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妙霏向電視台請假一周,留在台南陪伴薄海和張美瑤。
她抵達當晚,晚餐喝得半醉時,她再也憋不住,將自己跟楊姿祺之間的恩怨坦白,並表示楊姿祺根本就是沖著她,挾怨報復,她認為她必須扛起一切責任,她絕對不會眼睜睜看著薄海和張美瑤受委屈。
薄海要她別自責,更勸她千萬不要私下找楊姿祺理論,他甚至說了重話,這件事倘若不能平反,也不準凌妙霏隨著楊姿祺起舞,他希望凌妙霏在電視台的工作能夠順利,就算阿海師這個名號從此沒落,餐廳被迫永久關門,他也看得開。
薄海這番疼惜自己,讓凌妙霏感動得抱著張美瑤又哭得像個孩子,自從母親過世之後,她再也不曾感受過這種被長輩珍視的溫暖。
棒天,凌妙霏馬上振作起來,她打了電話給莫曉,希望莫曉幫她找人,當日在楊姿祺的直播現場鄰座有三個年輕男客人,當時就是他們跳出來指責海鮮羹有腥味不新鮮,害他們吃了肚子痛,嚷著要退錢。
一旦找到他們問清楚,就知道到底是不是楊姿祺故意安排這個橋段,當然,要逼他們吐實不容易,不過楊姿祺既然能用錢找人演戲,她也可以如法炮制,不是嗎?
莫曉很厲害,兩天內就找到那三個男客人,一拿到對方的電話,凌妙霏立即打電話約他們來到餐廳門口見面,她帶著一筆錢單槍匹馬現身。
丙不其然,錢的誘惑力之大,凌妙霏開出十萬元價碼,交換條件是只要他們說實話、還給阿海師餐廳一個清白,就可以拿走這筆錢,並且保證日後不會追究他們毀謗造謠,她片面同意放他們一馬。
那三個長相凶惡的流氓簡直見錢眼開,沒多加考慮就答應了,甚至還爆料他們會配合演戲是因為受楊姿祺唆使。
凌妙霏早在打電話之前,就在餐廳門口架設隱藏式攝影機,將他們所說的話全都攝錄下來,這個證據,足以讓楊姿祺陰溝里翻船。
那三個男人拿了錢就開開心心的走人,她沒料到事情會進行得如此順利,不過她沒時間懷疑太多,急急走到角落拆解隱藏式攝影機。
這時,身後傳來腳步聲和叫囂聲,她一回頭,就見是剛才那三個男人,他們一臉凶神惡煞,朝她大步逼近。
凌妙霏將攝影機緊緊拽在懷里,拔腿就要跑。
「想跑,沒那麼簡單!」
三個男人將她團團圍住。
「你們要做什麼?」她無路可逃,只能後退,可背後就是餐廳鐵門。
「敢玩陰的,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煩了!」領頭的那個腿一抬,朝鐵門一踹。
「馬上把攝影機交出來,否則有你好看的!」
凌妙霏面對威脅盡避心驚肉跳,雙腿發軟,但她仍要自己努力挺住。「你、你們最好不要鬧事,否則我就報警了!」她顫抖的從口袋里掏出手機。
「還跟她唆什麼,趁現在這里沒人,快動手!」
「臭女人,別想跑!」
三個大男人不僅言語粗暴,連動作也粗野,一個拉扯她的頭發,另一個把手機搶走,領頭的那個伸手要搶攝影機卻沒搶到,竟然動手打她。
凌妙霏蹲了下來,將攝影機緊抱在懷里,打定主意抵抗,這可是唯一能替阿海師餐廳洗刷聲譽的證據,絕不能被這些人搶走。
這時,後方傳來緊急煞車聲,一聲嚴厲的斥喝暫時解救了凌妙霏——
「你們在那邊做什麼?!」
回頭看著停在路邊的進口跑車,里頭坐著一名長相斯文的年輕男子,三個混混對視一眼後發出訕笑,明顯輕敵。
其中一個惡聲惡氣,朝空氣揮拳。「臭小子少管閑事,快滾開,要不連你一起揍!」
坐在車內的薄天宇冷峻的拿著手機打電話,對方一接通,他馬上道︰「我要報警,在阿海師餐廳前有流氓鬧事,三個大男人毆打一個女人。」
三個混混沒料到他竟完全不理會他們的威嚇,臉色一變,旋即放開凌妙霏,轉頭朝薄天宇大步殺過去。
薄天宇踩下油門,性能極佳的跑車一加速就像箭一樣射出去,正當三個混混猶豫著要不要追過去時,跑車突然往後急退,以高速朝他們急馳過來,三個混混嚇得一哄而散,連滾帶爬的跑了。
吵雜混亂終于停止。
頭暈腦脹的凌妙霏仍舊護著攝影機,披頭散發的跌坐在地,她被混混扯了好幾次頭發,現在頭皮痛得發麻,混亂中,她的右眼角被打了一拳,手臂也被抓得好痛,過度驚嚇和身體的疼痛讓她連腰都直不起來,縮著身子冷汗直淌。
薄天宇停好車,下車邁開大步來到店門口,方才的情況實在太過混亂,他只能隱約看出被流氓欺負的是個嬌小的女人,可是隨著他走近,那縮著身子瑟瑟顫抖的身影有一抹難以言喻的熟悉感,讓他的背脊瞬間泛起涼意。
他在女人面前蹲下來,敏銳的眯起眼,伸手扳過她縮著的肩頭。
女人抬起被凌亂發絲半遮掩的小臉,那雙驚慌帶著淚花的眼眸在看見來人時,閃過片刻的錯愕。
薄天宇的眼神一黯,表情變得深沉冷酷。
凌妙霏馬上低下頭,躲開他凌厲的注視,可如此欲蓋彌彰的動作卻被他猛然制止,他冷峻的扣住她的下顎,不準她躲藏。
「這是怎麼一回事,你怎麼會在這里?又為什麼會招惹那三個流氓?」
「我、我……」盡避危機已經解除,但她的身子仍舊抑制不住的顫抖,她咬著牙,嗚咽一聲,佯裝的勇敢瞬間瓦解,原本強忍著在眼眶里打轉的眼淚驀然落下,淚珠順著他的手臂滑淌而下。「我……臉頰好、好痛……」
薄天宇馬上撥開她的發絲,看著那瘀青沾染血漬的傷口,心倏地一緊,連一點遲疑也沒有,他飛快的將她抱起,大步朝車子走去,將她抱坐到副駕駛座後,他發動引擎之前,冷著嗓音道︰「凌妙霏,你如果不把事情解釋清楚,我一定不會放過你。」
從診所返回薄家,薄天宇很快的向父親交代他和凌妙霏正在交往,凌妙霏則硬著頭皮將今天發生的意外來龍去脈向兩老坦白,對自己不听勸擅自涉險行動,她感到很抱歉。
薄海跟張美瑤怎舍得怪罪半句,可薄天宇似乎沒那麼好說話,他從頭到尾端押一張冷峻的表情。
對于凌妙霏時不時投來的求饒目光,薄天宇徹底忽視,簡單用過晚餐之後,凌妙霏趁機以身體不適為理由,忙不迭想躲回房間。
她才拉開餐椅想逃上樓,薄天宇的動作卻比她更快,揪住她的手臂,帶著她一起往透天厝二樓走上去。
進入客房,凌妙霏坐在床畔,薄天宇則拉來一張椅子坐在她面前,她小臉低垂,只敢用眼角余光偷覷著他,他一雙手臂在胸前交叉,薄唇緊緊抿著,緊鎖的眉頭似乎沒有松開的跡象。
他似乎不打算開口,她連大氣也不敢喘一下,氣氛凝窒。
稍早前,薄天宇帶她前往附近的診所做檢查,除了眼角被毆打紅腫受傷之外,她的脖子和手臂還有幾道抓痕,護士幫她傷口消毒上藥,醫師開了止痛消炎藥備用,臨離開診所前,薄天宇要求開驗傷單。
她的傷勢算輕微,不過這得歸功于他及時阻止,要不後果不堪設想,不過她受到的驚嚇已經不小,一臉蒼白,到現在仍舊心有余悸。
「沒想到我們家阿宇的對象就是小霏,這緣分真是太妙了!」張美瑤不改熱絡,端著一碗熱騰騰的豬腳面線走了進來,一踏進房間隨即感受到一絲不尋常,她掃了一眼兒子那張依舊嚴酷的臉,又瞥向凌妙霏,她看起來無所適從,像做錯事正等著被處罰的小孩,不過她佯裝沒發現兩人之間的異樣,在凌妙霏身邊坐下來。
「小霏,剛剛晚餐你沒吃幾口,薄媽媽幫你煮了一碗豬腳面線,你快吃。」
「薄媽媽,我沒胃口……」凌妙霏小小聲的回道。
「吃幾口也好,去去霉運。」張美瑤把碗放到旁的小茶幾上,心疼的牽起她的手,輕拍著。「小霏啊,你放一百個心,有薄媽媽在,沒人敢欺負你或罵你。」
薄天宇的目光掃向母親,眼里明顯寫著不認同。
張美瑤不理會兒子,徑自跟凌妙霏說話,「不過話說回來,你自己一個人去見那三個壞人,還偷偷錄影,實在太危險了,以後不準你再這麼做,知道嗎?」
「薄媽媽,我知道了,我以後再也不敢貿然行事了。」凌妙霏順從的點了點頭,為了讓薄媽媽放心,她勉為其難的吃了兩小口豬腳面線。
張美瑤也不勉強她。「你們好幾天沒見面了,應該有很多話要聊聊吧,那我就不打擾你們了。」她端著碗要離開房間前,又突然停下腳步,回頭看著表情難看的兒子。「阿宇,小霏這麼做也是為了幫我們,她受了傷正疼著呢,你就別再擺臉色給她看了,要是把她給嚇跑了,你爸跟我絕對不會饒了你這個臭小子!」
這是警告,要是把媳婦給嚇跑了,看你怎麼跟老娘交代!
帶了點小火氣,張美瑤用力關上房門,把空間留給年輕的小倆口。
凌妙霏還是頭一回見識到薄媽媽這麼有氣勢,她滴溜溜的轉了轉眼珠子,悄悄睞向被警告的臭小子,呃……恰恰被他逮個正著,她情急之下只好搬出薄媽媽。
「薄媽媽方才說……」
「誰來說情維護都沒有用,你今天是命大正巧遇上我才得以月兌險,你做蠢事前難道就沒想過可能面臨的後果嗎?」
面對他凌厲的譴責,她惶惶不安,咕嘟的吞了一下口水。「天宇,我有周詳的計劃過,我以為一切會很順利的……」
「事實證明你的計劃徹底失敗。」薄天宇冷冷的道。
凌妙霏難掩心虛,辯駁的聲音煞時變成囁嚅,「我知道我錯了,我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以為只要給錢就能擺平,以為偷偷錄影不會被發現……」
「結果呢,暗藏的攝影機被發現,流氓還可惡的三搶一,如果我沒及時出現,我無法想象你會落得怎樣的下場!」
「還好吧,頂多就是被打幾下,光天化日的,他們就算耍流氓,應該也不敢太超過,你看我現在不是好好的,攝影機也沒被搶走,其實說起來計劃還算成功啊啊啊——」
身子突然一騰空,凌妙霏不由得驚叫,原來薄天宇將她身子抓過來壓在大腿上,大掌一點也不客氣的朝她臀部重重打了幾下。
「嗚,痛……天宇拜托,手下留情啊!」她扭頭哇哇叫著,雙手不忘護著自己可憐的。
薄天宇完全不接受她可憐兮兮的求饒。「會痛才知道要謹記教訓,看你以後還敢不敢缺腦子魯莽行事!」
「拜托就饒了我這一回吧,」凌妙霏癟著嘴,兩眼濕漉漉的。「我臉上被打的地方好痛,手臂和脖子也好痛,這次的教訓我怎麼也忘不了,下次……」
「還有下次?」他冷冷一哼,手臂又抬高。
她又不是笨蛋,還等著乖乖被打,她跳上床,欲往另一端竄去,怎料他的動作更迅速,制住她縴細的腳踝,高大身軀迅速覆上,將她牢牢扣在懷里。
凌妙霏驚慌的扭頭,瞧他抬高手,似又想對她下手,馬上求饒,「求求你手下留情……」她緊緊閉上眼,可是等啊等的,預期中的皮肉痛並沒有出現,反倒是右眼角有種被羽毛溫柔撫觸過的感覺。
她睜開眼眸,只見他調整兩人的姿勢,讓她平躺在床上,而他一只手肘撐在她身側,另一手憐惜的輕撫著她受傷腫脹的眼角。
「很痛?」薄天宇的神情充滿擔憂和不舍。
「沒、沒事的……」凌妙霏被他的溫柔融化了。
「拳頭只要偏一點就會傷及眼球,怎麼可能沒事,你真是……」原本指責的話語都到舌尖了,可一想到她有多害怕,他又硬生生吞了回去,嘆了口氣後,他道︰「這件事我會處理,你別再插手。」
「可是這件事是因我而起,我不能坐視不……」
他用一個輕吻截斷了那抹令人心疼的歉疚。
她輕輕推了推他。「你不可以犯規,先讓我把話說……」
他的唇又貼上來,又一次害得她不能好好把話說完。
凌妙霏羞窘的別開臉,想換取說話的機會,他卻輕捏住她的下巴,貪婪的吮吻著她,她被吻得渾身發軟,都忘了剛才要說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