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裴又曦又來找碴,氣勢凌人的帶著一份文件走進總務部,當著慕敏敏的面把文件朝她身上砸。
正要爬上踩在鋁梯上幫忙換燈管的慕敏敏反應不急,差點從梯上摔下來,幸好一旁幫忙扶著鋁梯的游明氛抓住搖搖欲墜的慕敏敏,這才免于摔了個吃屎。
「裴小姐,你別老來總務部撒野,這里不是你的地盤。」游明氛護下屬心切,在慕敏敏踩在地板上站穩後,轉身杠上裴又曦。
「游主任,不要緊啦,別氣別氣。」慕敏敏一貫采息事寧人的態度,不想惹事。「裴小姐,請問有什麼事嗎?」
「你把會計部和業務部的年度支出預算表金額打錯了,還有一份采購國外零件的報單金額也錯,差一個零差十萬八千里,犯這種錯誤不僅損及兩部門員工的權益,更讓公司損失不少。」
話說上周,因為年關將近,會計部除了要計算今年度員工考績考勤獎和年終獎金外,還得將各部門送上來的預算表打成報告好呈給總監核發,另外還得處理新年度的采購報單。
每年這時間會計部因為人手不足的關系,向各部門借調助理幫忙已經是慣例。
今年,慕敏敏也是被借調人員之一。上星期她天天到會計部報到,天天看著裴又曦的臉色度日,天天被釘得滿頭包。
這些,慕敏敏都忍下來了,就連旁人的訕笑她也發揮忍功忍忍忍。
好不容易熬過一周,這星期她終于能月兌離魔掌回到總務部來上班,沒想到才開心不到半天,裴又曦那魔女又冒出來。
「裴小姐,那預算表不是你親眼過目的嗎?當初交給你的時候你明明看過並確定無誤……」
「現在想往我身上賴?慕敏敏,我真是太小看你了。」裴又曦早有周全的策劃,今天非把慕敏敏轟出拓聿不可。
「我沒有要把錯賴給裴小姐的意思,我只是實話實說——」
「要說跟總監說吧!」
說人人到,五分鐘前接獲通知的宋炎快步走進總務部。
「宋總監……」慕敏敏看著上司,到著等。
看來裴又曦早找宋炎告狀了,他才會出現在此。
「敏敏,這件事非同小可。」以私心來講,宋炎當然想維護慕敏敏,但身為老板,在必須考慮公司整體的紀律和明確實行賞罰分明立場之下,讓他感到十分為難。
這時,收到裴又曦訊息急著過來看戲的梁耀杰也走進總務部來。
但他只是淡淡地看了一臉不知所措的慕敏敏,對處于劣勢的她一點出手相救的意圖都沒有。
梁耀杰走到裴又曦身邊,望著一臉為難的宋炎,火上加油地開口,「總監,慕敏敏做錯事是事實,如果這件事就這麼算了,很難讓人信服,將來公司其它同事犯了錯也一定不願承擔過錯,會讓各部門主管難以管理下屬,應該要殺雞儆猴,對慕敏敏開面才能服眾。」
游明氛忍不住了,再度跳出來說話,她沖到宋炎面前。「總監,到底誰對誰錯還沒查清楚,不能光憑裴又曦單方面的說詞就妄下斷論。我非常了解敏敏,她雖然個性迷糊,但絕對不會這麼粗心把預算表弄錯,她每交出一份東西前都會再三檢查。」
宋炎頭痛的看著身為公司元老的游明氛。「游主任,事實擺在眼前,敏敏的確是做了損及同事和公司利益的錯事。」
聞言,游明氛眼里帶著失望透頂的怒火。
裴又曦暗自冷笑,眼前這局勢誰佔著上風,相信有眼楮的人都看得出來,梁耀杰也站在她身邊看好戲,等著宋炎進一步裁決。
慕敏敏心里極度不安,臉色逐漸轉白。
宋炎的臉色十分凝重,沉默半晌之後終于開口了——
「慕敏敏,你犯了一個嚴重的錯誤,如同梁經理所說,我如果就這麼睜只眼閉只眼放你一馬,以後無法管理公司所有人,你現在馬上去把私人物品收拾好,有關公司里的數據文件一張都不能私下帶走,你這個月的薪資會計部會在三天內匯入你的戶頭,額外會給你一個月的資遣費。」
情勢比人強之下,他痛心疾首對慕敏敏做了最嚴厲的處分後轉身離去。
裴又曦和梁耀杰看著一臉死白的慕敏敏,帶著勝利的刺眼笑容離開了總務部。
「敏敏,你等我,不用收拾東西,我再去跟總監談談。」游明氛仍舊不放棄。
委屈的淚水在眼眶里打轉,慕敏敏拉住她。「主任,不用了啦,我沒關系……其實我早就想辭職了,我只要一天不走,裴又曦就會不斷找我麻煩,就算方才總監站在我這邊又能怎樣?難保不會有下一次……」
她不是沒想過要戳破裴又曦假千金的真相,但她在公司里孤立無援,願意信她的大概只有主任了,其它同事不可能會相信她所說的。
所以她只能逆來順受,一次又一次面對裴又曦毫無理性的遷怒不敢回嘴。原本以為裴又曦總有一天鬧夠了會放過她,可沒想到裴又曦早就打著把她趕出公司的算盤。
今天就算總監可憐她,那下次呢?總監總不能一次又一次護著她吧?
總監沒這義務幫她擋麻煩,而總是挺身出來保護她的關天闊又已經離開拓聿,這里沒有他,她其實也不想繼續待下去了。
「可是……」
游明氛還想說什麼,慕敏敏垂下肩頭萬分沮喪的搖了搖頭。「主任,這段時間很謝謝你的照顧。」
慕敏敏忍著不讓眼淚掉下來,垂頭喪氣的轉身去收拾東西。
半小時後,慕敏敏抱著紙箱,一個人落寞又難過的走出公司,她形單影只,外頭天空晦暗的灰,落下滴滴雨絲。
雨不大,但一陣一陣的打在慕敏敏身上,打濕了她的發和衣服,她渾身發冷,每踩出一步都在顫抖著。
她走離公司有好一段距離之後,一直緊繃的雙肩突然劇烈起伏抖動起來。
在眼眶里滾動許久的淚水宛如斷線的珍珠不斷墜落,她滿月復委屈,先是啜泣著,最後再也壓抑不了,就這麼蹲在路邊嚎啕大哭起來。
「哇啊——」她哭得像個孩子,無視路人異樣的眼光,任雨打在身上,任冷風朝她臉上刮。
驀地,一輛黑色房車緩緩駛近,停在路邊,從後座下來一個穿著筆挺黑色西裝的偉岸男子。
男子手持著黑色大傘,步伐沉穩又快速的接近蹲在花台旁的慕敏敏,用傘替她遮去了雨水的侵襲。
他靜靜佇立,沒有試著開口安撫慕敏敏心中委屈,只是目光幽黯的凝視著縮著一團的慕敏敏,決定讓她哭個夠。
但願這一場驚天動地的哭泣,能將她心頭所有的不快和委屈以及所有所有的不滿都徹底發泄完畢。
不知過了多久,慕敏敏哭累了,聲音都啞了,蹲得腳好麻,頭昏腦脹的抬起頭,卻看見眼前有一雙質感上乘,閃閃發亮的黑色皮鞋。
她恍惚的將暈眩的腦袋瓜慢慢仰高,視線經過筆直的黑色西褲,黑色的西裝,銀灰色斜紋領帶,接著是性感的喉結,再來是線條剛毅的下巴,緊緊抿著一條直線的薄唇,鷹勾鼻——
當她的頭後仰到極限時,倏地對上一雙萬分熟悉的深幽瞳眸。
她怔了幾秒鐘後突然驚叫一聲,「關天闊?!」咦,真是他嗎?「這……怎麼可能?他不可能會出現在這里,我頭昏了嗎?怎麼隨便把一個路人看成天闊?」
她頂著紅紅的鼻頭和紅腫的雙眼喃喃自語著,喪氣地又垂下頭抱著半濕的紙箱想要站起來,卻因為腳麻的關系讓她雙腿使不上力,一個發軟,整個人朝那名持傘的男子撲過去。
必天闊單手輕松將她順勢摟入懷里。
「哭夠了沒?」
「嗄?」原以為會摔得鼻青臉腫的狀況沒發生,她被安安穩穩地護在一個寬闊厚實的胸膛上。
猛然抬頭,在眼前放大的俊顏真的超級眼熟。
真的是關天闊?!他來拯救她這個落難丑小鴨了?!
「關天闊,真的……真的是你?」她伸出一只手,發抖的輕觸他的臉頰。
不是她眼花,不是因為思念太深看見了幻影,站在她面前的真的是關天闊。
抱在手里的紙箱掉落在人行道上,文具用品滾落滿地,她冰冷的雙手開心的盡情模啊模,模著他那消瘦幾分卻更立體有型的臉龐,好不容易才止住的淚水瞬間又好像水龍頭松掉一樣,嘩啦啦的冒出來。
望著那雙濕漉漉的眸子,關天闊除了嘆息也只能嘆息。
「笨蛋!」薄唇沒吐出好話。「我不過才離開一個月,你竟然把自己搞這麼慘。」落魄得令人心疼。
他從宋炎那里接到了消息,也听見她在這段時間被欺負得有多慘,臭罵了宋炎一頓後便趕緊趕過來。
「對,我就是笨蛋,我好笨,所以大家都不喜歡我,只會欺負我,連你、連你也不理我了。」
慕敏敏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朝他昂貴的西裝和領帶抹,一顆寂寞孤單的心再也承載不了,一古腦把心里所有想說的話都吐出來。
「你如果再繼續軟弱下去,連我也救不了你。」關天闊一點也不心疼一身造價幾萬元的西裝被她給毀了,他從口袋掏出手帕幫她擦掉眼淚,給她擤鼻涕。
她用手帕搗著紅通通的鼻子,用力擤了好幾下。
「對!被了!我不會再繼續當軟腳蝦,終有一天我要裴又曦好看,讓梁耀杰後悔連合裴又曦欺負我,我要報仇!」
終于被惹毛了,整個脾氣炸開來,她握拳,義憤填膺地扭頭對著車來車往的馬路發下豪語,定要為自己討為公道。
就在憤慨激昂撂完話後,她驀地怔住。
此時她正對著停在路邊一輛黑色房車的車窗,從倒映的玻璃看見自己瘋婆子似的造型,嚇得嘴巴闔不起來。
看到鬼?
她從車窗玻璃對上他投來的注視,當下困窘的把頭垂得低低。
「眼楮腫得跟面龜一樣,鼻子紅通通的好像酒糟鼻,丑死了!」
她尷尬的抓抓頭。「嗚,不好意思,害你眼楮不舒服。」
他忍不住失笑,大手輕輕模上她的頭頂,溫柔的揉了揉。
「抱歉,我失約了一個月。」低啞的聲音有著觸動人心的柔情。
听著他溫柔的聲音,感受著他小心翼翼的撫觸,慕敏敏不爭氣的眼楮又漫起水霧。
「你……說過的話還算數嗎?你說過要改造我,要當我的王子,這個約定還存在嗎?」她發誓,一定要讓梁耀杰和裴又曦對她另眼相待。
「我來到你身邊,就是為了繼續實現這個約定。」
「走著瞧,我定讓梁耀杰和裴又曦後悔莫及。」她斗志高昂,誓言替自己討回公道。
必天闊把慕敏敏帶上車,他們一起坐在寬敞的後座,關天闊體貼的按下鈕,升起前後座中間的黑色隔音玻璃,阻隔司機投來的好奇目光。
慕敏敏頭一次坐這麼高檔的房車,鄉巴佬似的東模模西模模。
必天闊從擺在座位底下的十四寸小行李箱里取出一件黑色毛巾遞給她。「擦一擦。」
她接過干爽的毛巾,將不知是被雨水還是淚水沾濕的蒼白小臉埋在柔軟的布料里,深呼吸一口氣,聞著上頭淡淡如海洋般清新的味道,一顆冰冷無助的心因為他體貼的舉動而溫暖起來。
必天闊黑眸眯起,有那麼一瞬間他渴望自己是那件毛巾,被她小心翼翼捧著,如此沒有一絲縫隙的貼近著。
念頭一閃,他的身體自己有了行動、他朝她快速逼近,伸出手臂輕輕欖住她單薄的肩頭,將她濕透發僵的身子團團包住。
他的體熱透過層層布料竄入她的肌膚,引來她心口陣陣發顫。
她低垂的臉蛋突然被他的溫掌捧起,一雙困惑的水眸倏地對上一雙灼熱的目光。
慕敏敏微微瞠目,瞪著他越來越靠近的俊臉,她心跳加速,呼吸變得急促。
「天、天闊……」
她顫抖的低喃聲瞬間被他給吞沒,熱燙的唇瓣貼著她冰冷的小嘴,溫柔的吸吮著屬于她的軟女敕。
男性氣息鋪天蓋地而來將她團團圍繞,讓她腦袋發暈,她呆呆睜著水眸任他鎖著吻。
他微微離開她柔軟的唇半寸,拇指挑逗似的撫去唇瓣上的津液。
「乖,把眼楮閉上。」
他的命令有著令人無法抗拒的魔力,她乖乖听話,順從閉上了眼楮。
他的唇再度貼上她,這一回不是淺嘗即止,靈巧的舌撬開她的嘴,吻逐漸轉為熱情濃烈的糾纏。
她暈眩的腦袋瞬間糊了,忘了如何呼吸,心跳一整個失速。
她膝蓋發軟,小腿輕輕地顫抖著,身子軟綿綿的跌入他的懷中,電流在他們之間流竄,她甜蜜又恍惚的許願——如果可以,她永遠都不想離開這堵溫暖的胸膛,她想時時刻刻都待在他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