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頭龍 第一章

書名︰雙頭龍|作者︰小林子|本書類別︰言情小說

江南城。

「張捕頭在嗎!」幾名官差打扮的男子闖進了宅院,喜氣洋洋的喜堂登時騷動了起來。

「張捕頭!您在哪兒!」

只見十幾個腰上配著刀的官差闖了進,滿堂的賓客登時亂成了一團。這些官差們著急地四處望著、找著,有的時候還不小心推人推得太過粗魯,引來了幾個賓客的不悅。

「小心些啊,張公子不在這兒,他在偏廳跟人說話呢!」

另一頭,約莫十九歲的少年,身穿大紅喜袍,劍眉朗目。正在與著賓客敬酒,听得了下人奔來轉告,連忙也是告辭了長輩,快步走到了正廳。

「什麼事?這麼急著找我?」少年站在了門口問著。

「張捕頭!太好了,可終于找到您啦!今兒……」見到了少年前來,幾個官差連忙走了上前。

「!今天什麼日子,有事明兒再說。」一個長輩連忙擋了下來。

「……無妨,听听也好,只怕真有什麼事。來,我們進去談。」少年微微笑著,將幾個官差帶到了書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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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捕頭,田環河出現在菩縣了!」門才放讓張姓少年關了上,一個官差就是著急地說著。

「……田環河?」轉過頭,張姓少年微微睜大了眼楮。「真是田環河?我不是已然讓人將那廝押解去了京師?」

「前三日京城讓人連夜快馬送下密函,在下初接信、仍未拆閱,不過想必是與那田環河有關,張大捕頭請看。」官差遞過了密。

拆去了封泥,少年走到了一旁,展開了來信。

因為從門縫吹進的晚風,信紙在少年手上略略掀著。同時,微晃的燭火也映得少年臉上一明一暗。少年的神色十分嚴肅,室內鴉雀無聲。

合上了信紙,少年走了幾步,將信移向了燭火。火焰慢慢地沿著信紙的邊緣燃了起來,等到了一抹小小的火焰竄了起,少年才拿著火的紙束,靜靜看著。等到那突然變大的火焰快要燒到了起了頭。

「準備準備,我們等下就去菩縣看看。」少年的聲音很平靜。

「是!」來人告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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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時辰了,還要出門?」老母親擔心地說著。「良辰就要到了,有這麼急?鳳兒還在洞房等著啊,你這一去是要鳳兒如何自處?你就不怕人家說閑話?」

「娘,鳳凰兒會明白的。這事真的要緊,事關咱們衙門的名聲,等會兒孩兒會與大家解釋……再說,就在鄰縣,來回只怕也不需要一個時辰。如果不嫌棄,大伙兒早再過來一趟,讓孩兒敬過罰酒就是。」

「……那鳳兒呢?」

「……雖說還沒拜堂,不過鳳兒遲早是咱們家的人。」提起了新嬌娘,少年的臉上微微泛起了一抹溫柔的微笑。「讓她與昊白在城里的客棧歇歇,挑個良辰吉日,再補行拜堂吧。」

「……可是……」

「好了,讓鐵心去吧,他是六部的人,男兒要以事業為重。」老父說著。

「你們男人口口聲聲說事業為重,可有沒有想過人家女孩兒的心思。一句要去考武狀元,讓人家等了一年。又說要入六扇門,好了,這一等又是一年!之後追個大盜追了兩年,好不容易鳳兒熬到你這負心漢說可以拜堂了,現在又說要走!」

「娘……」

「咱們家大業大,卻可都是你爹爹一個人在撐著。你要繼續做你的捕頭,就早點給我們開枝散葉。不然到時候你爹跟我撒了手,卻找不到人管家,我看這祖產干脆就送人算了!」

「……娘……」少年哀聲求著饒。

「……姑媽,您就寬心吧。鐵心這人我們還不曉得?不然鳳兒也不會就這麼死心塌地等了四年,對不對?」

一個大概比少年年長五、六歲的青年,走了過來,陪著笑臉。

明顯的是為張姓少年說話呢,然而張姓少年卻只是微微偏過了頭。

「真要是個為了洞房不顧六房的人,就算鳳兒肯,我也不可能讓鳳兒嫁他的。」青年的臉上帶著的是淡淡的笑容。

「……我看昊白說的對。」少年的老父說著。「公事為重。」

「……嘖。這事兒你們人多,老身辯不過。」老母親瞪了自己兒子一眼。

眼見解了危,少年暗地里松了口氣。

「昊白啊……」老父親笑得和煦。「這下子咱們兩家總算是親上加親了。你就是下一個,快些找個姑娘家,還了這杯喜酒吧。」

「姑丈,您就別笑我了。這姻緣啊,月老還沒牽上線前,什麼都不能算。」青年微微笑著,舉杯致意。

「……多謝你幫我,我先走了……昊白。」張醒少年低聲說著。

「沒什麼。」青年淡淡笑著。「快去吧,不要誤了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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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地里下起了大雨,才剛封起了菩縣林姓商人的宅邸,幾個捕快就眯起了眼,看著正在下著豆大雨點的暗漆天空。

「張大捕頭,您避避雨吧!」躲在屋里的一個捕快,扯開了嗓子喊著。

天空的閃電一陣一陣閃著,雷聲隆隆之中,張姓少年蹲在了地上,用著一塊木版擋住雨水,凝神看著地上的腳印。

濕透的黑發沿著臉部的輪廓貼著,雨水順著發絲流了下來,張姓少年就連眼楮都快要睜不開了。

「張大捕頭,燈來了。」用身體保護著火焰,冒著大雨,一個官差送來了一盞油燈。

另一方面,一個還有些年幼的捕快抓著斗篷從屋里跑了出來,撐在了張姓少年的頭上,幫他擋雨。

「這鞋印不對。」看了一會兒,少年喃喃說著。「著力勻稱,與前一個印子也離得太近,這是故意留下的。留下一個腳印傍我看,為的是什麼?」

「張大捕頭?」另外一個官差也探過了頭來。

「……再說,從京城來足足有千里路,他又是為了什麼要來這小小的菩縣?」少年繼續低喃著。

「有熟識的人?」官差問著。

「剛從地牢逃了出來,身上還帶著傷,如果是我一定不會走這種張揚的事情。」少年微笑著。「不過人還是要問的,就辛苦各位兄弟,捱家捱戶敲個門吧。」

「就這幾十戶,小意思。」幾個官差哈哈笑著,而少年則是取餅了紙筆,小心地拓了腳印。

「再逮著了他一次,咱們就風光了。」少年淡淡笑著。

把拓好的足跡交給了一旁的官差,少年才站了起來,走回了屋里。

「那麼林老爺子,我們再問個幾句口供就好……這賊子實在太過張揚,竟敢遠從京師而來……」少年的腳步停了。

大雨依舊下得既快又急。

雨水打在少年的黑發上,濕透的幾縷黑發貼在有些青白的臉頰。少年站得雖然依舊挺直,幾個身旁人的詢問卻沒能進得到他耳里。

「……今夜千里迢迢而來,只怕為的是我的喜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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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娘!」

帶著幾個官差,快馬騎回了江南城,一進了宅邸的正廳,少年就是連忙喊著了。

「回來得這麼早?」少年的老父正在與幾個留下來的長輩聊著小輩的趣事,一見少年慌慌張張地回了來,連忙也是站了起來問話。「不是說明天早上才回?」

「……好險。」少年松了口氣,重重嘆了一聲。

「好險什麼?」年老的母親也從大廳的另一邊趕來問著了。「怎麼這麼早回來,出了什麼事嗎?」

「……是我多心了。」

「既然回來了,這堂可以繼續拜了吧。」先前幫過腔的青年,站在了大廳的角落說著。

「……不成,既然這兒沒事,我就要走了。」

「喂,我妹妹可還在洞房說要等你啊。」青年走了上前說著。「你至少也得見過她再走吧。」

「……說的也是……」少年低聲說著了。「難為鳳兒了……我去與鳳兒說說話好了……你們別跟來。」

「不成,我自個兒的妹子得自個兒顧著。」青年說著。「孤男寡女的,沒拜過堂前什麼都不算數。」

「胡說什麼。」少年的笑容似乎有著一點若有似無的無奈。「不過你顧慮的是,要跟就跟吧。」

跋著時間,少年快步走著。而宣稱著要保護自己妹妹的青年,卻只是跟在少年身後,保持著一定的距離,不快也不慢。

走了一會兒,少年停下了腳步,微微向後看著。可就是與少年面對著面瞧了一會兒,那青年也只是挑了挑眉。

「怎麼?」

「……沒事。」少年轉回了頭,挺直了背繼續走著。

「鳳兒……鳳兒……」少年敲著門,低聲喚著。

而那領他來的青年,則是靠著大柱站著,小小地打了個哈欠。

「……奇怪了,怎麼不應聲呢?」少年喃喃說著。

「八成鳳兒還在怪你吧。」青年嘆了氣,走了過來。「敲了幾十次門,你也該放棄了。我進去看看?」

「……就算鳳兒不理,鳳兒的丫鬟也總該在。」少年低聲說著。

「咱們鳳大小姐說的話,小小的丫鬟敢不听?好了,我進去,再讓你猜下去,張大捕頭就要開始問案了。」

「……你少拿我說笑話,我是認真的。」少年嚴肅地說著。

「……瞧瞧,這不就是張的捕頭的架子?好好,我這就進去,張大捕頭。」青年嘆著,敲了敲門。

「鳳兒?我是大哥。鳳兒?我進去了?」

門的另一頭一直沒有回應,于是青年推了推門。

然而,門卻是栓上的。

「……鳳兒?好端端的為什麼栓門……」

「讓開!」身後的少年突然喝著。

听到了少年的聲音,青年只是愣了一下。

「昊白!讓開!」少年又再喝著。

再次听聞了少年的聲音,青年連忙往一旁閃了開。

砰!

少年反身就是一踢,力道之大甚至踢飛了兩扇門板。

「鐵心!你做什麼……」青年低聲喊著,連忙也搶了上前。

然而,青年接下來的動作卻是掩住了自己的口鼻。

好濃的血腥味。

媒婆跟丫鬟胸口上各捱了一刀,氣絕在地。

而新娘子……

帶著極深極深的恐懼,少年望向了床上的少女。

眼前的是紊亂的嫁衣以及床鋪,還有少女喉頭上深深的擂痕。

敞開的嫁衣下,酥胸上有著瘀青的指痕以及齒印,的有著暗褐的血跡。

少女口里塞著自己的紅蓋頭,雙目圓睜。紫黑的臉上,有著起碼二十來道的、深可見骨的刀傷。

少年就這樣看著,靜靜看著。

直到身後青年的悲鳴發了出,少年才拉住了要奔向自己親人尸首的沈昊白。

「別拉著我!」沈昊白哀嚎著、嘶喊著。「鳳兒!鳳兒!」

「……別過去,尸體跟證物都不能踫……」

「你現在還在想著這些!」回過頭,沈昊白悲痛地喊著。「你給我說清楚,張鐵心!你難道到了現在,心里還只有想著破不破得案子!你的血難道是冷的嗎!張鐵心!」

「……」少年沒有回答。

少年的眼楮還是靜靜看著慘死的少女,沒有理會沈昊白的掙扎,只是繼續緊緊握著他的手臂。

就算到了最後,沈昊白哭喊得累了,跌坐在地,少年卻還是緊緊抓著他的手臂。

床上的尸首,圓睜著雙眼,看著兩人。房里燃著的兩枝大紅喜燭,還在靜靜燒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