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明明說過—」她不能接受分手的事實。
「夠了,我不想听!我又不是視力有問題。慕敏敏,你怎麼不去照照鏡子,來台北都快一年了也不懂得打扮,還是一副鄉巴佬的樣子,連口紅都不擦,眉毛粗得跟毛毛蟲一樣,全身上下一點女人味都沒有,每天只會吃吃吃,你看看你那身材,簡直跟巷口那賣包子的肥老板娘有得比了。」梁耀杰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變,以前包了糖衣的甜嘴,現在變得尖酸刻薄。
「你鬧著玩的對不對?你怎麼舍得把我推開,讓我自己一個人—」
「慕敏敏,你爸都能棄你不顧,讓你在台北吃苦自生自滅了,我不過是你的一個普通朋友,說起來我比你爸還厚道一點吧。」梁耀杰可一點都不認為自己有錯,他們之間又沒有任何承諾和婚約,說劈腿太嚴重。
「別忘了,你剛來台北時我還罩你一陣子,當初幫襯你的那些錢就甭還了,我對你算是仁至義盡。」他雙手一攤,嘴角勾起冷笑,臉上沒有半點懺悔之意。
慕敏敏頓時如同泄了氣的氣球,萎靡地跌坐在地板上,眼淚如斷線的珍珠,止不住的往下掉。
她哭得很凶,抽抽噎噎的像個無措的孩子,那張圓潤的小臉上滿是淚痕。
好吧,就算是念在舊情分上。梁耀杰拿出少得可憐的良心,假惺惺開口勸她,「敏敏,看開點,人心總是會變的,我跟天下所有男人一樣,喜歡美麗聰明家世又好的女人,這並沒有什麼不對。何況我是正常男人,我也有,可你身為我女朋友,連模都不肯,老是拿婚前不能有逾矩的行為拒絕我,叫我怎辦?去酒店找女人嗎?」他說得理直氣壯,把罪怪到慕敏敏身上了。
不說還好,這一說讓慕敏敏心碎得放聲大哭。
懊死!都被哭衰了。
梁耀杰耐心全無,一臉煩躁。「呿,要哭回家哭,不要在公司里鬧,你是打算讓我們兩個都丟工作嗎?」
毫不留情的推開她,梁耀杰不悅的走出茶水間,看時間還早,索性決定先到樓下咖啡廳坐坐。
今天真是倒楣透頂,原本打算提早來公司幫客戶處理一份合約書,九點一到馬上出門簽新合約,結果被慕敏敏這麼一鬧,所有事情全都沒做,還受了一肚子鳥氣。
他滿腦子都在想接下來的事,完全沒發現走出來時,走廊轉角有抹高大身影駐足在那兒。
擁有超人般體力,只需要短短幾個小時的睡眠就恢復精神的關天闊,整個人精神抖擻,一早便驅車進公司來趕制幾張設計圖。
開始趕工前,他拿著自己的專屬馬克杯進茶水間想給自己煮杯Espresso,沒想到卻撞見了同事談判分手吵架的戲碼。
鮑司並未禁止辦公室戀情,何況感情是員工的私事,又在上班時間外,一向好奇心不多的他沒過問也沒插手。
他轉身,邁開步伐正欲踅回自己辦公室時,卻听見業務部經理梁耀杰叫了一聲「慕敏敏」。
這一直存在他記憶中的名字,讓他倏地停下腳步,身軀微僵。
他迅速移動到茶水間門口,當壁腳听完他們的對談,把談話內容拼拼湊湊一番之後,以聰明的腦袋馬上分析出結果—
梁耀杰背著慕敏敏劈腿秘書裴又曦,真是爛人一枚。
他听著慕敏敏像孩子般無助的哭泣聲,那熟悉的聲音讓一顆剛硬的心不由得有些疼痛。
好不容易等到爛人梁耀杰終于走了,他再也按耐不住激昂的情緒,快步走進茶水間里頭。
無視正蹲在地上無助哭泣的淚人兒的反應,他單腳半蹲,單手捧起她淚眼婆娑的小臉,深邃的黑瞳直勾勾地盯著她哭泣的小臉猛瞧。
「敏敏?」真的是她!
瞪著這張熟悉的臉龐,多年前的記憶在腦海中翻飛。
十五歲前,他住在鄉下外公家,住家對面是一間破落的小小育幼院,里面有一個愛笑又愛纏著他玩的小女孩叫「杜敏敏」,他們曾有一段時間常膩在一起。
那是他孤僻灰暗的童年里最快樂、最珍惜的一段美好時光。
在他認定全世界都排擠他、遺棄他時,敏敏宛如天使般出現,用純真的笑顏和樂觀的想法改變了他,用陪伴溫暖他寂冷的心。
她小時候的一顰一笑如今回想起來還如此清晰,那笑起來彎彎的,宛如新月的眼楮,總是紅撲撲的隻果臉,上揚的嘴角有著可愛迷人弧度,像小大人般愛用小手包著他的大手,用軟綿綿聲音安慰他,把心愛的糖果大方分享給他吃的那個小女孩,一直深植他的心,不曾遺忘過。
因為敏敏,他改變了諸多負面的想法,試著走出封閉的世界,但後來她被母親接到紐約生活,兩人斷了音訊。從此他只能將她珍藏在心中,那天使般的笑容是他珍藏的寶貝,她小手包握著他時那暖暖溫度和柔女敕觸感都不曾消失過。
在紐約和台北生活這些年,身邊不是沒有女人,但那些女人入不了他的心,他總在那些女人身上在尋找敏敏的影子,但從沒有一個人能夠取代她在自己心目中的地位。擁有最至誠善良心地,能夠撫慰他孤寂心靈的才是他想要的女孩,他想要重溫被那雙小手牽著的溫暖感覺。
幾年前他返回台灣時,曾多次返回育幼院尋找杜敏敏,但事隔多年,人事已非。
據聞在他離開隔年,育幼院院長突然驟逝,育幼院的老舊屋舍被拆掉,土地被財團買走進行廠區開發。院里的孩童在院長生病期間陸續做了安排,有幾個幸運的小孩被認養,留下來的則被送往各地區的育幼院收容。
听說杜敏敏被南部一戶姓慕的大地主收養—經過打探,他所得到的相關資料僅止如此,眾說紛紜,沒人能確定這消息來源有幾分真假。
在茫茫人海中找一個極有可能換了姓還改名的女孩,這任務有如海底撈針。
由于尋人困難高,關天闊不得不說服自己放棄,放棄尋找那個用笑臉和稚氣言詞安慰他,以那一雙白女敕小手牽著他、安撫住他的憤世嫉俗的愛笑女孩。
他以為這輩子跟她是無緣相會了,但顯然老天是站在他這邊、是眷顧他的,才會讓他心心念念記掛多年的小女孩,此時此刻就在他的眼前。
慕敏敏的模樣跟小時候幾乎沒有區別,臉蛋圓潤,一臉福泰相有夠古椎,不同的是,她已經從小女孩變成大女孩了。
必天闊壓抑住內心的激動,若不是怕慕敏敏把他當成登徒子,他多想將她擁入懷里緊緊抱住,輕聲安撫她因失戀而痛苦的情緒。
「關、關設計師?」慕敏敏眼淚驀地停了。
夭壽,他從哪里冒出來的
她驚愕的瞪著突然蹲在她面前,詭異的捧著她的臉直瞧的關天闊。
必設計師可是公司里繼總監宋炎之後,第二個最有權勢的員工,算是一人之下,幾十人之上,他是讓公司名氣扶搖直上的發財樹,公司的金雞母。
完蛋,萬一她跟梁耀杰分手吵鬧一事被金雞母關天闊打小報告傳到總監宋炎耳中,那他們就真的不用混了!
尤其這麼一來會害了梁耀杰,那他好不容易爬上的經理位置恐怕要不保了。
「關設計師,你、你剛剛全都听到了,都听到了對不對?」他們講話那麼大聲,除非耳背才听不見。嗚,該如何收拾殘局才好?
看著她驚慌的直發抖,關天闊撇撇嘴。
「你想要哪個答案?」欸,都幾歲了,怎麼看來智商一點都沒提升。
慕敏敏猛搖手,試圖將剛剛發生的事自圓其說。「關設計師,其實剛剛、剛剛我跟梁經理只是吵吵嘴,沒什麼的,梁經理說要跟我分手只是一時情緒失控,他沒有劈腿啦,我們、我們不會分手,很快就會和好。」
「夠了,那種爛人你不用替他說話。」敢欺負他的寶貝女孩,走著瞧!
一張粉女敕小嘴張得特大,呆呆望著關天闊那一臉憤慨,慕敏敏眼里透著一抹匪夷所思。
必設計師為什麼這麼生氣?被拋棄的又不是他。
「可、可是這是私事,關設計師可不可以別打小報告……」
即便已經分手,梁耀杰還說了那麼多傷人的話,死心眼的慕敏敏還是替這爛人前男友說情。
「把他踢出公司不是正好替你報仇?」
拓聿真正的老板是他,總監宋炎還得看他臉色,人事生殺權操之在他手里,只要他交代一聲,梁耀杰馬上就會被狠狠踢出去,根本不必經過宋炎同意,宋炎可沒那個膽干涉他所有的決策。
見他一臉跟梁耀杰有著深仇大恨的樣子,慕敏敏皺眉又扁嘴,好半晌才氣虛的擠出聲音來。「這、這是我的事,跟關設計師無關。」
她的仇干麼需要關天闊來報,他也太雞婆了吧?
「關系可大了。」就憑小時候的交情,這件事他管定了,算是回報她小時候的陪伴,撫慰他孤寂心靈的恩情。
「好,你說,跟你有什麼關系?」最好能生出好理由來說服她。
雙手叉在圓潤的腰上,慕敏敏睜大淚眼,鼓著腮幫子等著他這想多管閑事的家伙說清楚,講明白。
必天闊當場啞口無言。他眯眼看著這明明被拋棄、被傷害,卻還站在梁耀杰那邊的笨蛋慕敏敏。
「連一咪咪的關系都沒有對吧?」
他撇撇嘴,嘴巴開闔幾次企圖打開她的記憶之門,最後決定閉嘴。這妮子顯然已經把他給忘了,認不出他就是她最喜歡的關哥哥。
「一點關系都沒有那不就得了。所以說沒你的事,關設計師就當沒听見沒看見,OK?」
他挑挑眉,一臉不以為然。
這妮子當他是耳聾眼瞎還是死人?明明有听見有看見,還要他裝死裝聾又裝瞎。哼,門都沒有!
「一點都不OK。」
這人怎麼這麼固執啊!懊幫的事不幫,不該幫的愛多管閑事,難怪在公司里人緣那麼不好,就算是公司的紅人又怎樣?
「你屬牛嗎?」個性太牛不會受歡迎的。
「嗄?」怎平空冒出一只牛來,什麼意思?關天闊這顆聰明的腦子在瞬間被弄糊涂了。
「有句話說,牛牽到北京還是牛,太固執會讓人討厭的。我的閑事你干麼管?又不是你被拋棄,我只是叫你收起同情心當作沒看見,你為什麼就是不肯答應,你想管這閑事也要看人家給不給管啊!」
罷剛對梁耀杰說話結結巴巴,一副小媳婦樣,這會兒在他面前倒是說得很溜嘛,連換氣都不用,氣勢強的咧,還敢暗諷他是牛。
「沒想到你拐彎罵人的功力還挺厲害的嘛。」關天闊眼色一沉,俊容線條倏地緊繃起來。
慕敏敏被他陰寒的臉色嚇了一跳,這才發現自己犯了大錯,竟然跟公司金雞母、總監面前的大紅人杠上
「我、我去忙了,回頭見。」她決定來個肇事後逃逸。
但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姿,伸手捉住她白女敕女敕的手腕。「你是哪個部門的?」
鮑司的事一向交給宋炎管理,關天闊通常都待在自己最放松的地方—他的住所兼工作室,除非必要平時顯少到公司走動,就算進了公司也獨來獨往不曾跟其他員工交流,對公司的人自然陌生。
她緩緩回頭,望著他的眼神布滿戒慎恐懼,她一臉遲疑,欲言又止最後卻沒發出半個音。
他高大威猛的龐大身軀朝她節節逼近,銳眸逼近她,挑高一雙濃眉,眼神更陰了幾分。
「剛剛不是很會說,現在舌頭是被貓叼走了?」
被他氣勢凌人的模樣駭著,她堪堪後退一步。「我……在人事部當助理。」她垂下眸,心虛不敢直視他那雙彷佛會穿透靈魂的銳利深眸。
反正就隨便掰一個,他關大設計師應該只是隨口問問沒啥目的吧?說不定一會兒他就忘記這件事了,哈哈!
他放開她。「後會有期。」
嗯哼,等他忙完,他會抽個空到人事部會會她,順道感化感化她,要她別對感情太死心眼。
「OK、OK,關設計師,咱們後會有期。」
她腳底抹油,飛快溜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