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真的有錢就能幸福嗎?」
「像我們這樣享受慣了的人,沒有錢的話,你本來以為的幸福到最後也會變成痛苦。慎二雖然看起來是個公子,但他有個弱點,那就是軟弱。」黑川鈴坐到了她的身邊,對她微笑著。
不知道為什麼,黑川舞覺得她母親的笑容里有種陰寒讓人戰栗。
「他是一個你可以掌握的男人,而且擁有西野家的第一繼承權。如果他能娶到一個像我女兒這樣的妻子,可以鞏固他在西野家的地位,而你……將來就會成為西野家的當家人。不要以為權力不重要,特別是對于我們女人來說。」黑川鈴拍了下女兒的肩膀。
黑川舞完全明白了她的話,愛情她曾經有過,但帶給她的卻只有傷痛。或許現在,她所需要的只是怎樣讓自己立于不敗之地,怎樣掌握權力,怎樣可以在這個男性主宰的世界里也成為強者。
她點了點頭,「我明白你的話了。」
「我的小舞當然會明白,因為你是我的女兒。」黑川鈴站了起來,「聶銘亮是個太犀利太厲害的男人,我希望你能離他遠一點。」
黑川舞微微頷首。雖然她對于他想要追求自己感到感激,甚至也微微有所心動了……她是個誠實的人,不想對自己的心撒謊,可是她也明白,自己同他是沒有未來和結果的。
如果說多年前她和柳和謙不合適,那麼多年後,她也同樣和聶銘亮不合適。
即使他說他跟和謙是不同的人,但結果是不會改變的。她看著自己的母親,知道自己不會有所改變,那麼一切只能是枉費心機。
與其再開始一段錯誤的感情,不如現在就用力砍斷。
「現在你不必下去,今天的慈善晚會我和你爸爸一同出席就可以了。我會告訴聶銘亮你身體不舒服,不會讓他上來打擾你。」黑川鈴的神情里有著堅定。
黑川舞明白,因此安靜地听從母親的話。
黑川鈴走後,她只是呆呆地坐在床邊。
她的腦海里是有著許多稀奇古怪的想法,但她只是拿起自己的手機,按了關閉鍵。她終于明白聶銘亮為什麼沒有打來電話了,他是想親自來質問她,說服她嗎?他果然是個聰明而具行動力的男人,他說做就做。
可是他卻不知道,她有個多麼強勢的母親;他也不知道,她的未來已經被注定好了,而她並不想去反抗。
愛情,她已經不需要了。她的心早就被一種叫愛情的東西傷害,傷害得千瘡百孔,再也不想多添上任何一道傷口。
成田機場,黑川舞四處望了一下,便快步走進國際航線的通道內。
今天她要離開東京了,再待下去也沒有什麼意義,下個星期又是舅舅的生日,到時候父母也會到。而她呢?似乎柳家有什麼大型宴會,她要回去當個小小的策劃人。
她對于柳家來說,偶爾也會是個被想起的人。從小到大,待在柳家的時候幾乎和待在自己家里一樣長。她的父親是個不善外交,不喜歡拋頭露面的人。喜歡在家里研究古書,寫寫評論。而她的母親很忙碌,忙著ASKIND在日本的業務,忙著建立自己的公司,忙著做個女強人。
所以她就漂泊到了柳家,所以同和謙一起長大,不論開心悲傷,他都會在她身邊。
上了飛機,她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因為要離開,因為要再見到,所以復雜的心情里有著酸澀,想要開朗的心里有著悲傷。
一抬頭,她的眼前又出現了那張長得好像刀鋒般犀利的俊顏,目光里有著堅定的銳利,卻也有著隱藏的一縷溫柔。
聶銘亮竟然朝著她徑自走來,把隨身行李放在她頭上的行李座里,並且對她露出了笑容。
「你!」說不出其他的話,在東京的每一天她都在想辦法躲避他,不接他的電話,拒絕他的拜訪,如果在宴會上遇到,則盡量裝作不認識。
但他怎麼總是陰魂不散般地在她周圍出現?現在居然還和她坐同一班飛機,同一排座位?
「你這樣的行為讓人很反感。」她陰沉下臉色,不高興地轉開頭。
「我知道你會反感,可還是想和你坐同一班飛機回家。在東京已經逗留得太久。」他舒服地坐了下來,頭等艙的座位很寬敞,不久就傳來了要起飛的聲音,在系安全帶的時候,他回頭對她微笑,「不是為了你,我不會在異國逗留這麼久。」
「你不知道你很無聊嗎?居然整天對一個女人說你有多麼在乎她,為了她做了什麼什麼事,這樣會讓她更加討厭你。」她盡量讓自己深呼吸,來抵消每次飛機起飛時她都會有的一種巨大的轟鳴和窒息感。
坐再多次都不會感覺到習慣,每次坐飛機都代表著離別。不是和這一邊的親人離別,就是和那一邊的愛人離別。
她的手忽然被人握住了,雖然系著安全帶,他的手還是伸了過來,握住了她還在顫抖的手。
「放松,一會就好了。」很簡單的安慰話語,卻讓她心里的不適感覺微微減退了不少。
不是一個人坐飛機,因為還有個人陪著,所以並不感到孤單了。
黑川舞呼出一口氣來,身體終于漸漸地不再顫抖。
聶銘亮眼里的擔憂之色微微退卻,剛才那個瞬間,他在她的臉上看到了真實的恐懼和痛苦。坐飛機是這麼讓她不舒服的事嗎?
可是每年里,她有許多次要坐上飛機。那麼她都是如何克服的?就是這樣讓自己顫抖著、蒼白著、強忍著嗎?
飛機平衡地飛行之後,他解開了自己的安全帶,然後也替她解開,「好了,現在我們來慶祝一下,喝一杯好不好?」在經歷了一些驚恐之後,喝一點酒壓驚是最好的方式。
她還沒有表示贊同或反對,他就叫來了空中小姐,點了一瓶白葡萄酒。
她默默地接受了,不想拒絕他的關懷。在這個完全密閉的大鐵盒里,他是她唯一認識的人。在這兩個多小時的行程里,他是和她一起走過的。
不是和別人……
她嘴角的線條漸漸放松起來,「回去以後,你會更加忙碌。離開這麼久,一定有堆積如山的工作等著你……而且,公司比我更重要,你要放更多心在上面。」腦海里忽然閃過母親的話,她知道自己不可以警告他,但還是忍不住這樣說。
「你覺得我的公司比你更重要嗎?」他把酒杯遞給她,笑得張揚又自信,「公司對我很重要,因為是我養父母一手建立的,為了報答他們,我會全力以赴。」
對了,他是個養子。黑川舞帶著一絲研究的表情看著他那自信飛揚的側面,她有時候根本會忘記這一點。他和聶銘仁都是天生有著貴氣的人,說是貴氣可能還不適合。貴氣這種東西太縹緲了,或許是一種自信的風度,讓人會忘記他們曾經經歷過的艱難。
聶銘亮的養父母也必然和自己的母親一樣,把他當成了親生骨肉看待。而他也會像自己一樣,努力地回報他們吧?
和自己一樣……她抿了口有些酸澀的葡萄酒,心里有種悸動淡淡地在痙攣。
「但是對你我也同樣會全力以赴。你剛才說我總是在你面前表白,讓你反感嗎?如果真的是這樣,我也很遺憾,可是我已經不想再隱瞞自己的感情。不想再隱瞞了,就打算什麼話都對你直說……」他的口氣淡淡的,那淡淡里卻仿佛有著一種琢磨不透的哀傷。
黑川舞帶著疑惑的表情回過身去看他,她還是不明白,自己到底有什麼魅力,可以吸引像他這樣優秀的男人注意?而且還暗戀她許多年?
「你到底喜歡我什麼呢?又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我很想知道。」既然他說了要坦白,她也坦白地問出了自己的問題。「這個,一言難盡。」他只是放下了酒杯,對她很粲然地微笑。
他那有如陽光般的笑容立刻照進了她的心里,因為他的笑容里有著一抹她曾經見到過的孩子氣,張揚的孩子氣,卻讓看到的人覺得很溫暖、很舒心。
這是為什麼呢?為什麼看著一個自己不喜歡,並且想要盡量躲避的男人,會感到溫暖與舒心?
她發現自己也不明白自己的心了,完全的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