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熙然驀地斂下了眼眸,沒有人可以讀出他此刻臉上的表情,包括季澤墨在內。
薛靜雅的目光輕松掠過他的臉,就仿佛他只是X旗下的一個普通藝人,只是一個可以替他們公司賺更多錢的很有潛力的藝人而已。
當卓熙然坐下的時候,他臉上的表情也恢復了正常,甚至在同伴們面前露出了淡淡的笑容。他的笑容其實和他平常給人的冷酷印象完全不同,充滿了一種可愛而單純的味道。那雙深不可測的眼,也可以變得清澈無比。
只是,他不常讓自己露出這樣的表情,除非是演戲上的需要,或在IL里,單獨和其他幾個人相處的時候,還有……
在另一個人的面前。
那個人就叫做薛靜雅。剛剛從他的面前,帶著輕盈的笑容翩翩走過的那個人。
不過,那已經是很久以前的故事了。
久到他甚至懷疑,那是否曾經發生過……
卓熙然一個人站在電梯前,他身後是大排的落地窗戶,陽光透過窗戶的透明玻璃迤邐進來,灑下了金黃的光芒在他周身。
可是他那張稜角分明的臉上,表情卻顯得異常憂郁。好久不曾在他的臉上看到過這樣的憂郁神情了,不是演戲,不在舞台,只是從內心深處流露的感情。
電梯的門開了,他走了進去,電梯里只有一個人——在這樣星期六的下午,公司里並不會有太多人留守。
藝人們都出去接通告,還在培訓中的新人也都在各自的培訓場地里進行鍛煉。
站在電梯里的人是薛靜雅。
卓熙然仿佛早就知道站在電梯里的人會是她,也仿佛就是在等待著她的出現。他抿了下嘴角,臉上的線條繃得更緊,可是眼里的憂郁卻不曾退去。
他們並行站在一起,等待著電梯門被關上,誰也不曾說話,誰也不曾移動。
「星期六,卓先生也還在公司里?今天沒有通告嗎?」電梯門關上的剎那,靜雅露出了甜美的笑容,轉身看著他。
卓熙然什麼話也沒有說,他只是走到電梯邊上,按了停下電梯的按扭。
靜雅笑容滿面地看著他,一點也不對他這突兀的行為感到有一絲詫異。
「為什麼避開我?」他雙手插進褲袋里,面對面站在她的面前,狹長的眼里閃爍出晶銳的光芒。
卓熙然有著一雙被稱為暗夜劍客的眼眸,狹長,明亮,銳利,卻又無比深邃而神秘……此刻,這雙眼卻只是望著一個女人。
「你在說什麼?我听不懂……」
「你懂的!」他一個跨步走到她面前,右手頂住了她身後的電梯牆,他的眼對著她的眼,完全執著認真。
那一直優雅微笑著的女子,微微撇起了嘴角,撇出了一個優美的弧度,她揚起卷翹的睫毛,那雙盈盈大眼里有著一絲嘲諷,「你找過我嗎?自從我回來以後,自從你知道我回來以後。」
卓熙然沉下了眼,「我找過你,我……」
「你怎麼找我呢?就是給我的手機里發個短信說你想要見我?就是站在我家的門前,等我的車經過你身邊?不,你這樣不算找我,你連正大光明地走進我的辦公室里,說你想要見我你也不敢。」她眼里的嘲諷變成了一股恨意,「你也只敢在星期六,沒有人的日子里,在電梯里把我困住。這就是你找我的方式嗎?」她昂起頭,目光銳利起來。
卓熙然沒有把目光轉移開,而是繼續定定地望著她,「沒錯,這就是我能夠找你的方式。我不能正大光明地走進你的辦公室,不能讓任何人知道我們過去的關系。」
靜雅嘴角的笑容變得僵硬了,她忽然推開了他。而他也順勢後退了幾步,卻依然穩定如山地站在她眼前。
「這些年,你真的變了很多。」她撫了一下自己的長發,嘴角的笑容又恢復了些許,「以前的你……很久很久以前的你,不是現在這個樣子的。」
卓熙然認真地望著她,其實……他的心情自從知道她要回來的那一刻起,就早已翻江倒海,且永遠不會再有平復的那一天。
這些日子,他每天都在掙扎著見與不見之中。她每句諷刺的話都是真的,他不敢正大光明地去找她,他只能采用這樣迂回的方式。
「我記得你對我說過,今生我們已經結束了。」她目光銳利地望著他。
「我說的每句話我都記得。」卓熙然繃緊了心弦,是的,他知道自己說過什麼,做過什麼。那些事,那些記憶,那些歡樂和悲痛……也正是他此刻內心深處正在翻騰著的感情來源。
一直折磨著他的身體和心的,究竟是什麼?是過去他親手斬斷的情絲嗎?他知道自己不應該再找她,不應該再以任何的方式接近她。
現在的他,即使出現在她面前,又能說什麼做什麼?可是他還是要出現在她的面前,這是他內心深處無法阻止的願望。所以他站在了這里,卻不知道到底應該做什麼。
這不像他,一點也不像任何人所認識的卓熙然,包括他自己。而他,又真的認識自己多少?
「你既然記得,怎麼還能站在這里?用質問的語氣問我為什麼要逃避你?」靜雅嘴角的笑容變得飄忽起來,「你真的變了很多,你現在可是IL里的神秘王子,冷酷的少女殺手。」
卓熙然默默地握起了拳頭,他覺得胸口里有什麼東西想要爆炸開來——而他卻必須要忍耐,用他所有的力氣去忍耐住這些!
他已經忍耐了多少日子了?他不知道,但是這種忍耐的日子,月月年年,沒有終結。
靜雅的聲音更加的譏諷和不屑︰「現在的你,只要站在台上就能引來萬千尖叫,你一舉手一投足,都吸引無數少女的目光。你成功了,熙然。你跟我說過,你想要的東西,你都得到了。我應該恭喜你!」她笑著,目光銳利,嘴角上帶著嘲諷,可是她眼眸深處的光芒,卻冰冷得可以扎人,不止扎著她眼前的男人,同時也扎著她自己的心。
「這個世界有付出才有獲得,你付出了那麼多,當然也應該得到那麼多。」她忽然走前了幾步,用那雙滿含著嘲諷的眼,審視著他英俊的臉,「卓熙然,那麼你今天來找我是想要告訴我,你成功了嗎?」
「對不起。」卓熙然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他可以感覺到她渾身上下那噴涌而出的恨意,即便她的嘴角帶著笑容,即便她的眼里閃著不屑。
是的,他是知道的……當他再一次見到她,當她就那樣站在歡迎會上,他就已經從她全身的光芒里看到了那種恨意。
雖然她的笑容依舊甜美如昔,雖然她的目光依舊純淨如昔,雖然她的聲音依舊清澈如昔……可是他卻感覺到了不同,所以他想要找她,想要與她說些什麼。
只是,就算這樣見了面,還能說什麼?在她的面前,他卓熙然永遠不會知道還應該說些什麼。因為在過去,他說過了太多的話,說完了一輩子想要對她說的話,也傷了她。
那麼現在,他的道歉有什麼意義?他到底為什麼要說出這樣的道歉的話?
薛靜雅听到了他道歉的聲音,可是她卻只是走過他的身邊,按下了電梯啟動的按扭,「覺得做錯了,就說出道歉的話,就是現在的這個卓熙然的風格嗎?」
卓熙然回頭看著她的背影,「靜雅,你要恨就恨我一個,而不要把自己都裹在仇恨里。我……怎麼樣都可以,只要你可以幸福。」
「你有什麼資格說這樣的話?」她忽然按停了電梯,忽然憤怒地回頭,「我對你很失望,你知道嗎?卓熙然,現在的你,好像小丑。你居然敢站在這里,對我說要幸福?你有什麼資格,你憑什麼這樣說?」她那掛在臉上的微笑面具在剎那間碎成了碎片,只剩下赤果果的憤怒!
卓熙然的嘴唇抿成了堅毅的直線,他很清楚現在的自己像什麼。其實從三年前的那一天起,他就早已扔掉了自己的一切。現在的卓熙然,連他自己都棄如敝履。
「你看看你!」她又一次走到了他的身前,這一次,眼里閃爍著的除了恨意,還是恨意,「你站在我面前,卻不敢說出心里話。你是個懦夫你知道嗎?你就連對我說,這三年來,你很想我,很想見我……一直一直愛著我,這樣的話,你也不敢說出口。」她的目光有如探照燈般掃視著他繃緊的臉龐,「那麼你這些日子為什麼又要找我呢?你不就想對我說這些嗎?可是你真的站在我面前,你又不敢了。因為你覺得你是那樣地對不起我,你把我傷得那樣深,那樣痛。所以你害怕著,顫抖著……你就是個懦夫,過去是,現在是,未來還會是!」
她大聲喊了起來,薛靜雅從來不想在回來以後以這樣的方式面對卓熙然,可是她卻喊了出來,大聲的,對他極端唾棄地喊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