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不,現在應該是四年了吧?她離開你的時候,懷了你的孩子。」挑了下眉毛,元乘風直視著卓熙然。
一種寒冷之氣在這初夏的溫暖時分從熙然的心底升起,擴散到他的四肢百骸,他先是臉色蒼白地看著元乘風,然後忽然轉開頭去,眼里涌現出一種晶瑩的亮光。
他可以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在顫抖,心髒在緊縮成一團一團,有種大浪朝著他的腦袋一波又一波洶涌而來。
「我在美國遇到她的時候,正好是她流產的時候。她本來是可以保住這個孩子的,可是因為她身體太虛弱,又整天以淚洗面,才會沒有了孩子。」元乘風不再看著他,而是望著遠處的風景,他嘴角的笑容顯得那樣冷酷,「孩子沒了,她說她什麼希望也沒有了,所以想去死……」
咬緊了牙關,卓熙然忽然手握拳頭,朝著欄桿奮力地打了一拳。
「我在河邊把她救下來,然後我們就成了朋友……你去哪里……」
元乘風的話還沒有說完,打完一拳後的卓熙然就忽然朝著敞開的出口飛跑而去,他仿佛不要命似的瘋狂奔跑著。
元乘風沒有追上他,只是靜靜看著他的身影飛快閃過出口,然後轉回頭去,看著天空的白雲。
卓熙然,你現在打算怎麼辦?
當卓熙然跑進薛靜雅的辦公室時,他的表情很嚇人。他本來就長著一張英氣凌厲的臉,當他緊繃著臉時,那樣子就更嚇人了。
厲眸里那樣凜冽的光芒,可以立即凍住人的心髒,「薛小姐呢?」他沖著靜雅的秘書大喊。
「她不在……等一下,卓熙然,你不能這樣闖進去……」秘書小姐顯然被他那激烈的樣子給嚇住了,而且不等她回答,熙然就沖進了靜雅的辦公室。
卓熙然一向給人冷靜穩重,甚至有點冷酷味道,怎麼今天忽然會這樣火爆?而且眼神那樣嚇人,秘書小姐幾乎忘記了要去阻止他進入辦公室。
「她去哪里了?」看到她不在辦公室里,他又沖出了辦公室。
「她……今天一天都沒有來,請假了。我也不太清楚……」秘書有些結巴地說著。
卓熙然沒有听完她的話,就又有如一陣風般沖出了辦公室,他來不及等電梯,而直接跑向了逃生樓梯。
「熙然,你晚上還有節目,你去哪里……」跑出大廳的時候,他似乎听到了經紀人陸婉婷的聲音。
可是他停不下來,他現在沒有心情去上任何的節目,他只想要找到一個人,立即,現在,馬上!帶著這樣的心情,他沒有回頭,而是直接沖向了停車場,飛快地將他的車從後門開走。
他也不在乎是不是有人會認出他的車牌號——這幾天因為IL解散的事,每天都有許多記者守候在各種地方。雖然他退出的消息,公司內部都封鎖得很好,準備今天晚上才在一檔X自己的電視節目里對外正式公布,而且也會宣布IL重新復出。
但是,IL解散的事,早已鬧得滿城風雨,他的家門口,公司門口,任何通告的門口,都會擠滿了想要探听內幕的記者。
而X卻對此事要求全員閉嘴,任何人都不得談論關于IL解散的事,甚至連家里人都不可以說——怕有些大嘴巴的人會去告訴記者媒體。
可越是這樣,記者就越是想知道內幕消息,猜測已經滿世界亂飛,各種版本都有。卓熙然從來不看娛樂報道,也不會上網去看這類消息的,都已經知道了起碼十個版本以上。
畢竟,IL的解散,對大家來說,真的是太大的沖擊。他也很明白粉絲們的激動心情,這完全是晴天霹靂的。所以IL不能解散,所以只有他一個人離開,對于解散整個IL來說,打擊相對來說會小一點。
畢竟他走了,IL留下來了,五分之四的IL歌迷,不會難過吧?
現在,他已經沒有心思去考慮這些問題,也不管是否有記者跟蹤,他只是踩緊油門,在允許的最大速度內開著他的跑車,沖向了一個地方。
一個他唯一想到,也唯一想去的地方,因為那里有一個他想見的人在!
卓熙然不斷地按著門鈴,雖然他進了大樓,卻無法走進靜雅的公寓里。
他知道她在里面,可是她就是不開門,不管他怎麼按。
越想越心急,為什麼她不開門?是不是出了什麼事?他拿出電話,不斷打著她的手機,關機,一直關機!
她既然在家,為什麼不來開門?就算知道是他,她也沒有不開心的理由!
「靜雅,靜雅你在里面嗎?」他開始一邊按門鈴,一邊叫著,「如果在里面,你先給我開一下門,你……」
他開始大力拍著門,不行,一定是出什麼事了!如果她在里面,不會這麼久不來開門!他轉身就想要下樓去找管理員開門。
「吵什麼?」這個時候,其他住戶的門也打開了,「出了什麼事了嗎?」
「熙然,你進來吧。」隨著其他的門被打開,靜雅的門也打開了。
熙然著急地回頭,看到她完好無缺地站在那里,只是臉色有些異常的蒼白。
沒有說多余的話,他先跟著她一起走進房里,然後用力關上房門,這才焦急開口︰「怎麼了?你不舒服嗎?你臉色不好。」「我沒事。」她繼續臉色蒼白地看著他,目光也有些飄忽不定,「倒是你這麼著急找我,有什麼事嗎?」
「我……」他有什麼事,他看著她,卻不知道該怎麼開口,「今天元乘風找過我。」
「什麼?」她顯然也有些驚訝,蒼白的臉頰上罩上了淡淡的驚訝紅暈,「他找你干什麼?」
「他跟我說了一件事。」他看著她那虛弱的樣子,她的臉色如此憔悴,這讓他擔心極了。
「他和你說了什麼?」靜雅的聲音也有些有氣無力,但她看著他的目光卻有些緊張。
「他告訴我。」他微抿嘴角,臉色沉重,「你在離開我的時候,懷了我的孩子。」他屏住了呼吸,這句話說出口的同時,一種爆裂的痛從他身體里爆炸開來。
而靜雅的身體搖晃了好幾下,她猛地抓緊自己的胸口,完全的驚慌失措,無比震撼,而她的臉色也幾乎變成了透明。
「他……」半天,她才擠出這個字眼,然後,眼淚就有如下雨般的涌出了她的眼眶,「是個男孩。」沒有否認,沒有肯定,薛靜雅只是說了這句話。
對于卓熙然來說,這比拿把刀殺了他,還要來得凌厲和痛苦上幾千幾萬分。
是個男孩嗎?他和靜雅的孩子……他們曾經共同擁有過一個孩子!他的人仿佛石化了一般,不會思考,不會動。可是他的心卻在受著煎熬,是失去靜雅後,此生最大的煎熬。
卓熙然突然站了起來,他沒辦法不走向靜雅,沒辦法在她哭得肝腸寸斷的現在,不去她身邊,將她緊緊抱住。
什麼話也沒有說,他只是伸出手去,把她摟進了懷里,彼此互相依靠著對方。
「他死了,熙然。他還沒有能出生來到這個世界上就死了!這都是我的錯,如果我有好好照顧他,如果我不是每天都不想吃東西,如果我有好好照顧他……都是我的錯,都是我……」她哽咽著大聲哭泣著,那種哭泣的聲音從她的心底深處傳出,那樣淒厲和悲涼。
「不,不是你的錯,不是的!」他擁緊了她,因為她的哭聲而感到更加的心痛。
「就是,就是的。」靜雅固執地喊著,在她的心里,原來還積壓著這樣巨大的一個心結和痛楚,而他卻從來都不知道。
她這三年來,忍受著怎樣的煎熬苦痛呢?卓熙然無法想象,也不敢想象。
他只是用力抱緊她,心痛到無法呼吸地抱緊了她,「這不是你的錯,都是我。如果我在你的身邊,如果我不曾離開,如果我不是那麼的自私……這一切都不會發生,靜雅。」
靜雅只是搖著頭,她靠在他的肩頭哭泣,她從來不曾像今天這樣,為了這個孩子,這樣痛苦地哭泣過。
「今天是他的忌日,是四年前的今天,我失去了他。」她說完就緊咬住牙關,整個人都開始劇烈地顫抖。
眼淚從他狹長深邃,充滿悲痛的眼里落下,卓熙然擁抱著她的手,握緊了拳頭。怎麼會這樣?當時的她,該是怎樣的痛不欲生?
「如果我在你身邊就好,如果我在就好了!」他一遍遍說著。
「我一直在想,如果他可以順利出生,那麼現在他會是什麼樣子呢?已經有三歲半了吧?會跑會跳,會圍在我的身邊叫媽媽了吧?一定很調皮,一定長得很像你……」
「不要想了,靜雅,你要停止這樣的自我折磨!」卓熙然驚恐地看著她,「他已經不在了,已經不在了。你就不要再去想這些了!」看著她淚流滿面,他壓下了心里同樣的巨痛。
他現在沒有痛苦的權利,他必須安慰她,必須幫助她先走出這樣的痛苦。她已經被這痛苦折磨太久了,他不能再讓她繼續自責下去。
卓熙然伸出手去,擦著她的眼淚,一邊用很堅決的聲音說︰「我不知道他如果活著,會長成什麼樣子。可是我卻知道,他一定會很愛他的媽媽,不想他的媽媽這樣不開心,整天為了他而痛苦著。」
靜雅抬起茫然無神的淚眼,怔怔望著熙然,「他真的會這樣想嗎?」
「當然!」他的回答斬釘截鐵,而他也真的相信,這就是他那個沒有出生的兒子,真正的心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