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他很想守在程映身邊,但身為大明星是不可能有那麼多空閑的,所以方立煒不得不回到繁忙的工作上去了。
而程映這一次進入研究所,又在里頭一連呆了兩天一夜才出來。她的實驗取得了預期成果,拖著疲倦而滿意的身體回到家。
「女兒!」
「姐姐!」
程映剛進門,親愛的媽媽和妹妹馬上一左一右撲了過來。
「又有什麼事啊?」只想洗個熱水澡然後將自己埋進被窩里的程映無奈地問。
「姐姐!你前天大發神勇,和方立煒一起,從方家手下的圍剿中逃月兌,是不是?他們派了幾十個手下追著你們,但你們手牽手,沖出重圍!逃出飯店後,還在公路上上演了一場飛車追逐戰!姐姐你太棒了,我對你刮目相看了!」
「小映你真厲害!真有出息!阿媽會支持你們的!」
程映張大了嘴巴,「什麼?哪有這回事?」
「別瞞我們了!這兩天的報道鋪天蓋地都是這件事啊,听說,是上千人親眼目睹的啊!」程影興奮地揮舞著手臂。
「沒錯,還有好多目擊者在電視上作證哪!」程母拉著大女兒的手,感動不已,「你們簡直成了傳奇呀,就像電影一樣精彩。」
「比電影還精彩啦!」程影糾正道,「你想想看,方家長老為了拆散你們,不惜訴諸武力,甚至可能還動用了黑道勢力,而你們竟然不懼迫害,還能漂亮地反擊回去!太令人崇拜了!」
程映結巴到幾乎說不出話來,「哪,哪有……這回事……」武力?迫害?什麼時候的事?
天哪,她對這個社會的信息傳播方式越來越不解!
「姐姐你不要擔心,方家長老公然使用暴力的行徑,令方立煒的影迷們大為不滿,而且社會輿論也已經完全偏向你們了,紛紛通過傳媒公開向他們提出抗議!炳哈,大家都在為你們鳴不平呢!」
「哼哼哼,這下,方家長老再看你不順眼,也不敢拿你怎麼樣了,否則一定會成為眾矢之的!」程母拍拍她的肩,「女兒,繼續奮斗吧!不用怕什麼方氏!成功一定是屬于你!」
「……」程映已無話可說。
甩下處于興奮狀態的母親和妹妹,她像靈魂月兌竅般「飄」回自己房間。
她沖了個熱水澡,卻仍覺得頭暈目眩,搖搖晃晃地走出浴室,一頭栽倒在床上。
事情好像正在往奇妙的方向發展,而她作為當事人總是後知後覺。
到底是怎麼回事呢?竟然有這麼荒謬的傳言出現——啊,難道,是方立煒他刻意制造的?
突然想起有這種可能性,程映驀地翻身坐了起來。
真是這樣嗎?那他的目的是為了阻止方家長老對他的自由的干涉嘍?
但,他是怎麼令大家相信那些不合常理的說法的?
天啊,太不可思議了,還是說他的演技真的太出色了,足以令事件無中生有?
他果然不是平常人!
若不是遇到他,平凡如她,一輩子都無法體驗這些不可思議的事件。唉,她現在更加覺得,那個男人離她好遙遠,簡直像另一個世界的人。
那個原本是她觸不可及的男人呀……莫名地一陣尖銳的酸楚冒出來,程映甩甩頭,又倒回床上,瞪大眼望著天花板。突然像想起了什麼,翻身從包里拿出了她的手機,打開電源。
咦?屏幕上顯示有幾個未接電話,都是同一個陌生的號碼,莫非是……
她心怦怦跳起來,是他嗎?按鍵查看,發現還有幾條短信留言,也來自那個號碼,微顫著手打開——
是他!驀地有股強烈的沖擊抓住她的心髒,遠遠超過「欣喜」這種感受,甚至令她胸口處一陣麻痹!
這種接近瘋狂狀況的心理反應!程映突然覺得想哭,為什麼?他竟然能令她的心情這麼不平靜!明明是她自己的情感,卻被如天邊星辰般遙遠的他所掌控……
用手掌按住雙眼,久久,她平息下來,打開了信件查看。
他問她好不好;問她實驗進展如何;叫她要好好進食;叫她要注意休息;告訴她他要去出外景兩三天;讓她有空打電話給他。
每一條都只有短短一句話,平平常常的問候。但是她方才升起的莫名的酸楚,神奇地被輕易撫平了,另外涌起一股熱流。
她迫不及待想打電話給他,想听到他的聲音!
放在鍵上欲按下去的手指,卻又停住了。現在他正在工作嗎?會妨礙他吧?說不定他正在跟友人一起,那她打電話過去會顯得突兀吧?或者他已經休息了,她可能是打擾了他……
手指放在鍵上停了許多,千思萬想,打與不打之間,竟似一道最難的迷題。
驀地她一咬下唇,一口氣按下呼叫鍵。但,按下去後她馬上就慌了。
電話通了要跟說什麼?她並沒有「正當」的事情找他啊,該說什麼話?該怎麼說?慌了神的她當下掛斷了電話。
深吸一口氣,她定了定神,又深深思索起來,將適合在此刻說的話題一條條列出來……對,可以告訴他她已經做完實驗了,告訴他也要好好注意身體,告訴他她以後會在實驗結束時馬上開機……還有,跟他道一聲晚安。
再深呼吸,她生怕自己再退縮似的,迅速按下呼叫鍵。
對方通話中。
她掛斷,默默數了六十下,再打,仍是忙音。第三次她數了一百次後再拔,但依然是忙音。
勇氣已經用光,她丟下電話,將臉埋進枕頭里。
電話鈴聲卻在這時響了起來。她停了一會兒,伸手模起電話拿到耳邊,「喂?」
「是我,方立煒。」他醇厚悅耳的聲音從那端傳來。
她的呼吸剎那間頓止,「……啊。」
「剛才你撥我的電話,響了半聲就掛了,是有什麼事嗎?」方立煒問道。久久不見她再打過來,他還懷疑是她一小心按錯鍵了。
「我……」程映心慌意亂。
「後來我打回給你,但老是佔線。」
「啊……」原來他也在撥電話給她。
「你也在打給我對不對?」
「嗯……」
沉默了一下,他輕笑起來,似乎很開心。而她莫名紅了臉,敏銳地捕捉到他在電話那端的呼吸聲。
「映,」雖然她沒看到,但此時方立煒正噙著一絲醉人的笑,「我後天晚上就回去了,到時一起吃晚飯怎麼樣?」
「……好。」程映突然產生了幻覺,她竟然覺得眼前正冒著粉紅色的泡泡。
「那我去研究所接你。」
「好。」
「你的實驗成功了吧?」
「嗯。」怎麼辦,她的手正激動地微微抖動。
「辛苦了,好好照顧身體,不要太累了。」
「嗯……你也……」她想叮嚀他也要好好注意身體,張了張口卻沒說完。
停了一會兒,「那就這樣。」方立煒有些戀戀不舍,但听她說話不多,想必是累了,他低低地喟嘆一聲,然後說道︰「早些休息吧,晚安。」
「晚安。」她如墜夢中地應道。
放下電話,她依舊兩眼發直。
許久後突然伸手捂住雙頰,哎呀,剛才她居然什麼話都沒說!太慘了,只是「嗯嗯啊啊」地應聲,連一句完整的話也沒說出來!但,是至少說了聲「晚安」。
總之,太失敗了!她申吟一聲,有些懊惱,她向來被批評為不善言辭,但也沒差勁到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為什麼偏偏在他面前特別笨拙呢?
懊惱歸懊惱,心頭那股甜蜜滋味也是不容置疑。
僅僅听他說幾句平常的話,她就覺得這麼開心了。
——這不是很糟糕嗎?他僅要她以女朋友名義掩人耳目,她卻真的陷身于幻夢中……明知只是陪他演戲……為什麼只是演戲呢?
千頭萬緒縈繞心頭,她不知輾轉反側多久,才昏昏睡去。
在這同一個夜晚。方氏家族大宅里的富麗堂皇的議事書房里,卻籠罩著嚴肅的空氣。
坐在桌邊的三位方家長老,掌控億萬財富,在商場上運籌帷幄輕松自如,此刻竟皆掛著沉重的表情。
「不管怎麼說,她確實是厲害,我們還是小看了她。」
「哼,不要長他人志氣,滅自家威風!她只不過是個卑微的女人!」大長老猶自嘴硬。
「大哥,」坐在左側的老人嘆了口氣,「承認吧,若我們再漫不經心下去,恐怕就會讓她得逞了。」
「沒錯,姓程的這個女人真是小瞧不得。不過幾天工夫,她巧妙地引起了眾人對她的關注,而且毫無破綻地捏造出我們采用武力逼迫她和立煒的假象!然後扮出弱者之姿,並用不屈抗爭惡勢力的態度激起了民眾的同情……」
「胡說!我們哪是什麼惡勢力!」大長老用力地捶桌面。
「唉,總之她已經搶先一步,使我們的形象變成了惡勢力,自己卻獲得了輿論的支持。」
「很高明的手段哪……我們要怎麼對付呢?」老人們的口氣愈來愈沉重,皺著眉頭思索該如何才能扭轉劣勢。
「唔……唔……」努力思考中。
「……對了!」大長老一拍桌子,「我們就來個如法炮制,同樣利用媒體和大眾的輿論!」
「咦?怎麼個利用法?」
「我們要塑造另一個深情溫柔的形象,而且比那姓程的女人更美更嬌弱,盡力宣傳她跟立煒本是天生一對,卻被姓程的橫刀奪愛……總而言之,要讓大眾的同情心轉移到她的身上。失去了輿論的支持,那姓程的女人也玩不出什麼花樣了!」「哦?大哥是說——」
「秦若珍,上次我們安排給立煒的相親對象,她是秦董事的掌上明珠,受過良好的教育,一切堪稱完美,是絕佳的人選。」
「唔,如果是她的話,一定會激起更廣泛的同情。不管是外表還是氣質,她更符合可憐小女人的形象。」
「過不了多久,大眾就會知道,其實秦若珍才是配得上立煒的好女孩,那姓程的不過是從無辜的少女身邊將立煒奪走的壞女人,而立煒只是目前受到她的蒙騙而已——反正這本來也是實情。」
「這是個好辦法……」
這書房中,壁上懸掛一幅價值連城的梵高的油畫。然而,屋子里的所有人都不知道,其實,這個畫框的左下角並非木料構成,而是精巧的電子儀器,它的功能可以收集並傳送聲音訊號——俗稱竊听。
而聲音訊號的接收端是位于三公里以外的一台的電子儀器,此刻,正有個叫方承煜的男人坐在它面前。
這個方家的不肖子孫之一,在這寧靜的夜晚,獨自抑不住地笑了又笑,一手還捂著疼痛不已的肚子。
必于方立煒的現在萬眾矚目的「波折不斷的戀情」,他大概是世上離事實真相距離最近的人了。
好不容易,方承煜終于笑完了,抬手擦擦眼淚(當然是笑出來的),清清嗓子,然後拔通了方立煒的電話。
「立煒,我是承煜。」方承煜盡可能用沉重的聲音說道,「不好了,程映可能會有危機!」
「什麼?」那端的語氣果然如他所料般慎重起來,「難道老頭子那邊又想玩花樣?」
「是的。我剛剛竊听到的信息……」他把長老們的「計謀」添油加醋說了一遍,「……如果這條毒計順利實施,可能會對你的程映造成很嚴重的打擊!」
「是嗎?」方立煒在電話那頭翻了個白眼,「我怎麼覺得這所謂的計謀超級無聊?」他簡直羞于承認想出如此拙劣的計劃的老人是他的長輩!虧他們以前還在商界叱 風雲呢!
哎呀,看來他沒被愛情沖昏頭嘛,誰說陷入戀愛中的男人沒有智商?方承煜裝模作樣地嘆了一聲,「我也覺得,那群老頭的手法越來越幼稚,竟然耍這種小手段,看來他們真的老了……不過,立煒啊,」他加重了語氣,「你最好不要小看這種小手段,俗話說防君子不防小人,往往就是微不足道的小石子絆倒了大人物……」
「你到底要說什麼?」
「咳咳,我是說,」方承煜努力地煽風點火,「無論多小的漏洞,置之不理的話,都可能造成大傷害,所以我勸你要更周密地保護程映,不要給那些不安好心的老頭子可乘之機!你也不想她受到傷害吧?」
方立煒沉默了一下。沒錯,雖然老頭子們的小把戲不值一哂,但萬一程映真的受到不實傳言的傷害……但該怎麼做呢?他沉吟了。
方承煜提出建議︰「我想,一方面你在媒體那邊強調程映是你的真愛的印象,保證輿論支持;另一方面程映身邊加強保護,防止老頭子再有小動作。」
「確實如此,但……」
「但你分身乏術,沒辦法一天二十四小時跟在程映身邊保護她,對不對?呵呵,你忘了有我這個大偵探嗎?把這個任務交給我你就放心吧!」
「唔,也只能這樣了。」
成功了!方承煜暗中歡呼。接下來就是談條件了。
「包在我身上吧……嘿嘿,不客氣,咱們是兄弟嘛,至少酬勞方面……哎呀,你這個收入上千萬的大明星在說什麼呀,這點小錢當然不放在眼里對不對?親兄弟明算賬,怎麼能說我趁機敲詐你呢?當然、當然,我一定會保護好你心愛的程小姐的!以人格保證!什麼?我的人格沒價值?!啐,好啦,以人頭擔保總行了吧?」
放下電話,方承煜又忍不住竊笑。
戀愛果真具有不可思議的魔力,居然讓那個我行我素的方立煒,變得這麼容易被煽動、小心翼翼地為愛人著想,甚至雖然不屑,還是甘願接受了他的敲詐,這叫關心則亂嘛,哈哈。
方承煜模著下巴,眼中閃動惡魔的光芒——
嘿嘿嘿,不管你們錯得多離譜,不管事件變得多混亂,只要我有好戲看就行了……當然,能順便撈點業務費就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