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命令下達了,二月中雲青和雲豐整理好行李,一起赴京。
雲青本可以晚幾天再走的,但雲豐考試在即,一家人商量過後,還是覺得兄弟倆一起上路比較安心。
這個月,雲青和關關還是忙得緊,為搶在春耕之前把湖給挖通,雲青四處招兵買馬,過年也沒休息,大年初二便開工,終于搶在一月底把湖給挖好。
河水流進湖口那天,所有的工人圍在湖邊用力鼓掌、互拍對方的肩膀,幾個月的革命感情,讓大家成了一家人。
湖挖好,一大半的人回家耕田,剩下無田可耕的百姓跟著張誠準備蓋商業區。
臨行前,雲青把張誠介紹給關關。
張誠是個好人,吃苦耐勞、勤勉奮發,但還是老問題,他看不起女人,每次關關提出建議,他的反應都是嗤之以鼻。
張誠看菜下碟,對關關一臉的不以為然,但對雲青卻是忠心耿耿,他老擺在嘴邊的話是,「方大人是我的再造恩人,要不是他施以援手,我在街頭要飯時,早就被啃得尸骨不剩。」
必關撇撇嘴,心想︰那也未必,說不定讓你混成丐幫幫主,還有個俏生生的黃蓉姑娘給看上眼。這年頭什麼話都別說太滿,現在瞧不起女人,哪天被女人壓在裙下鞭撻,那才真叫作因果報應。
幸而雲青在中間斡旋,說服張誠試著照關關的意思做做看,一次兩次三次下來,他發現,關關的能力出乎想象,這才願意服從關關的指揮。
雲青把家交代給關關,他很放心,叮嚀了蕥兒幾句,便坐上馬車。
必關想送他一程,雲豐很識趣地坐到馬車前面,和車夫一起。
除夕夜,雲青和關關的親密,從廚房出來的蕥兒看見了,心頭難受,幸而有事可以忙,分散不少她的注意力,她卯起勁拚命做包包、做鞋子,她很清楚,自己無法在他們之間插足。
必關不是刻意曬恩愛,但是有了喜歡的對象,誰不想時刻把對方栓在身邊,用甜言蜜語、用親昵舉止一再確定,他,就是自己真正想要的那個人。
于是他們說話、他們聊天,他們時不時出現親密舉動,他們會無緣無故地發笑,笑得像個白痴,他們光是看著彼此,就像含了蜜糖似地,一路從頭頂甜進腳趾。
她問他,「你覺得從一瞬間變成永恆,當中發生了什麼?」
他搖搖頭,這樣的句子和他所學的是天壤之別,浪漫從來就不是他的生活經驗。
她說︰「愛情。」
他點點頭,慢慢地試著理解,並且努力學習。
她問︰「是什麼讓兩個男女從錯身而過,到佇足等候?」
他小心翼翼道︰「愛情?」
她笑了,點頭,給他一個愛的鼓勵。
她說︰「猜猜,讓女人心甘情願為男人埋沒一身才能,因為什麼?」
這回他的回答又快又篤定,「愛情。」
他學習能力這麼強,因此她笑、她點頭、她又給他拍拍手。
于是他明白,即使她不信任愛情婚姻,卻依然期待愛情,即使她口口聲聲靠自己,卻也希望有個男人值得她依靠,她是心口不一,她是有著矛盾的性情,但天底下有幾個女人不矛盾?
他告訴她,「我會努力讓你愛上我,但是你不必為我埋沒。」
听見這句話的那個晚上,她作了很多個夢,每個夢都美好得讓她不願意清醒。
她夢見自己回到二十一世紀,過著一流的生活,做著一流的工作,並且身邊有了個一流的男人,手機里終于有一個期待的號碼,FB上終于寫著︰穩定交往中,而她的LINE里,一張張的照片,都是她和他的笑逐顏開。
雲青做過哪些努力?
在下雪的深夜,他為她煮一碗面湯,熱湯一路端到她房前,熱湯面成了溫湯面,但是兩個人湊在一塊兒,兩根湯匙一起喝溫湯,兩雙筷子夾起同一根面條,從這一端到那一端,他們接近彼此的臉、彼此的嘴唇……彼此的心……
他不是個學習過浪漫的男人,但他很盡力。
吃完面,他問︰「雲青做菜的手藝很不壞,關關愛上了嗎?」
必關笑而不語,她可不是一碗面就能收買的女性。
他給她買胭脂花粉,他不會挑選,只憑商家一張伶俐口齒,就買下昂貴胭脂。
必關對那種東西也不內行,她不愛那些紅紅紫紫的粉狀物,但他的誠心讓她舍不得拒絕,卻沒想到自己皮膚薄,粉才擦上不到一刻鐘,便發起紅疹子。
雲青見狀大驚,一把打橫將她抱起,狂奔到醫館里,急急忙忙把大夫給搶過來,害人家以為是什麼重癥病患,不料只是過敏。
回程的馬車上,關關想起當時的尷尬,忍不住大笑,一顆顆的紅疹很礙眼,他卻不覺得難看。
雲青也跟著她笑,因為心情放松了,因為大夫說無礙,過幾天疹子就會消退。
必關說︰「你急什麼?大夫都被你嚇暈了。」
他搖頭道︰「我怕你會恨上我,我想要招你喜歡,不想要招你的恨。」
必關又問︰「如果大夫說沒得醫了,你怎麼辦?」
他皺起眉頭,不喜歡這個假設,但她催著他回答,他只好實話實說︰「我想,我會把自己活活掐死。」
「原來你這麼在乎我的容貌?放心,我很有良知的,如果我毀了容,肯定不會強逼你娶我。」
這下子,他不只皺眉頭,而是整張臉都皺起來了,他怒道︰「不管你毀不毀容,你都只能嫁給我,承諾過的話,不許後悔!」
他在生氣、口氣惡劣,但天知道,她的心有多甜,甜得連舌根都嘗到蜜味兒,好像幾百只蜜蜂在她肚子里不斷釀造龍眼花蜜。
他那麼氣,她卻笑得花枝亂顫,這讓他很不滿,一把抱住她。
他封住她的唇,然後,她肚子里的龍眼花蜜流進他口里。
他吻得很認真、很仔細,仿佛看不見她臉上嚇人的小紅疹,他在她唇間輾轉流連,發誓似地重復說著一句話︰「你只能是我的……」
必關終于明白,原來專屬于一個男人,可以是件這樣幸福的事。
松開她時,他抵著她的額頭,輕輕磨蹭,他又問︰「雲青這樣在乎,關關愛上了嗎?」
她本想說︰等你的吻技進步一點再說。
但她沒說,她選擇沉默,因為嫌棄男人的某些能力是會造成終身陰影的,她可不想危害自己未來的幸福。
所以她沉默,但是笑得分外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