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秋三 第七章 異常神情

書名︰風秋三|作者︰青青|本書類別︰言情小說

東京能請得動太醫的平民百姓只有一人——風秋三。

「三爺放心,尹公子的腿傷已無大礙,可以拄著拐杖走路了。」白發蒼蒼,在太醫院享譽盛名的林太醫躬著身子道。

風秋三瞟了一眼坐躺在床上的男子,「那,還能唱戲嗎?」

林太醫搖搖頭,「最多也只能依靠拐杖才能走路。」

「是嗎?」風秋三喃喃自語,隨即道,「多謝太醫願意給秋三這面子前來救治,秋三感激不盡。」

太醫惶恐回禮︰「三爺客氣了。如有需要,三爺只管說便是。」

「太醫果然是華佗心腸,這是秋三一點小小的心意,請一定要收下。」手中的玉麒麟頓時讓太醫眼楮發光。

他活了這麼大歲數,從來沒有見過這麼美麗的麒麟,顧不得老臉趕緊收入懷中,他歡天喜地地抱著玉麒麟躬身退下。

尹姬出神地按摩著自己殘了的腿,心有戚戚然。他再也不能唱戲了吧,努力了二十年,結果到頭來卻成了一場空。今後還能做什麼呢?他還可以做什麼?如果風府趕他走,那麼天下之大,還有他可以容身的地方嗎?看見三爺走進來,他連忙收起自哀自憐的神情,拾起笑容,「太醫怎麼說?」

「說你只要好好養病,很快就會好的。」風秋三斜睨他謙卑笑容。

他呆了一下,「是嗎?那真是太好了。」他笑了,笑容僵硬而憂冷。

「收起你的笑。」秋三嚴厲地說道。

「為……為什麼?」

「因為我看了不舒服。」明明知道不可能好了,卻還笑給他看。明明痛苦,卻戴了一張假面具給他看。搞什麼?難道需要安慰的人是他風秋三嗎?這里沒有人敢說真話,沒人敢忤逆他,而他……倍感寂寞。

「王總管,給我備好魚竿,我要釣魚!」不爽的口氣嚇壞了一旁的王總管。王總管快步出去準備,生怕跑得不夠快被炮轟到。

尹姬擰著眉,憂愁地望著他,「三爺?」三爺的表情凶惡,不若平日的悠閑自在。

怒瞪著他,「本大爺心情不好,別惱我。」管他腿殘不殘,廢不廢,不能唱戲有什麼了不起,總比他不能好好做人要好得多吧。要是、要是他腿殘了,要是能讓他做回自己,也值得啊。

尹姬閉上嘴,安分而空洞地看著地板。

「可惡!」他根本不想讓他難過,可是現在是怎麼回事,搞得好像是自己在亂發脾氣,他一向鐵石心腸,如今卻愧疚難當。正要好聲好氣同他解釋,不知好歹的王總管又來找死。

「爺,漁具已經準備好了,您要開始釣魚了嗎?」

陰森回首,露出閃著寒光的白牙,「很好,王總管,很好。」疾步走出,路過王總管身邊,嘴角勾起冷笑。

王總管渾身戰抖,打了個哆嗦。老天,他這是招誰惹誰了哦。

熬過了陰雨綿綿的梅雨季節,終于迎來暖陽白雲。湖面波光粼粼,清澈可見一只只肥大的鯽魚穿梭水中。

風秋三與尹姬各持一根魚竿,垂釣湖中魚。半天不見有魚上鉤,真是超不給面子的。等得秋三呵欠連連,動作不雅卻有貴族頹廢美的側臥著。丹鳳眼慵懶眯起,公共場合也不避嫌,大大方方地靠在尹姬腿上小憩。

尹姬靜靜地注視著湖面,並不關心有沒有魚兒上鉤,只是用心地欣賞著碧水藍天。他很喜歡這樣寧靜的感覺,融入天地的蒼茫,才知人生的渺小,讓他浮躁的心情漸感平和。三爺……他溫柔的視線不著痕跡地緊鎖身邊頹廢的男子,這就是他的意思吧。一股暖流悄然流入心間,不得不承認三爺對他的用心良苦。這份平靜正是他想要的。

神龍見首不見尾才可以看出是個高手,沒有事情絕不可能出現在各位看官面前的新任護衛龍玄彪,龍劍山莊的莊主,憑空現身在青天白日,他俯身對風三爺耳語一番。

風秋三突然冷笑,「很好,拜托大哥了。」既然他給活路他們就是不走,那就不要選擇,直接讓他們死個痛快好了。

「王總管!」

「小的在。」

「抱把琴來。」

王總管足足呆了好一會,才拔腿跑去琴房。

尹姬呆望一邊氣定神閑的男子,搞不明白他葫蘆里賣的是什麼藥。那男子回以一個「包君滿意」的自信微笑,又專心釣魚起來。

不消片刻,王總管就抱著琴,喘著粗氣,在虛月兌之前遞上古琴一把,請君享用。風秋三接過琴,隨手丟給身邊的尹姬,道︰「彈一首來听听。」

慌忙接住差點報銷價值不菲的飛來之物,收入懷中,痴痴地著這把上等古琴,他試著彈了幾個音,便深深為這把古琴所著迷。真是把好琴,音質圓潤,清脆明亮,無論從聲色、質地來看都是出自名家的得意之作。隨手撥琴弦,婉轉哀怨的琴聲悠悠揚揚流瀉,似訴似泣。

「啊,竿動了。」小婢女驚呼。

「很好!」秋三利落拉線,一條肥魚死死咬著魚餌躍出水面,「王總管,簍來。」

「少爺,這是?」王總管瞪著入簍活蹦亂跳的魚兒,好生奇怪。這綠波湖的鯽魚都精得要死,難釣得很,剛才等了半天也不見有魚上鉤,怎麼那戲子才一彈琴,那魚兒就傻不隆冬了?還是只是湊巧?

秋三甩出魚線,馬上又有魚兒咬餌了,屢試不爽。眼見著三爺不費吹灰之力就釣了滿滿三個大簍子的鯽魚,在場的婢女都驚呆了。尹姬忘神地奏出最後一段,幽幽回神,就見到魚簍里塞滿了魚,「這都是三爺釣的?」

秋三得意洋洋地拍拍他的肩道︰「有我的一份功勞,也有你的一份功勞。不過你的功勞最大,我是苦勞。」

「什麼意思?」

「你彈琴把這些魚兒都弄傻了,我自然就容易把它們釣上來啦。」風秋三笑眯眯地說道。

不明白三爺是在夸獎他,還在嘲弄他︰「難不成,這兒的魚懂琴?」

鮑子,拜托講話不要不經大腦好不好,「不可能,除非這魚成精了。」王總管很不屑地說道。

「那倒是,這假設不現實。」風秋三頗感贊同,「這個家雖然怪事特別多,比如說夜晚起來如廁,回來發現床上多了一把刀。還有,本來很補身子的一碗湯,突然之間就變成了可以殺死一只猛虎的毒藥。或者釣魚的時候,不遠處還有一把擦著劇毒的箭正準確地對著我的腦袋。不過至今為止我是還沒見到非人為的惡作劇啦。大家都不要怕哦。」

三爺說得好若無其事,可是卻把王總管和一干婢女嚇得跪地求饒。

「這是怎麼了?」秋三故作不知。

「爺饒命,小的不知有壞人要害爺。」

「王總管,我沒有懷疑你哦。」風秋三依舊可愛地微笑,心無城府的模樣。

王總管放心地松了口氣,義憤填膺地叫道︰「是哪個要害爺的?給我站出來!我要好好收拾這個混蛋家伙!」

婢女們面面相覷,沒人敢站出來。

風秋三白了一眼沒腦的王總管,道︰「你這麼大吼大叫的,可把人家嚇壞了,誰還敢承認哦?不過沒關系,大哥已經抓住了那個企圖行凶的刺客了,我相信一定可以揪出那個混蛋家伙的。」

王總管冷汗涔涔地虛笑幾聲,「那就好,那就好。」

迎面吹來陣陣涼爽的風,整個院落的人都打了個寒戰,而風秋三卻極享受這冷入心房的春風,嘴角帶著妖冶的笑,在眾人眼中幻化成惡魔。

「三爺,有人要害三爺?」尹姬擔憂地拉住風秋三柔軟的手。

秋三怔怔低頭,望見那溫柔的臉龐,妖媚的眼漸漸失去詭異的神采,丹鳳眼一眯,一個坐下,抱著尹姬的手臂,撒嬌道︰「對咯對咯,尹姬,有壞蛋要打我的壞主意,我好害怕哦,你一定要保護我哦。」

冷風颼颼,一片陳年的枯黃老葉悠然飄落。一旁監視的春月嘴角直抽筋,秋三腦袋又進水了,居然說出這麼惡心巴啦的話,靠,真是變態到不行了,對象還是個男的,哦!救救他,他好想吐。

「我們回房去,這樣比較安全。」尹姬建議道。

「嗯,你說得對,就听你的。」

這是風秋三嗎?這真的是他那個羅剎一樣狠,一樣無情的手足風秋三嗎?還是在他逃難的日子里,風秋三已經被人掉包,或者是毀尸滅跡,或者是思想改造過了?這個絕對不是他認識的風秋三。哦,老天!他們要去房里做什麼?難道是、是、是……風春月蹲在老樹上狂吐不止。

王總管上前扶起尹姬,風秋三反手立在湖邊,衣擺隨風飛揚。尹姬回眸凝望,卻驚叫出聲,借著拐杖的反沖力擋在風秋三的身前,寒光凜冽的刀尖直直插入他的前胸,濺出鮮紅的血漬,染紅了風秋三的手,也染紅了他妖媚狂亂的眼。

王總管健步踢去,將那還死死抓著刀柄,渾身發抖的小婢女踢飛,那婢女的身子狠狠砸在樹上,猛地吐了一口血,倒在地上不能言語。王總管沖上前一掌劈下,要叫她頭蓋骨粉碎,卻被不幸掉下來的風春月攔住。

「不要殺了,留個活口。」

王總管詫異地叫了一聲,抬頭看了一下樹頂,再看看風春月,才緩緩點頭,「是,春爺。」

「來人,把這丫鬟帶下去好生看管,不要叫人殺人滅口了。」兩個家丁抬起那昏迷的婢女遠去。

「秋三,你沒事吧?」

「血,好多血。」風秋三眼神呆滯,喃喃自語,「為什麼,為什麼?啊——」他發狂地尖叫,聲音如女人般尖銳難听,染滿鮮血的手捂著耳朵,無法控制地跪在地上,不停地嘶叫著。手上,臉上,身上,全是血,全是血……

風春月抓住他的手,使勁地搖著他,「清醒點,秋三,別叫了,你給我清醒點秋三!」

「啊——啊——」失控地甩開風春月,他淚流滿面,俯在地上喘著粗氣。

他仿佛看見同胞的妹妹溺死在二娘的手上,漂白的相似臉孔上,一雙眼楮死魚般圓睜著,他看見娘獰笑著喝下毒藥,七竅流血,干皮枯瘦的手緊緊抓住他的手不停不停嘶叫著要他報仇,他看見被他逼死的二娘怨毒地詛咒著風家世世代代不得好死,他看見同父異母有著狼子野心的夏美,舉著菜刀渾身是血地尖叫著在他的宅院里自焚而死。還有好多好多……嘎嘎……好可怕的眼楮……嘎嘎……好怨毒的詛咒,纏繞著他夜夜噩夢連連。

「秋三,夠了,不要再叫了!」他抱著風秋三,想要止住那駭人的叫聲。

「血,好多血。」秋三控訴著,嗚咽著,無法抑制地戰栗著,「死,會死,死人的眼很可怕。啊——」背後一陣疼痛,他眼神渙散,昏死過去。

風春月無奈,他已經不能控制秋三,只能把他打昏。希望醒來之後不要被找麻煩才是。

抱起沒有知覺時候最可愛的風秋三,看見喜大夫已經被王總管請來醫治滿身是血的尹姬,忙上前問道︰「有生命危險嗎?」

喜大夫給他一個放心的微笑,「他很好,沒有傷到要害。」

「那就好。」他松了一口氣,看今天秋三異常的表現,要是這個不知什麼來頭的娘娘腔有什麼三長兩短,他也別想活了。

到底他們什麼關系哦?難道是秋三養的孌童?咦——超惡心哦,秋三不是這種人吧?難道也是秋三的結拜兄弟?不像,秋三的結拜兄弟都是武功高強的好漢,才不是這種風吹都可能倒的小白臉。真的好想知道他們的關系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