瀾湖寂靜的一角,遠離了喧囂的燈謎會。
我被拎到一條長椅上,揉揉摔痛的腰腿,無比哀怨。
這頭牛,為什麼不能變得有點人性呢?我又不是五大三粗的夜叉,看那波光粼粼的湖面映出的倒影,橫豎都是一個嬌滴滴的美人嘛!不指望他憐香惜玉,至少也不要在那麼多人前把我當包袱夾著走吧!
我對準腳下的野草,把它當作沙瑞星狠狠地一頓狂踩。
「欺負不會反抗的生物,你很強啊。」沙瑞星靠在一棵樹上,冷冷地瞅著我。
我皮笑肉不笑地扯扯嘴角,「謝謝,我會再接再厲。」
他一步跨過來,掐住了我的脖子,「你不要蹬著鼻子上臉。」
「偏要,有本事你殺了我!」我才不信他會動手。
「你以為我不敢?」他似笑非笑地收緊了鐵砂掌。
我的腦子嗡嗡作響,大罵道︰「混蛋,說話不算話,是你說不會掐我的!」
「嘖嘖……」他掐著我的手一拖我的下巴,「我記得我的原話不是這麼說的,如果你想不起來,那我可以當做沒有說過。」
「你說過的話都可以當做不曾說過?」我無法置信地猛一抬頭,緊緊盯著他,「那麼全部都是過期作廢?」又一個沒心沒肺的混蛋,把女孩子當作附屬品,不觸及自己的利益什麼都好說,一旦觸及了,馬上就甩得干干淨淨!
「忘記的人是你,讓它過期的人也是你!」他犀利地反咬一口反。
我莫大委屈地吼道︰「我忘了哪門子的事?」
「那好,我的原話你說得出嗎?」沙瑞星的眉毛一掀。
「誰說我說不出?」我倨傲地揚起脖子,飛快地說,「不就是句‘我不會隨便吻——」說到一半,陡然愕住。
「怎麼不說了?」他的臉孔再度陰郁,「你覺得難以啟齒?」
我不語,一徑沉寂在自己的思緒中。
「說啊?」他用力地搖晃我的肩。
我依然不吭氣。
「林日臻?」他察覺到了異樣,暴躁逐漸緩和下來,拍了拍我的面頰,「跟我說話,你到底怎麼了?」
我閃開他的觸踫,冷靜地說︰「我不信。」
「你說什麼?」他的手指一頓。
我忍著四肢百骸的摔傷,咬牙站在了椅子上,居高臨下冷睨他,「我們系的女生最近收到一條短信,很對,很適合你,也適合所有男生。」
「短信?」他迷茫地重復。
「天是藍的海是深的,男人的話沒一句是真的;愛是永恆的血是鮮紅的,男人不打是不行的;男人要是有錢的,和誰都是有緣的;男人要是靠得住,豬都會爬樹!」
沙瑞星一開始眯著眼,接著,嘴角咧開了弧度,听到最後一句大笑不止。
我惱羞成怒地朝他的脖子踹去,原以為以他練跆拳道的身手,閃開純粹小Case,哪知腳要踢到身上了,他動都不動,甚至眼睫毛也不眨一下,害得我嚇了一跳,要知道我穿的是跑鞋,下面帶一圈小釘子,若是踹上誰,那還得了?情急之下,我驟然收腳,重心立即向一側傾倒,墜勢洶洶。
千鈞一發,沙瑞星一伸臂膀把我牢牢地接在懷中,重力加速度,連他在內我倆一同摔到了硬梆梆的地面上,可是我被他護著身子,只受了一點點沖擊,那可怕的「咯喳」一聲,完全源于他被踫撞的手肘!
我驚呆了,許久都處于一片混沌之中。
他的眉毛皺了起來,拉著我坐好,訓斥道︰「你神經啊,要踢就踢,我怕你那三腳貓的兩下子不成?摔破了相,你怎麼見人?」
我像個做錯事的孩子,瞪著惶恐的眼,一眨不眨地瞅著他,難得沒有抗議。
他罵半天,見我沒反應,吁了口氣揉揉我的頭發輕慰,「算了算了,你要是肯乖乖的我也不會叫你男人婆了。」
我深呼吸了兩次,還是抑止不住,一下一下抽泣,「鞋子上……有……有釘子……」
「你不是討厭我嗎?踢兩腳不是正好讓你解氣?」
我揉眼,趁機抹掉那濕熱的東西,「我才不會那麼壞!我……我不是……」
「你哭了?」他撥開我的手,代替我的手指抹去眼淚。
「沒有,我沒有哭!」我一個勁兒搖頭,抵死不認,「你這家伙我最討厭,自以為是,我才不會為你流淚!」
「這是什麼?」他一抬手指,借著圓圓的月亮明澈的光,一滴淚格外刺目。
我氣惱地反手一推,就听到「唉呦」地哀嚎,嚇得縮回手,低下頭去扶他的肩,「你怎麼了?我不是故意的!」話音未落,腰一沉,被沙瑞星環住拉下,栽進他的懷抱里,撞痛了鼻梁骨。
「沒良心的女人,道歉要有誠意。」他的表情有些怪,隱約額上沁出了一層汗。
「我、我怎麼做才算有誠意?」我心里七上八下。
「嗯——」他的眼瞄了一眼月光,「你對月亮發誓,老實回答我的問題。」
問題?我丈二和尚模不著頭腦,依言舉起手作發誓狀。
「為什麼見了我就跑?」
我低下眉睫,低語︰「不想見你。」
「敷衍。」他惡意地揪了我的腰一下。
「痛。」我掙月兌不開,委屈地扁扁嘴,「我說還不行嘛!誰要你上次嚇到我,又把我一個人丟在演播中心那個陌生的地方,我討厭死你了!」
「慢著,你說我嚇到你,指什麼?」
「你吻我,還說沙瑞星多麼在意林日臻!」
「你竟然被這句話嚇到?」他勾起嘴角,苦笑,「那麼,我丟下你一個人怎麼解釋?是你說你自己可以回去,而且會有男友接你,現在倒怪起我?」
「你……」我的眼圈一紅,「非要揭我的傷疤嗎?」
「怎麼?是他欺負你?」沙瑞星「騰」地站了起來,「我去揍他給你出氣!」
「等、你等一下!」我拉不住他,只能從後面抱住他的腰,「听我說完好不好?」
他的胸膛一陣起伏,「你怕我把他打死嗎?放心,也許他是個深藏不露的家伙,死的人是我也不一定。」
「你胡說什麼?」我生氣地抬手給他寬厚的背上捶了兩拳,「誰要你去給我出頭了?是我騙了你,關佟逸什麼事?」
「你騙我?」他偏頭,一只眼如電般逼視著我。
我咽了口口水,赧然地點頭,「他讓我做他的女友,可我沒馬上答應,剛才……」
「剛才你答應了?」
沙瑞星身軀一震,從那脊背僵硬的線條,我幾乎可以觸模到他內心的翻江倒海,那股在電視台演播中心泛起的抽痛再度席卷而來,我把臉貼在他的背上,難過地說︰「當初讓你說對了,草包與才子沒有結果的,甚至連開始都沒有。有時向往的人只能遠遠地看,接近了才知道缺陷,而且很可能是致命的,讓你所有的幻想都在一秒打破!男人好狠心,明知道女孩喜歡他,還非要把她推給其他男人,你們當女人可以堅強到任人擺布嗎?」
「你說的是佟逸不是我!」他暴怒地轉過身,一把抱住我,「我要你堅強是不想你做一個懦弱的人,不想你被男人的甜言蜜語騙,不想……不想別的男生佔據你的心思!懊死的,你非要扭曲我的話嗎?我什麼時候把你推給別人過?你以為從小到大,為什麼沒人追你?那是他們怕被我揍扁,你還不懂嗎?我天天在你眼前晃悠,你要和佟逸交往時又告誡得半天,為什麼你還有這種愚蠢的念頭?我要被你氣死了!」
我驚訝地望著他泛著血絲的眼,終于明白了一件事︰原來,我無人問津,全是拜他老兄的獨佔欲所賜,臉上一陣火辣辣的燙,舌忝舌忝干澀的唇,「你……你的感情太強了,我……我還以為……我真的爛到內外腐朽……」
他的雙手滑過我的腰,霸氣十足,「我的女人,誰敢說不好?」
「我是你的女人?」我錯愕地微張開唇,「什麼時候的事?我怎麼不知道?」
「從我叫你男人婆的那天起!」他飛揚跋扈地宣布,「你雖然以又野又笨又遲鈍,可我偏偏著了魔放不下!」
「又騙人,你一直欺負我、戲弄我,我不要做你的女人!」我承認他的話讓人心動,然而,我不會忘記多年來他留給我的慘痛經歷。
「不和你作對,不戲弄你,你會老老實實只看我一個人嗎?」沙瑞星一聳肩,「不管你惱我也好,罵我打我也罷,我照單全收,你听好,之前不管你和佟逸,那是我知道他另有喜歡的人,可是我沒料到他會影響你對我的看法,這我不能接受!听好,你去辭了廣播社,不準再和他牽扯不清,否則,我不在乎在和韓國學生的友誼賽前‘請’他陪練!」
「你以為你是我的神嗎?憑什麼要我听你的?」本來我是要告訴他,今天罵過佟逸後我根本那人沒有一絲可能了,可惜全被他的一番鬼論調搞得火冒三丈。
「你和我吵架時最有活力。」他撫過我的面頰,眼神充滿了魅惑,「由我來當你的守護神不好嗎?」
「不——」
我的話被他熱切地吻覆蓋,氣息紊亂,腦子一下子又真空了,無措地去亂抓,卻被兩只手引導著再度環住了他的腰,沙瑞星的胸膛溫暖如火,男生干爽的襯衫味很好聞。
「你的反應告訴我你愛我。」沙瑞星得意地揚了揚濃眉,「只是你沒發現。」
愛嗎?不愛嗎?
我此刻已分不清是是非非,只覺得自己好陌生,似乎從來沒有了解過自己,劇烈的心跳仿佛在對他的吻熱情回應,所以,我沒精力否認什麼,虛月兌地靠在他懷里閉上了眼。
他笑彈了一下我的鼻子,「這種煽情的時候你真會給我滅火。」
我抱他的手松下來,喃喃道︰「好累……」
「很累嗎?」他拉著我坐回長椅上,「別再玩什麼燈謎會了,人多空氣悶得要死,我送你回宿舍睡覺好了。」
「嗚……不要……」夜風令我瑟縮著向他懷里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