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
還未睜眼,第一個感覺是——痛!
肚子痛,牽動身上的每一根神經,痛入骨髓。
全身冷汗淋灕,整個人如被夢魘攫住,明明能清楚地听見身邊人不斷走動的聲音,卻就是醒不過來。
「她到底怎麼樣?」一個陰沉到近乎冷酷的聲音驀地響起。
然後,有人起身,低低地說了一句什麼,再然後,是腳步聲移向屋外。過了一會兒,屋外的聲響大起來,紛紛擾擾,像是在忙著吩咐送客,屋子里的人應了一聲,疾步而出。
耳邊一下子安靜了,可疼痛的感覺絲毫未減。
怎麼會這樣呢?
她剛剛明明是在機場,沒有發生意外,沒有任何踫撞,為何會如此疼痛?
而且……是肚子痛。
那感覺……那感覺……她驀然一驚,無法想象,整個人如被電流擊中,從那種無力掙月兌的夢魘之中驚震過來。
手指顫抖地模上月復部……
「啊!啊啊!」下一秒,尖銳的尖叫聲劃破冷硬的空氣,刺穿人的耳膜。
又是一陣兵荒馬亂,歇斯底里。
在她狂亂的堅持之下,終于……所有的人再度退了出去。
曉綠仰面躺在床上。不不不,不是曉綠,此刻,她再不是麥曉綠。她很清楚地知道,上天已經听見了她的祈禱。
她回來了。
在如此毫無防備的情況之下,她回到了自己的世界。
這是金碧王朝,是古代!
幣著床幔的紫檀木雕花木床,屋頂上的橫梁,花紋繁密的門窗,銅鏡,銅盆……還有那些人身上的服飾……
她沒有看錯,這些都是她從小熟悉的。
但如果,不是那個男人緊張地喊她夫人,如果,不是那可怕凸起的肚子,她可能還會以為是蔣雪喬的惡作劇,帶她來到某個拍戲現場。
可是,那樣真實的妊娠反應,強烈到令她恐懼的撕裂般的疼痛,讓她清楚地知道,她回來了,回到了自己的身體里,做回了謝氏三小姐——謝慕澄。
然而,很明顯,這里不是謝王府。
那個男人……她不認識,從未見過!
天哪!天哪!
老天爺又將她甩在一個怎樣混亂的環境里?
她想尖叫再尖叫,卻又害怕那個男人再一次沖進來,只能強行抑制住內心的厭惡與恐懼。
淚水,無聲地落下來,沾濕枕巾。
落到這樣的苦境里,似乎唯一值得欣慰的,是沈忱再也沒有離開的理由。可是……可是……她悚然一驚,自己回到這里,那麼曉綠呢?原來的麥曉綠,真正的麥曉綠呢?她是否也回到了現代?
那麼,沈忱在不明所以的情況之下,還是會離開?
他還是會違背自己的意願,接受繼父的安排?
天哪天哪!
你為何如此殘忍?
就算要撥亂反正,也要先給點預兆,好讓我們各自有個交代呀!
看看,這麥曉綠丟下來的是怎樣一個爛攤子?
慕澄捶胸搖首,悲不能言。
「喂喂喂,你慢點,壓到我了。」突然,一個聲音幾乎是貼著她的耳朵說。
謝慕澄愕然怔愣,呆若木雞。
她的目光由上自下,再由左自右轉了一圈,確定這間屋子里除了自己之外,再無一人。一股驚秫的感覺爬上肌膚,頭皮陣陣發麻。
「這樣就對了,不要亂動。像剛才那樣悲傷的情緒尤其要不得,會影響月復中的胎兒。」那個聲音繼續貼著耳朵絮絮地說。
「你是誰?」慕澄轉動眼珠,試圖望向腦後。
但後面很明顯就是床頭,似乎藏不下一個人。
她的舉動讓那個聲音幽幽地嘆了一口氣︰「你看不到我的,我就在你的頭上。」
頭上?
她猛地抬頭。
「慢一點,小心啊!」那聲音卻比她還急,「你的胎位不正,這里醫術又差,一定要很小心、很小心。」
胎位不正?醫術又差?
這些用詞……如此現代。
「你是……麥曉綠?」腦中靈光一閃,慕澄月兌口而出。
除了附在自己身上的麥曉綠,還有誰會如此清楚,如此關心這具身體和身體內的胎兒?只是,自己既然已經回來,她為何還沒有走?
「你猜得沒有錯,我是麥曉綠……」隨著一聲幽微的嘆息,屋內暗淡的光影之中隱約現出一個女孩的身影,那身影淡得仿佛一陣風就可以吹散。
真的是麥曉綠!
那尖尖的下頜,大而明亮的眼楮,讓慕澄恍惚以為,面前的人影其實只是鏡子的另一端。
「你……你為何還在這里?你的身體……」
影子挑眉一笑,那挑眉的動作竟然神似駱君豪,一樣的帶著一股蠻悍不馴的味道。
看到那樣熟悉的笑容,慕澄心頭的驚怔和駭然驀地寧定下來。
在這個世界上,存在著未知的、神奇的力量太多太多,她自己本身就是一例,還有什麼事情能讓她感覺震撼新奇?
「你是……鬼?」她記得舞台劇中的水鬼水玲瓏就是這樣無形無質的虛體。
這麼說……曉綠死了?那個身體已經死了?
「我不知道自己算什麼。」虛渺的影子露出一絲無奈的苦笑,「你現在看到的,是我的靈體,在你沒回來之前,我附在你的身上,現在,你回來了,我只能附在你頭上的那朵花里。」
花?
慕澄下意識地伸手,模到鬢邊的那朵茉莉,清香依舊,只是花色已經有些凋殘。
她小心地將花兒捧在手心。
「如果……我是說如果……這朵茉莉枯萎了……你會怎麼樣?」
「我不知道。」影子搖了搖頭,「沒有人告訴我應該怎麼辦?我只是……不舍得離開這里……」
慕澄沉默下來,她何嘗願意離開沈忱,回到這里?
這里的一切如此陌生,比初到現代的那會兒還要讓她無措。憑空多出一個丈夫,又憑空多出一個偌大的肚子,叫她情何以堪?
「你……真的不回去了?難道你不想念外婆?不想念駱君豪?不想念……」
沈忱!
這個名字她說不出口,一說,怕再抑不住思念的洪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