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嗎?我也曾經被我最愛的人拋棄過。我以為可以和他相守一生一世,我以為我們永遠不會分開,我以為他和我一樣,珍惜著這份感情,會和我一起堅持下去……直到有一天,他離開了我,什麼解釋也沒有。只是告訴我,我們不能繼續下去,永遠的。」靜雅的聲音听起來平靜得讓人擔心,她走近了那位打算跳河的女子,抬起蒼白如臘瓷的臉看著對方。
「後來呢?」女子仿佛被她的話吸引,也感受到了靜雅話里和她一樣的絕望傷心。
「後來……沒有後來。我想到過死,可是我最後還是沒有那樣做。」靜雅用很清晰的聲音說。
「為什麼?」已經準備去自殺的人,顯然無法明白她的思路。女子怔怔地望著靜雅。
「因為不值得啊。」靜雅再一次接近了她一點,「因為那個男人不值得我為他付出生命的代價。雖然活著很痛苦,可是死了的話,就什麼也沒有了……包括我的愛,我的恨,我的這些痛苦……我死了,一切都沒有了……」忽然有種淚光在她眼里閃爍,她很認真地看著女子,「為什麼要為了一個拋棄我的男人,舍棄我的生命?我活著,才能感受到心有多痛,他對我的一切,我都要報復,我都要以百倍千倍地回報給他。」
她說得有些咬牙切齒,卻又有種心痛欲絕。
站在她身邊的卓熙然,表情有如石雕,在他那緊繃的神情下,究竟隱藏了什麼?沒有人知道。
「我不要向他報復,我只想要他回來。」女子忽然哭泣起來。
「如果你要他回來,你就更不能死了!」靜雅大聲地喊了起來,「只要你還活著,才有可能去挽回。」
「可是不可能了……我知道不可能了……」女子的情緒又失控起來。
「知道不可能,更不應該去死。因為他不會為你的死掉一滴眼淚的!他甚至不會傷心,他不會傷心的!」靜雅更加大聲地喊了起來,她的情緒似乎也在失控中。
女子看著靜雅︰「我沒有你那麼堅強,我沒有辦法再生存下去,我……」她又望向了底下的河水,「我不想報仇,那一定更痛苦。我只想要解月兌,想要忘記這些痛苦就好,我……」她臉上出現了絕望的死灰,眼看著她就要跳了下去。
「你有沒有想過,那個離開你的人,未必是因為不愛你了?」就在這個時候,當兩個女孩情緒都開始失去控制的時候,一個沉穩低沉,充滿了安撫味道的聲音在她們耳邊響起。
「什麼,你說什麼?」女子的注意力被那個聲音吸引了,那個男性的,溫柔的,但卻堅定清晰的聲音!
「我在說,也許那個離開你的人,他有迫不得已的理由。也許他不是不愛你,也許他的內心也和你一樣痛苦。」他從靜雅的身後站了出來,那張輪廓分明,有如上帝杰作般的臉出現在她的面前。
卓熙然的目光明亮,刀刻般的臉頰上印著深沉和嚴肅。
女子的目光里閃出更多的懷疑,「我……听不懂你的話……」
「有的時候,我們離開一個自己深愛的人,不是因為不再愛她,而是因為很多原因,逼迫我們這樣做。如果你愛的那個人,也是因為一些其他理由而離開你,那麼你的死,會讓他痛不欲生——不,他會跟著你去的,會毫不猶豫地,跟著你一起去死。因為他別無選擇,因為他可能……比你更痛苦。」他抿緊了自己的嘴唇,用一種很具有權威的痛楚目光望著她,「也許有一天,你們會再重逢。當時間沖淡一切,當記憶已經不再那樣深刻的時候,你可以問問他,當初分手的真正理由。而不是以死亡來結束這一切。」
「有……這樣的可能嗎?」女子忽然回過身來,腳步也微微向著卓熙然的方向移動了一下。
熙然屏住了呼吸,然後很認真地點頭,「為什麼沒有這樣的可能?就算他說了現在開始不愛你,也未必是真心話。因為我們……活在這個世界上,會受到各種各樣事情的影響。」
「她那個拋棄她的男朋友,也是有這樣的理由嗎?」女子的目光忽然看向了靜雅。
靜雅不知道她為什麼要這樣問,可是在靜雅那略顯激動的眼里,她看到了女子求生的。
「我……那個拋棄我的人,他不是因為不愛我,才要離開我。雖然他是真的拋棄了我,離開了,背棄了對我許下的誓言。可是他……」淚水也沖出了她的眼眶,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哭,「還是愛我的,在那個時候。」
「是嗎?」那個女子的眼里忽然也涌出了淚水,「有這個可能嗎?」
「我並不是說肯定就是這樣,但也會有這樣的可能。只要你可以活著,勇敢活下去。那麼,才有機會去證明,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不管他是否還愛你,你都應該堅強活下去。只有活著,我們才能有機會再去觸模到愛情。」他向她伸出了手,「下來吧。」
女子看著他伸過來的那只手,然後點了點頭,「我也知道這個可能性很小,幾乎就沒有可能……但是,依然有這樣的可能,對不對?」
卓熙然很用力地點頭,「絕對有這樣的可能。」因為在他的身上發生過這樣的事,所以這就不是沒有可能的事。
薛靜雅也用驚恐的眼看著他們,她覺得自己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只要熙然可以抓住她,女子就得救了吧?她心里有個巨大的聲音,不希望這個傷心欲絕的女子有任何的事!
「好,我相信你。」女子也向熙然伸過手來。
熙然的嘴角露出了微笑,可是就在那個剎那,女子的雙腳忽然一滑,她的手錯過了熙然的手,而整個人都向著河心的方向倒去。
「不……」靜雅痛楚地大叫了一聲,正好是漲潮時期,河位不止高,而且河水很急。如果這個時候摔了下去,可能就沒有機會了……
她跑向了女子跌落的地方,瘋狂地探下頭去。
她又听到了「撲通」的巨大水聲,等到她轉頭去看,身邊的卓熙然已經沒有了蹤影。遠處有警笛的聲音傳來,而靜雅也已經發現了在河水里掙扎的女子,和正拼命游向她的卓熙然。
她想要大聲喊「救命」,可是那個剎那,她覺得自己失去了聲音,失去了一切行動的能力,她兩眼發直地望著河水,心跳也已在瞬間停頓。
「她跳下去了……那個女生……然後熙然也跟著跳了下去救她……他的水性並不是很好……警察先生,求你們救救他們,求你們了……」她望著已經趕到現場的警察,淚流滿面地哭訴著。
「放心,我們會救他們。」一個類似隊長的人物,指揮著身邊的人,朝著他們放下救生圈。
「熙然,熙然!」靜雅繼續張大雙眼,緊盯著那湍急的河面,她看到他捉到那個女孩了,她的心一松,隨即又更緊地繃了起來。
因為他們都一起沉下去了,沒有抓到扔下去的救生圈。
「不……」她听到了自己尖銳的叫聲,感覺到了一種絞痛在身體里蔓延開來,還有恐慌,即將要失去他的恐慌。
剎那間,她忘記了一切,仇恨也好,她回來的目的也好,她受到過的傷害也好……她奔向了他們消失的地方,她看到警察中有人跳下河里去尋找他們……
她的心痛到無以復加的地步,她一聲聲地叫著他的名字,她瘋狂地跪到河岸邊上,眼淚有如雨下。
「不,不能死,你不能死……」她哭著閉起了眼楮,她忽然明白,如果他死了,她也不會獨自活在這個世上。
罷才他說過什麼?「不,他會跟著你去的,會毫不猶豫地,跟著你一起去死。」
熙然說過,如果她死了,他也會跟著她一起去死!那麼她呢?也是一樣的啊,如果這個世界上沒有他,她活著還有什麼意義?
「靜雅,我沒事。」就在她心如死灰的時候,忽然听到了一個略帶著沙啞的沉穩聲音。
她抬起淚眼,看到了渾身滴著水的他,正站在她的面前。
一位警察給了他一塊干毛巾,他一邊披在身上,一邊蹲到她的身邊,「我沒事,靜雅。」
「熙然,熙然你沒事!你沒事,實在是太好了!」靜雅一下子就撲進了他的懷里,緊抓著他胸前的衣服哭泣,「太好了,太好了……」珍珠般的眼淚不斷地滾落,她伸出手去,將他緊緊抱住。
卓熙然瞬間怔住了,他沒想到她會這樣徑直撲來,而且將他抱得如此之緊。他伸出了手,反擁住了她。
夜晚的河水很冰冷,可是他卻覺得自己的身體溫暖無比。這種溫暖,是消失了三年多以後才再次感覺到了那種溫暖,來自心靈深處。
「不止我沒事,她也沒事。」熙然扶著她一起站了起來。
靜雅一邊哭,一邊抬起頭來,看著他的目光里依然有種擔心和恐懼。
他則對她溫暖地笑了起來,全心全意地,目光充滿了一種說不出的安定感︰「我……」
「謝謝你們。」就在這個時候,準備上救護車的女子忽然在擔架上朝著他們這里喊了一句,她看起來身體依然虛弱,但神志很清醒。
靜雅看著她,嘴角邊終于露出了笑容,她點了點頭,「我會去醫院看你的,保重。」太好了,她也沒事,看起來一切都沒事了……
她轉回頭來看著卓熙然,有一個剎那,心髒停止了跳動。她……這是在做什麼?她在撲進卓熙然的懷里哭嗎?
怎麼可能,怎麼會發生這樣的事?她忽然推開了他,仿佛他是一個不應該出現的怪獸。
她眼里閃過一種自我厭惡的光芒,然後忽然轉身向著遠處走去。
「靜雅,你這是?」他也發現了她眼里某種恍然大悟般的光芒,但還是追了上去。
「不要過來,你不要過來!」她回頭看了他一眼,他的頭發上依然滴著水,整個人也還是一副狼狽不堪的樣子。
靜雅的聲音里有種神經質,她似乎無法忍受自己剛才的行為!
「我會自己打車回去,你不要跟著我,我也不想再和你說任何話!」她看起來一副快要崩潰的樣子。
卓熙然明白她忽然這樣的理由,他只是抿了下嘴角,隨即點了點頭,「我要去警察局錄口供,或者過後我們可以再談一談……」
「注意記者,你最好趕緊去警察局,另外我會通知你的經紀人去那里接你。也可能需要準備一份新聞稿……」靜雅忽然倒吸一口冷氣,因為她看到了記者。
卓熙然也發現了,他只是簡短地點頭,「我知道應該怎麼應付。」
「好吧,我也相信你完全能應付,你從來就知道什麼時候該做什麼事,不是嗎?」她的聲音里有著淡淡的嘲諷。
他很想再對她說些什麼,可是她已經轉身,倉促向著街邊走去,一邊揚起手來叫車。而他也看到了記者們似乎也正在朝他這里而來,他最好上警車,或者先去醫院接受身體上的檢查……
他回頭再度望了薛靜雅的身影一眼,心情沉重得無以復加。靜雅,我們應該怎麼辦?未來,又該怎麼辦?
或者,該是他必須要做些什麼的時候,他必須要做的一些事!
季澤墨打開了IL休息室的門,他的臉色從不曾這樣沉重過。就算大半年前,他被迫離開IL時,他都從不曾像現在這樣情緒失控。
他回身關上房門,看著房間的同團好友,看著他們四個人同自己一樣憤怒而又沉重的臉。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們誰能告訴我?」他手里拿著一份文件,是在今天他給公司新人上舞蹈課時收到的——而他也早已開始厭煩自己的這份新工作。
正在他心情極度不爽,打算和人發脾氣的時候,卻發現了這樣一份文件。
「澤墨,現在我們也不想你能回來了,就連IL都已經不存在了。」一聲冷笑過後,一臉陰沉的莫子衡很不像偶像地大聲咒罵起來。
「熙然,你怎麼會讓這種事情發生的?」季澤墨越過大家,直接跑到站在最里面的卓熙然身邊,橫眉看著他,「你說過你會處理的!」
「我是會處理的,現在就去。」卓熙然深吸一口氣,「我正準備把事情都告訴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