰,一張清俊的臉龐上,微微上揚的嘴角顯示他的傲氣與自信。
他正對著一個女孩微笑,那個女孩熱情的向他揮了揮手,興奮的跑到他身邊。
「世杰哥哥,都是你不好,沒有來接我,害我遲到了。」
女孩有張笑起來眉眼彎彎的臉,微微噘起的嘴角顯得任性而可愛。
「寧文靜,你自己有手有腳,為什麼要我去接你?」雖然是責備的口氣,但衛世杰嘴上的笑容卻帶著一絲寵愛。
「紳士當然應該接送淑女。」寧文靜朝著他粲然一笑「何況還是像我這樣的大美女!」她挽住他的手臂,悄聲說——因為這個時候表演已經開始。
「趕緊坐下。」他也放低聲音,拉著她坐在自己身邊。
寧文靜挽住他的手沒有松開,反而將頭輕柔的靠在他的肩膀上,一雙靈動的眸子望著在舞台上表演的模特兒。
四周頓時變得只有喧嘩的音樂聲,和大家的鼓掌聲。
蘇宛月的目光依然定在身邊的男子身上,他就坐在她觸手可及的地方,可是她卻沒勇氣開口。
舞台上的燈光閃耀,身邊也有無數相機在閃爍,閃得她失了焦距,閃得她無法看清他。
她甚至懷疑,她身邊這個人真的是他嗎?如果是,怎麼可能對自己視而不見?
如果不是,為什麼連聲音和容貌都那樣相仿?
表演還在繼續,寶石仍閃爍著奪目的光芒,但蘇宛月的心卻不知已飄向何處。
她只是如化石般坐著,一雙清澈卻滿含悲傷的眼眸靜靜望著身邊的男子,以及他身邊仿佛也似曾相識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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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會結束後,燈光在四周亮起。
蘇宛月也在瞬間看清身邊男子的笑容,親切中帶著幾分調侃,促狹中又帶著幾分寵溺,這個笑容太過熟悉,熟悉到她的心都開始微微抽痛起來。
只是,這樣的笑容過去都是為她而展現,現在卻是另一個女子所擁有。
不知為何,蘇宛月連另一個女子都覺得似曾相識。
「太精彩了,世杰哥哥,我好喜歡那個祖母綠的寶石項鏈,你買來送我,好不好?」女子熱烈的低喊著,那種任性的樣子實在是非常熟悉。
她到底在哪里見過這女孩呢?蘇宛月露出疑惑的表情,她反覆回想著。
「寧大小姐,你可是船王的女兒,一個祖母綠的項鏈.也需要我親自出手?你自己隨便買回去就好。」佣懶的目光從衛世杰眼里一閃而過,這幾年,他似乎成熟不少,也犀利不少。
「我們走吧,我想見見這個設計師,我听說她是「勝龍」集團未來的女主人,真的是這樣嗎?她居然是宗旭的妻子?」
「我和她不熟,「安琪」的老板倒是我的好友。」衛世杰站了起來。
「那我們趕緊走吧。」寧文靜連忙起身。霎時,她的目光掃過衛世杰身邊落到蘇宛月身上。
蘇宛月接觸到那雙靈動的眼楮,她有瞬間的錯愕,然後趕緊轉過頭去。
「世杰哥哥,你認識那位小姐嗎?」寧文靜好奇中帶著狐疑的話語在衛世杰耳邊想起。
「誰?」衛世杰帶著閑適的笑容回頭,他那精爍的目光望見了蘇宛月。
蘇宛月坐著沒有移動,她的目光緊緊、緊緊的盯著自己的腳尖,她的心髒好像快要停止跳動一樣。
「宛月,好久不見。」當一道平靜的聲音響起,她才立刻回過神來。
這語調竟是這樣毫無波瀾,沒有刻意的冷漠或者憤怒,只是平靜,平靜到讓人什麼也無法感覺到,什麼也無法聯想起。
「是很熟的朋友嗎?」文靜靠在他的身上,她的手緊抓住世杰的手臂。
「是隔壁鄰居,幾年不見的鄰居。」他看了眼蘇宛月,然後以同樣平靜的目光轉向文靜。
蘇宛月的雙手扭絞在一起.絞到指問都泛白了,可她依然不知疼痛的絞扭著自己的手指,她知道自己應該抬起頭來,但她始終沒有勇氣。
要微笑,微笑……她一向引以為傲的招牌笑容,那種討人喜歡的笑靨,不是應該在此時展現?可今天,為什麼這樣困難?只需牽動嘴角,只是個微笈而已……卻難如登天。
「你好,衛世杰。」百般掙扎之下她終于抬起頭,此刻她臉色有些蒼白,但看來也很平靜。
「文靜,我為你介紹一下。這位是蘇宛月小姐。」他看著她的目光很疏遠。
「宛月,這是文靜,寧文靜。」
「怎麼不加上「小姐」兩個字?」文靜沖著他噘了噘嘴,然後朝著宛月粲然而笑。「宛月姐姐,你好。」
「你好。」她勉強擠出一個一閃即逝的笑容。
「我還要帶文靜去找展飛揚,我們有空再見。」衛世杰禮貌性的微微頷首,極欲離開的意圖非常明顯。
「好的,再見。」宛月站了起來,她放開絞扭在一起的雙手,隨即狠狠抓住自己的皮包。
「再見。」文靜也很有禮貌的朝她揮手,因為衛世杰的疏遠態度,讓她相信這個姐姐和世杰並不熟悉,她也不需要和蘇宛月太過親密。
蘇宛月如雕像般站在那,看著他們依偎著離去的背影,看著文靜調皮的手撫過他的頭發,看看她挽住他的手臂……
三年不見,三年從未聯系的這個人,和自己竟然就這樣重逢了。
沒有電視里那種戲劇化的場面,沒有激動,沒有眼淚,沒有冷嘲熱諷,甚至連笑容都沒有……他只是那樣輕描淡寫的看過她一眼,然後就轉身離開了。
蘇宛月悵然若失的再次坐了下來,她已經沒有支撐的力氣,恍惚間,甚至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身邊是一些吵鬧的聲音,可她卻絲毫听不到。
衛世杰回來了,那個瀟灑不羈的衛世杰,已經回來了!
心里開始有個聲音在回蕩,瞬間掩蓋周遭所有的聲時——她的心髒急速跳動著,手心也溢也了汗水。
那個曾經救過她的命。罵過她膽小,總是對她伸開雙臂,願意在何時都陪伴她身邊的男人終于回來了!
可是,他卻不再是過去那個他。
他真的遵守他們之間的約定,真的遺忘他對她曾經有過的愛情,真的將她當成陌生人!
她應該感到高興的,是吧?他終于如自己所願的忘了對她的感情,他真的不再用那樣深情又關切的眸子凝視自己,終于……
他不再愛她了。
蘇宛月的淚水奪眶而出,在分開三年後,他的出現,讓她認清了這個事實。
他也不會再用那種深刻的目光凝視她,不會再對著她張開手臂,不會將她緊擁在胸前,安慰她的失意,分享她的快樂,分擔她的悲傷。
衛世杰,你知道這三年我都在思念著你嗎?
剎那問,這句話閃過蘇宛月心底,她驚訝的張大盈滿淚水的眼,怎麼會?她怎麼會有這樣的想法?
淚水不听使喚的串串落下,她張著一雙迷惘而驚慌的眼,整個人都陷人可怕的絕望里。
她何必去思念他?是她逼著他離開,是她威脅他離開,用那樣殘酷的話語,一點機會也不願意給的逼著他離開。
可是現在,她又為什麼要去思念他?
蘇宛月抓起自己的皮包,瘋狂般的向門口沖去。
她听到佳凝和安萍呼喚自己的聲音,可她並未因此停下腳步,此刻她只想趕緊逃離。
她要離開,離開這混亂的地方,離開這讓她產生奇怪念頭的地方,離開這個與他重逢,而他卻絲毫不在意她的地力!
含著眼淚,蘇宛月沖出會場,卻無法沖出自己的困惑與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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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蘇宛月走進衛家的時候,完全沒料到會遇見這樣的情景。
衛家在舉行宴會嗎?自從衛世宇與衛世杰離開台灣後,衛家有多年不曾舉行這種大型宴會了吧?
記得以前,當她和衛世杰都還是小女孩、小男孩時,她就時常參加衛家這樣豪華的餐會。
以往每次有宴會,她一定會來參加,衛家夫婦從來不曾忘記邀請她的父母還有她。
今天,應該是因為衛世杰回來,所以才特地舉行歡迎會的吧。
可是,她並沒有在被邀請之列,甚至根本不知道有這次的宴會。
蘇宛月會來衛家,完全是因為巧合,因為她一直待在歐洲的父親和兄長們也回到台北,他們要她來邀請衛家夫婦去吃飯,所以要她過來做個通報。
衛家的私人車道上已經停滿了各色豪華汽車,寬闊的庭院里也聚滿了各行各色的客人。沒有人阻攔她這個不速之客,因為所有的客人和佣人都與她熟識。
有人與她們打招呼,對她身上普通的穿著也未表現任何異議。
可是今天,她並沒有接到邀請,她也不該出現在這里。蘇宛月猶豫著,不知道自己到底應不應該再走進去,還是趕緊回頭離開?
不被邀請的客人,還是不要出現的好。
「蘇小姐,你好。」正當她準備轉身離去時,一個嬌俏的聲音叫住了她。
宛月立刻定在原地,這個聲音,很熟悉。
她帶著笑容回頭,望著來人,果然,是她見過的寧小姐,「你好。」文靜展現完美的禮儀,臉上也掛著弧度適中的笑容。
「今天的客人好多,不過大多我都不認識,好無趣」寧文靜吐了吐舌頭,然後跑到她身邊,挽住她的手,「你是我看見的第一個熟人。」
蘇宛月只能尷尬的笑著,她們,怎麼算熟人呢?
「你就住在隔壁?」說是隔壁,其實也隔著一段距離,畢竟,像這樣的富豪之家,個人隱私很重要。
宛月點了點頭。怎麼辦?她現在算是走不掉了嗎?
「听說你和世杰哥哥一起長大,高中也是同一所學校?」文靜的目光緊緊落在蘇宛月臉上,看似天真無邪的表情里有著一絲精明。
「對。」蘇宛月覺得很不自在,這太過熱情的女孩,讓她感到不舒服。她的目光不自覺的四處游移,希望能看到熟人可以讓她有借口離開。
她游移的目光終于發現一個熟悉的身影,但在剎那,她又希望自己並沒有發現那個人。
衛世杰一轉身,就看到和寧文靜在一起的蘇宛月,她的眼神似乎是在向他發出求救訊號,但衛世杰則面無表情的看著她,然後舉步向著她們走去。
蘇宛月的心驀地開始急速跳動起來,她在心里微微深呼吸,是期待還是想要逃避,甚至驚慌?她完全無法理清自己的思緒,只能默默看著他漸漸走近。
「宛月,你來了。」依舊是冷淡而疏遠的聲音。
她僅存的一絲期待微微下沉。「我不知道你們在舉辦宴會,本來想邀請衛伯父和衛伯母去家里吃飯,因為我父母和哥哥們回來了。」
她會主動前來邀請。是不是還存著希望見到他的期待?雖然他回來以後,從不曾正式去拜訪他們家。
她也知道自己不應該期待任何和他見面的機會,但想見他的念頭卻一直在腦海里徘徊不去。讓她無法忽視。
「他們在屋子里。」衛世杰說完這句話,望著蘇宛月的目光就轉到文靜身上。
「你一個人看來也能玩得很愉快。」
「誰說的?」文靜立刻努起嘴。「是你丟下人家,自己去找什麼商業伙伴談事情的,害我連個說話的人也沒有。」
「你跑到哪里都不會寂寞,這我可以放心。」衛世杰的嘴角露出一絲笑容。
那笑容讓蘇宛月的心髒漏跳了一拍,這種略含嘲諷的溫暖笑容,她曾經看過無數次。
「世杰,今天好歹也是我們的訂婚宴。雖然我父母不能趕過來,正式典禮要在美國舉行,但你也不應該冷落我這個準未婚妻吧。」文靜放開蘇宛月的手,跑過去拉住衛世杰的手。
「不高興了?」他點了一下她的鼻子,沖著她溫柔的笑著。「要養活你,自然要努力賺錢,不然怎麼讓你過和現在一樣的好日子?」
文靜粲然而笑。「人家只是不希望你太辛苦而已。」
「宛月,進屋去找我父母吧,他們會很高興看到你來,我們先失陪了。」衛世杰嘴角那溫柔的笑容在面對她時,變得刻意而疏遠。
「好。」她蒼白著臉色輕聲說。
衛世杰拉著文靜走了。只留下她一個人站在漸近黃昏的天色里,陽光在她身後拉出一條長長的身影,顯得有些孤寂和落寞。
罷才她听到什麼?蘇宛月記得她人生里曾經也有過同樣的畫面,這一刻和那一刻的心情是否重疊了?本不應該重疊的心情,卻在剎那問合二為一。
三年前,有個男人也向她介紹過未婚妻。
三年後,這個向她介紹未婚妻的男人換成了衛世杰不,他甚至沒有向她介紹,在他看來,她是不需要知道他要結婚消息的陌生人,她已經無關緊要到連他的訂婚宴都不需要被告知……
她轉身向屋子里走去,那滿室笑語喧嘩的地方。她得完成自己的任務,她是來邀請衛伯父和衛伯母去家里吃飯,衛世杰愛上誰,要與誰結婚,都與她無關。
她本就不愛他,三年前也是她親手將他推開的,她千嘛要心痛欲絕,為什麼會感到天崩地裂?
甚至比三年前知道世宇哥哥要結婚了,還要痛苦上千倍萬倍?這種痛苦不像三年前那樣可以吶喊出聲,可以用眼淚發泄,可以靠在世杰胸膛哭泣……這種痛苦壓抑在她心口,堵住了她所有的呼吸和感覺。
即使他已經不再愛她,為什麼要用對待陌生人的態度對待自己?即使他已經不再愛她,也不需要對自己如此冷酷無情吧。
難道他們也不再是朋友了嗎?
悲淒之情寫在她無神的大眼里,她知道,這都是她咎由自取,是她當年用那樣冷酷的態度拒絕他,這就是現世報。
可她不是別人,她是蘇宛月啊。是從小和衛世杰一起長大的蘇宛月,她不是別人,她……
看到了衛伯母,蘇宛月向著衛伯母走去。
「宛月?」正和人說話的衛母目光驚訝的看著她。
「衛伯母。」宛月的聲音輕如蚊蚋。
「宛月,你跟我來。」衛伯母拉住她的手,她的手冰冷得沒有任何溫度。
宛月不知道衛伯母為什麼要將她拉住,只是當她們走進一處僻靜的偏廳時,眼淚順著宛月如陶瓷般脆弱的臉頰潸然而下。
「宛月,我的小寶貝。」衛母心疼的看著自己一向視如己出的乖巧女孩,一臉憐惜。
「衛伯母,世杰他,世杰他……」宛月哭著撲進衛伯母懷里,放聲大哭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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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世杰將雙手插進褲袋里,他有些嚴厲和不情願的看著自己的母親。
「無論如何,你都要給我進去和宛月把話說清楚。我是不懂你們年輕人到底怎麼回事,我只知道宛月現在哭得很傷心,只知道你從美國回來後,就忽然告訴我們你愛上了別人!」衛母的聲音是一反平常的嚴厲。
衛世杰臉上的線條更加冷硬了幾分。「我和她沒什麼可談的。」他既然做出決定就不會改變,而且也沒有什麼可以改變的,三年前,他和蘇宛月之間就已經把話說得很清楚。
「你給我進去。」衛母第一次這樣嚴厲的呵斥自己的兒子,然後將他拉向蘇宛月所在的偏廳。
「媽!」世杰蹙起眉頭,是蘇宛月要求的嗎?他那個慈祥的母親怎麼忽然關心起他的私事來?或者,只是因為蘇宛月用她那一貫的乖巧欺騙了她母親?
哭得很傷心?他不明白,他要結婚的消息她听了應該會拍手稱快才是,怎麼會讓她哭得很傷心?
一絲冷酷的嘲諷涌進他的眼底,如果這樣,他倒要去看看,這一次她又想耍什麼花樣,當年拒絕的人是她,現在她還打算裝可憐去欺騙他的父母嗎?
他不會讓她得逞,再也不會因為她的眼淚和她撒嬌讓自己心軟,讓自己再變成一個徹頭徹尾的傻瓜!
他推開門,果然看到坐在沙發上飲泣的蘇宛月。
衛世杰的眼里閃過絲絲冷漠,就算她的眼淚再動人,再悲傷,也與他無關了,再也無關了!
「蘇宛月,我媽說你找我,有什麼事嗎?」衛世杰以不帶任何感情、完全公事化的聲音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