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頭龍 第八章

書名︰雙頭龍|作者︰小林子|本書類別︰言情小說

姚府,听竹軒,書房。

「吳大夫真的還是行蹤不明?」張鐵心問著。

「嗯……京里的衙門足足已經找了兩個月。吳大夫的家人說了,自從吳大夫兩個月前出了門、隨口說是要去端縣,接著就沒有回來過了。他們查了以後,發現端縣的陳員外根本不存在。現在他的夫人著急得不得了。」

「……兩個月前出的門……」張鐵心又陷入了沉思。

在張鐵心想事情的時候,楊懷仁的目光游移著,最後停在了張鐵心桌上成山的公文以及四周的書房擺設。

姚老爺子饒是慷慨,盡避說著不想理江湖事,然而不但讓沈家公子安心養傷,也給了張鐵心一個獨立的院落。

于是,這幾天來,就能由得張鐵心終日躲在了小院落里。

就連……他之前如許關心的沈家公子,醒來之後都沒能見到他一面。

還在躲著嗎?躲著什麼?這親如手足之情,本是難斷。既然不舍,既然怕著失去,在已然曉得他不是田環河的當頭,還要擔心著什麼呢?

「楊大俠……楊大俠!」

見著楊懷仁盯著自己不說話,張鐵心揚起了眉也揚起了聲量。

「啊……什麼事?」楊懷仁回過了神,依舊笑得溫和。

「……就連出神的時候都一副活佛模樣,想必楊大俠很有佛緣吧。」張鐵心取笑著。

「……我尚有俗緣未了,入不了佛門。」楊懷仁卻是答得認真。

這下子換張鐵心呆了。

「……張公子不用為我擔心。師尊大恩未還,爹娘尸骸未獲,這佛緣說得還太早。」楊懷仁笑著。

他每件事都當得這麼認真嗎?張鐵心暗地想著。

「倒是……這吳大夫行蹤,張公子有何見解?」

「……也許相關,也許不相關。說不準,就先擱著。」張鐵心說完,略略收拾了一下桌上的卷宗,才站了起來。

「我去問供,吳永的行蹤就繼續麻煩你了。」

「這個自然……不過,這案上的卷宗……就這麼擱著,不要緊嗎?」楊懷仁擔心地問著。

「我正等著有人來翻,說不準多上個線索。」張鐵心淡淡說著。「哪一個地方沒有我的眼線,我布下了天羅地網就等著魚兒上門。」

「……張公子說的是。」楊懷仁淡淡笑了笑。「只是,天這麼晚了,你要去問誰的供?」

「……沈昊白。」張鐵心看了看楊懷仁,才從他身旁走了過,離開了書房。此時天上已然是滿月,柔和的月光照進了姚府。

經過了十來天的調養,沈昊白已經可以坐在床上,自己喝藥了。

雙唇回復了一點紅潤,臉色也不像是先前那樣糟糕。

只是,每天的傷藥跟補藥吃下來,就算是鐵打的漢子也要皺眉了。

沈昊白不是鐵打的,眉頭也皺得仿佛眼前就是穿腸的毒藥。

「少爺,這是姚老爺子親自為你調的補藥呢。」

張鐵心才剛走近,就听得丫鬟在苦苦勸著了。

「姚老爺子準備好的人參跟靈芝已經堆得像座山了,少爺不多喝些,只是浪費啊。」

「……成……成……我喝就是了……」面對著吱吱喳喳的小丫鬟,沈昊白放棄了。「我想,我會因為吃了太多的人參,將來進了陰曹地府,也會被人參追著索命吧。」

「少爺!」

「好……好……我不就在喝了……」

叩叩。

「……誰啊?」丫鬟連忙走了過來,打開了房門。

一見到是張鐵心,丫鬟似乎是愣了一會兒。

「……怎麼,我不能來?」

「不……不是的。表少爺,少爺還在喝藥呢,您有什麼事嗎?」

「我來問供。」張鐵心淡淡說著。

「……問供?少爺做了什麼壞事嗎?」丫鬟似乎有點警戒了。

「沒事。要拿犯人,每個人都要問問的。」張鐵心說著。

「……可是……少爺身上傷還沒好,表少爺能不能……網開個一面,給少爺養好傷再……」看著張鐵心淡漠的表情,丫鬟的眼眶有些紅了。

「沒關系的,你先去休息吧。」雖然沒有回過頭,床上的沈昊白卻是說著。

「……可是,少爺?」丫鬟轉過了頭擔心地問著。

「我不會有事的,你先下去。」沈昊白說著。

「少爺……」

「給我們熬碗蓮子湯來。」沈昊白微微笑著。「表少爺深夜辦案,也想必餓了。」

「……是……」

「不喜歡吃補?」等到丫鬟走後,張鐵心坐在沈昊白床邊,淡淡問著。

「嗯……有點膩了。」低聲說著,沈昊白還是微皺著眉,把手上剩余的黝黑藥汁一飲而盡。

輕輕吐了口氣,擦了擦嘴角剩余的藥水,沈昊白才用著淡淡的笑容看著張鐵心了。「我曉得你要問什麼。」

「……你要跟我說嗎?」張鐵心問著。

「……不說行嗎?」沈昊白苦笑著。「張捕頭的問話,如果不答,只怕會被打進牢里啊。」

「沒這麼嚴重。」張鐵心只是淡然地笑了笑。「你怎麼會去買那顆龍珠?」

「……因為我想要,這個答案行嗎?」遲疑了一會兒,沈昊白輕輕說著。

「……你不曉得它與田環河的關系?」張鐵心問著。

「……知道。」沈昊白說著。

「知道?知道你還敢動它?田環河肯開一次殺戒,就會有第二次!」張鐵心低聲喊著。

「……我曉得。」

「你曉得?你還是去了?」

「……我要還鳳兒一個公道……」沈昊白低聲說著。

「……要還她公道的,不只是你。」張鐵心說著。「我曉得你要誘出田環河,但是……你有沒有想過我……」說到了最後,張鐵心咬著唇,把頭轉到了一邊。「……我會有多麼內疚。害死鳳兒的人,我本就算得上一份。」

「……你在乎嗎……」沈昊白只是淡淡說著。

「……我們是姑表兄弟,自小比兄弟還親。你說我不會在乎?」

「若你真在乎,這十來天就不會不見蹤影。若你真在乎,鳳兒死了後就不會避我如蛇蠍。若你真在乎哪……張鐵心!你就不會區鳳兒過門!」

一句重似一句,沈昊白雖是一副溫儒的模樣,那凌厲話語卻直把張鐵心逼得不敢直視。

「……你明明曉得我的心意,卻還是要迎娶鳳兒。邀我來禮堂,讓我送鳳兒過來,讓我為鳳兒打理新嫁衣!張鐵心,你的心真的是鐵做的嗎!現在……就連鳳兒死了,你都要怪到我身上?我只是愛上了你,就因為這樣,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錯?」

沈昊白看著張鐵心,雙眼微紅。張鐵心則是偏過了頭。

「你辦你的案,我找我的田環河,別拿你的七品官帽來壓我。你的話問完了嗎,張捕頭……咳……若是問完了……咳咳……就……咳……回去!」

忍著胸口的劇痛,轉過身去,沈昊白捉著身旁的被褥,掩住了口鼻咳著。

「……昊白……」張鐵心說著。

直像是要把肺都咳出來的咳嗽,讓張鐵心的手不自覺地就要擱上了沈昊白的背。

「快走……快走啊你!快走!」沈昊白揮了開。

磅啷!

瓷碗因為沈昊白的動作而被掃落在地摔了碎。然而沈昊白還是繼續咳著。

「……昊白……」

「……我之所以買龍珠,是因為我要誘出……咳……田環河……我要用我自己的辦法結了這個懸案。你要問的供都有了,張捕頭可以回去……咳咳……」

‘公子?您還好嗎?’沒外丫鬟擔心的聲音傳了來,然而沈昊白的咳嗽還是沒有停下。

「昊白……」

「咳咳……唔……」抓著自己胸口,沈昊白的臉色翻了青。見狀,張鐵心一把就是拉過了沈昊白。

沈昊白手里還抓著被褥,看著他的眼神有些冷淡。然而,他手上繡著華美樣式的蠶絲被卻是已經沾滿了鮮血。

「昊白!」張鐵心抓上了他的手腕。

「……你不是不在乎嗎?江南城的大捕頭,除了他的案子以外,還會關心什麼?」

張鐵心的雙手都握了緊。

「……是了,還有鳳兒不是……」沈昊白淡淡說著。

「別再提她!」張鐵心低聲喊著。

「……為什麼?我不配嗎……」

「……你!」隨著一聲痛苦的低喊,俯身向前,張鐵心就是緊緊擁著沈昊白了。

不只是沈昊白驚得呆了,就連倉皇進來查看的丫鬟都嚇得連忙又縮回了腳、關上了門。

「天哪……」張鐵心低聲喊著,緊緊抱著。「天哪……昊白……你為什麼就是要這麼折磨我……」

從門縫里透進的月光,照在兩人身上,拉出了長長的影子。

仿佛不再放開似的,張鐵西內的手攬得很緊。

「咳……咳咳……」

只剩下沉昊白偶爾的、低聲咳嗽的聲音,以及守在門外,有些不知所措的丫鬟,在這寧靜的姚府中,一起過了這一夜。

等到了天亮,當丫鬟悄悄推了門進,沈昊白已經睡得極熟了。

睡在張鐵心的懷抱里,他那雖顯縴細卻有著鋼般堅韌的手臂里。

張鐵心還沒有睡著,只是靜靜看著自己懷里的沈昊白。

「表少爺……」丫鬟低聲喚著,于是張鐵心抬起了頭去,看著她了。

「……蓮子湯……」丫鬟勉強笑著。「已經好了,就在廚房里。」

「……讓他再睡會兒吧,他也累了……」重新攬緊了沈昊白,張鐵心低聲說著。

「……是……」丫鬟低聲應了,又再輕輕退去了。

之留下屋里的二人,依舊緊緊相偎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