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親宴安排在東方飯店頂樓米其林餐廳的私人包廂內。
兩人包廂的空間寬闊奢華到令人咋舌,名家裝潢,施華洛世奇水晶燈,歐洲進口家具,皇家手繪骨瓷杯盤茶具,水晶酒杯,銀制餐具,以及一整片可眺望城市夜景的落地窗。
站在窗前,居高臨下看著在寒冷夜色中閃耀的城市,感覺自己就像個高傲而擁有一切的公主,將繁華全踩在腳底下。
這樣精心安排,可見對方有多重視這場相親,倘若對方長相又是卓越出色的陽剛男子,一個平凡女人若想從這場豪華饗宴中全身而退,恐怕很難吧?
身後傳來聲響,梁海寧逮回游離的思緒,優雅回頭——
看見來人,雙方都驀地一愣。
「梁海寧?」
嘖,怎麼這麼湊巧,母親安排的對象竟然是顧亞牧正交往中的女友?
真是,這下可糟了!
「斐夕亞學長?」看著眼前高大英俊的男人,梁海寧壓下詫異,露出苦笑。
「抱歉,應該稱呼您一聲斐總裁。」
她相親的對象竟然是顧亞牧的上司,X集團總裁斐夕亞。
台灣實在太小了,相親也能遇上熟人,還是跟男友交情匪淺的麻吉。
這下該怎辦?斐夕亞會不會誤會什麼?會不會跟顧亞牧說些不該說的?
「看來,你跟我一樣驚嚇很大。」斐夕亞故做輕松,要她別太在意。「我知道你跟我一樣是被逼著來的。」
「的確是。」除了苦笑,還是苦笑。
「既來之則安之,我們好好放松吃一頓,就當是提前慶祝異奇集團和X集團合作好了。」在顧亞牧的促成下,X集團跟異奇集團已經簽署合作合約,並計劃在下周舉辦慶祝酒會,廣邀政商和媒體人士出席,為兩集團合作做最佳見證。「以後,還請多多指教了。」
「這句話應該由我來說才是,謝謝斐總裁。」
「點餐吧,我肚子餓了。」
斐夕亞打算先填飽肚子再說,等會兒再找借口出去打個電話給顧亞牧,要他別來了。
他暗忖,梁海寧應該不會想讓顧亞牧抓包。
女友背著自己跟別的男人相親,誰知道愛梁海寧愛到不可自拔的顧亞牧會不會因此而爆怒,還遷怒到他這個上司頭上來?
一切,還是小心為上!
彼亞牧看起來像個好好先生,其實個性脾氣可不太好,真要整一個人,手段多的是,他真惹毛顧亞牧,就算多幾條命都不夠被他玩。
這時,服務生走進包廂來點餐,很快又退下。
接著,出自米其林主廚的精致餐點,一道一道慢慢送上來。
梁海寧整個人松懈下來,原來準備好婉拒的話已經派不上用場,她順從斐夕亞的建議,好好放松享受一頓大餐。
當開胃菜撤下,濃湯和主菜陸續上桌時,斐夕亞借口離開包廂。
他打開包廂門打算到外頭打通電話,算算時間,顧亞牧應該正要出門吧。
未料,門一開,顧亞牧就站門口,把斐夕亞嚇得不輕,俊臉一陣白。
彼亞牧對斐夕亞的反應頗覺怪異,他對斐夕亞挑挑眉,用眼神表達,他可是講義氣準時來赴約,很義氣的來解救他從相親宴中月兌身的。
彼亞牧正打算踏入包廂之際,斐夕亞心里大叫不妙,情急之下用身體擋住彼亞牧的視線。
「我們出去聊聊,是這樣的,我想我應該可以自己搞定,不用麻煩你了。」
彼亞牧又挑挑眉,難道斐夕亞跟這位相親對象看對眼了?
不過他的好奇心向來不太旺盛,斐夕亞看起來一副不想多說的表情,他也樂于盡快退場。
擺擺手,顧亞牧瀟灑轉身。
斐夕亞暗自松了一口氣,打算將包廂門速速關上時,坐在里頭的梁海寧手機驀地響了。
她迅速接起。「媽,我有準時赴約,才沒臨陣月兌逃呢!」綿柔清雅的嗓音從包廂內清楚的傳出來。
這再熟悉不過的聲音,讓正欲轉身離開的顧亞牧步伐猛地頓住。
斐夕亞大驚,伸手想擋人。
彼亞牧皺著眉頭不顧斐夕亞的阻擋,伸手用力將包廂門推開,大步闖入包廂內。
側對著門口坐著的梁海寧,听見砰的一聲開門聲響,自然的反應是扭頭看向闖入者。
這一看,嚇得不輕。
彼亞牧站在眼前,眼神凌厲地盯著她。
她駭然起身,手機從手中掉落,這一摔機殼和電池瞬間分離兩處。
「這是怎麼一回事?我女朋友來相親,我卻被蒙在鼓里?!」這感覺真是天殺的糟!
自己的女友瞞著他跟其它男人相親,而他卻完全不知情!
她腦袋一片空白,一張粉顏轉為蒼白,一時間反應不過來,不知該如何解釋。
今晚的相親她當公事處理,並未告訴顧亞牧,覺得沒必要,就當是工作中的一部分。
可被顧亞牧當場抓包又是另一回事,盡避她認為自己並未做錯事,更沒必要事事同他報備,但他臉上的怒氣讓她大驚且心虛。
「你心里究竟有沒有我?」這是一句嚴正的指責。
彼亞牧薄唇緊緊抿住,一雙銳利的黑眸瞪著她,眼底有著山雨欲來的風暴,怒氣正迅速聚攏。
當下,梁海寧心口被刺了一下,這也是她一直想問他的一句話……
她一直不敢問出口的是,他心里的那個人究竟是她還是梁海陽?她怕知道答案後自己會崩潰。
倔強的忍住滿月復委屈,她別開臉,眨掉快要落下的脆弱眼淚。
「連句解釋都不肯,梁海寧,你真夠狠的!」顧亞牧咬牙低咒一聲,凝著一張陰沉的俊顏,氣到轉身就走。
「嘿,兄弟,你別氣,這件事純屬誤會——」斐夕亞話沒說完,就被顧亞牧大力推開。
總裁還得看副總裁臉色,真是讓人生氣。可斐夕亞敢怒不敢言啊!
「梁秘書,快追上吧,你別在意阿牧說的那些氣話,他在氣頭上,說話難免失去理智。」斐夕亞攔不住彼亞牧,只好把還怔怔杵在原地的梁海寧給往外推。
「牧!」梁海寧回神,急忙追上,擋在門口的斐夕亞迅速讓路。
氣得不輕的顧亞牧像風一樣走掉,她急追出包廂門口,就在顧亞牧踏入電梯時,她赫然記起東西都沒拿,皮包還擱在包廂內。
回頭,她匆忙跑回包廂彎腰撿起手機,急促撈起外套和皮包再度往外沖,可當她搭著電梯下樓追出飯店時,已經不見顧亞牧的身影。
她掏出手機打電話,希望能夠把他留住,這才發現手機的電池竟然不見蹤影,可能遺留在包廂里。
她想想還是回家一趟,到他公寓等人踫踫運氣,跟他當面解釋,于是伸手攔了出租車。
正當她要上車之際,身後卻傳來一聲驚喜的叫喚。
「海寧?海寧,真的是你!」
梁海寧僵了一瞬。那開朗的嗓音她從小听到大,絕對不可能錯認,連萬分之一的可能性都沒有。
猛然回頭,梁海陽就站在那里,美麗的臉上漾著大大的笑容,耀眼奪目。
她穿著一襲利落又不失女人味的米色長褲套裝,外頭搭上黑色長風衣,手里拉著一個黑色行李箱。
不,不僅僅耀眼而已,她是所有目光的焦點。
「海寧,沒想到我一回國就遇到你,真是太好了。」熱情的梁海陽跑上前,給她一個大大的擁抱。「海寧,你都不曉得我有多想你!你想我嗎?」抓住梁海寧單薄的肩頭,梁海陽熱情追問。
「……海陽,好久不見。」她很高興見到梁海陽,但卻又怕見到她。
梁海陽敏銳的發現梁海寧神色不太對勁,身體也僵硬著。「海寧,出了什麼事嗎?我看你好像急著離開?」
梁海寧花了點時間才從震驚中恢復。「海、海陽,你離開太久了,媽說你過陣子才會回來,可是突然看到你冒出來,讓我嚇了一跳,剛、剛剛我還以為我眼花了。」她困難的掰了一個理由。
「看來我真把你嚇壞了,瞧你臉色白得跟紙一樣。」梁海陽不疑有他。「你要回去了嗎?如果沒事的話,今晚留下來陪我好嗎。朋友幫我訂了房,在我找到房子落腳前,我都會住在這里。」
「海陽,今晚恐怕不行,明天我再跟你聯絡好嗎?」她為難的婉拒,已經夠亂的心緒更加亂糟糟。
「那好吧。」向來好說話的梁海陽也不勉強。「這個周末我要回家一趟,你呢,要不要一起回去?」
「如、如果有空的話。」
「那就這麼說定了。」梁海陽留了手機號碼給她,又聊了幾句,梁海陽揮揮手,拉著行李踩著自信的步伐走進飯店里。
路人的目光紛紛朝梁海陽聚集,她永遠都是那樣耀眼,總是散發出迷人的自信與瀟灑。
梁海寧搭上出租車離開飯店,和梁海陽慢慢拉開距離。
她放棄回顧亞牧住處等人的打算,帶著一顆強烈不安的心返回自己的公寓,怔怔地坐在客廳里,她感覺自己被耀眼的梁海陽給打落,墜落黑暗深淵,再也看不見眼前的光亮。
彼亞牧承認自己氣炸了!
當他親眼看見梁海寧盛裝打扮出席這場華麗的相親宴,怒氣凌駕理智,胸口怒火狂燃。
遭到背叛的感覺重擊著他的男性尊嚴,梁海寧的沉默更讓他憤怒萬分。
他的手機不斷在口袋里叫囂,他听若未聞的開著車在市區里狂飆,一路開到海邊,走下車,站在岸邊吹著刺骨的海風。
他花了很久的時間才讓自己冷靜下來,當理智慢慢回籠,覺得自己已經有了足夠的冷靜,他這才打開手機。
有幾通來電和訊息,但全都是斐夕亞的來電和留言,斐夕亞要他冷靜,一切純屬誤會!
斐夕亞嘗試解釋,可梁海寧卻連一通電話都沒打、一句訊息也沒有。
壓下再度浮上來凌遲他的惡劣心情,他告訴自己千萬要冷靜。
他回想起之前跟斐夕亞的對話,斐夕亞被迫出席這場相親,梁海寧也可能是同樣的遭遇。
或許斐夕亞說的沒錯,一切可能都是誤會,他不該遷怒于梁海寧,她出席相親也不是出于自願,一切源自長輩的壓力。
好,他可以接受她絕非所願,可她要出席相親宴,基于對彼此的尊重,她是否應該提起或知會他一聲?
別說這段時間她越來越冷淡的態度,要跟男人相親連提都不曾提,現下明知他有多生氣,她卻不肯當面解釋,連打通電話道歉討饒都做不到。
彼亞牧想不透,她究竟存著什麼心態?她冷淡到近乎無情的地步,這教他如何忍受?
將手機塞回口袋,他跳上車,心情惡劣萬分的朝來時的路急馳回去。
回到公寓,打開門,迎接他的是一片漆黑寂靜,空氣中少了一抹熟悉的女人幽香。
原本他心里還抱存著一絲希冀,期待她會主動等在這里,找他當面解釋說清楚,但這一刻,面對一室的冷清漆黑,他心中最後的一抹期待也全然消失殆盡。
他沉著臉將燈打亮,略顯粗暴的扯去領帶和西裝外套,惱火的走到房間的露台,煩躁的點了一根煙抽了起來。
對面B棟八樓公寓燈亮著,客廳有個人影。
她早回家了,卻不打算主動過來跟他厘清誤會,就短短幾步路的距離也不肯,完全沒打算取得他的諒解?!
看來,梁海寧耍狠的程度比梁海陽有過之而無不及!
胸臆間的怒火狂燃,煙一根接續著一根,他憤怒又煩躁,整個晚上不曾離開過露台,佇立在寒風中緊緊盯著對面八樓公寓的動靜。
對面八樓公寓里的燈光整晚不曾熄滅,梁海寧坐在沙發上思緒恍惚。
兩人各踞一方,各懷心思度過難以成眠又折磨的漫漫長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