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年後
無論你覺得恬淡或燦爛,幸福或苦澀,流年總如逝水,一去不回。
可是,那些曾經發生了的過去,卻並不因為韶光的流逝而褪色.反而更加鮮明。
斑澤愷坐在鐵灰色的寶馬轎車里,望著車窗外飛馳的景色,思緒無定。
「董事長。听說十幾年前這里還是一片稻田,對嗎?"司機小張是一個二十來歲的小伙子,這個年紀,看什都新鮮。
「是啊,稻田還在那邊,這里,原先是一片杉樹林。」高澤愷指著右手邊巨大的游樂場圖標道。「董事長真好記性。」小張笑起來。
斑澤愷嘆了一口氣,將整個身子陷入椅背里,沒再說什。
四十多歲的人,卻經歷了幾世的滄桑。可以忘記的事情太多太多,值得珍藏的卻獨獨只有一件。惟獨一件,他不會忘。就連這樣平淡而安靜地活著,也只是為了那一份微渺的希望。
「董事長,您是直接去辦公室,還是……」
「去小鮑園吧。」高澤愷捏捏眉心。
轎車滑入一條幽靜的林陰小道。
秋天的陽光暖而不炙人,從樹葉縫隙里篩漏下來,落在水泥路面上,劃下一圈又一圈或規則或不規則的光點。
轎車緩緩滑過這些光點,仿佛滑過歲月的年輪。
遠遠地,听到些人聲了,喧鬧的,快樂的,嬉笑成一團,打破了這一片幽寂。
斑澤愷微微皺了皺眉。
「董事長,我下去看看。」小張將車子停在路邊,下了車。
他的身子轉一個彎,沒入層層樹林之間,看不見了。
斑澤愷閉上眼楮,靜靜養神。
了一會兒,小張還有回。
他微訝。小張做事還從來沒有這樣不知分寸過。
他睜眸,忽然起了興致,想看看路的盡頭到底有著怎樣的熱鬧。
「哎,小帥哥,再幫我們拍一張嘛。」她們是結伴來游玩的大學生。
听說,這里有一棵幾百年前的古樹;還听說,十八年前它曾開過一次花。女孩子們趨之若鶩,都想來瞧一瞧這則離奇故事中的主角。
小張被她們纏住了,又慌又急,心里卻還有一絲絲的竊喜,然後,又被她們一句一個「小帥哥」叫得暈陶陶,要想早點月兌身,怕是不容易了。
斑澤愷遠遠看著,微笑起來。
快樂其實很簡單,那就是年輕再加上單純。
只可惜,離他已經很遠了。
他轉身,退離。
「先生。」一道清靈的聲音喚住了他。
他一震,站住,不敢回頭。
「先生,你能幫我拍張照嗎?"女孩繼續說。
他緩緩轉身,有些艱難,仿佛費了好大的力氣。然後,他看見了她。漆黑如緞的長發,瘦瘦的,一件舊的白棉裙子,腳穿一雙球鞋。一雙明亮的眼楮平靜地看著他。
是她!沒有失望,胸腔被那重逢的狂喜所漲滿。
啊!她回來了!阿雷說她會回來,她終于回來了,回來了,回來了……
他出神地用那一雙溫柔異常的眸子定定地凝視著她。然後,他看見她柔軟的嘴角漸漸綻出一個細致得不可思議的微笑。
終于相遇了,經過幾世的等待……
「可以嗎?"衛可靈舉舉手中的相機,頰畔涌起緋紅。好奇怪,這陌生的男人失神的微笑竟令她心頭有奇異的蠢動。
「好。」他點頭,眼眶濕潤,聲音沙啞。
他從她手中接過相機,用鏡頭圈住木棉樹下小小的她,「喀嚓」一聲,笑容定格,他恍惚看到秋陽下綻開滿樹輕顫的木棉花。
花開了,而你,是否還在等待?
一全書完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