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品芝麻官(下) 第十八章 谷嘉華的手段(1)

書名︰七品芝麻官(下)|作者︰千尋|本書類別︰言情小說

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不管在哪個朝代時空,都是不變定律。

因為谷嘉華,關關和蕥兒這兩個「黑心貨」結成同盟國,當然,起因是受了委屈,是被谷氏小白花苦苦進逼。

話說谷嘉華完完整整地把嫁妝從沈家抬回谷家,而谷尚書過世後留下來的財富也不單薄,因此從上算到下,住在方家的幾個人里,最有錢的自然是她。

搬進方家的第二天,她開始撒錢買人心,第一棵牆頭草姓鄭名大嬸,她把頭往谷氏方向搖一搖、點一點、笑一笑,為她,特地殺掉一只與蕥兒感情深厚的老母雞,給小白花施肥。

于是蕥兒小泵娘搬出當初對付關關那套,在餐桌上冷言冷語,「照這個吃法,大哥、二哥不多掙點銀子,哪養得飽一屋子人。」

注意听,雲青、雲豐、蕥兒加關關叫作一家人,多個谷氏小白花,就成了個一屋子人,擁擠到連空氣都不夠吸。

身為中間人,關關認為這件事不能怪蕥兒,早餐喝雞湯確實有些太過。

但雲青已被谷嘉華告知自己楚楚可憐、百般委屈的寄人籬下心態,再加上一聞言,淚水立馬飆下的高明落淚術,身為扶弱濟貧的知府大人,怎能不直覺皺起雙眉。

蕥兒立刻被斥責,雲青罵道︰「越來越沒有大姑娘的款兒,這樣尖酸,日後怎麼說親?」

必關嘆息,這種話听在被維護的人耳里肯定是爽上加爽,但被指責的那方,只會難堪得更加憎恨對方。

男人處理女人事很粗糙,這樣一來,谷小花的處境不會變好、只會更糟,因此當初她被蕥兒刻薄了,她二話不說、搶在前頭,把事情給圓了過去,不讓男人的好意變成惡意,現在……

必關悄悄地掃谷小花一眼,發現她嘴角不自覺流露的笑意,帶著些許邪惡氣息。

這位才女姑娘企圖攪得他們家宅不寧?

她知道蕥兒不是雲青的正經妹妹?她想將二號敵人先行除去,再來與她面對面、戰斗到底?

眼看蕥兒要發作,關關不言不語,伸過手在桌子底下輕輕地握了握她的手,蕥兒詫異的抬眼望她,關關輕輕搖了搖頭,她乖乖閉上嘴巴,吞下怒氣不再說話。

必關很滿意她的懂事,轉移話題道︰「蕥兒,等我從幼稚園回來,我們一起去新鋪子看看,已經有幾位老板開始裝潢鋪面,要是我們動作太慢,怕到時候大家擠在一堆,要尋訪好工匠就不容易。」

她和張誠有交情,能托他替自己找到好匠人,關關寧可先做起來放著,也不要因為大家忙著搶人,造成匠人們急著工作,裝潢粗糙。

「好啊,我有些想法,已經先畫了圖樣,想與你討論。」蕥兒道。

「到馬車上說。」

「你們要合開鋪子?」雲青被成功轉移注意力。

必關淺淺笑著,意有所指的朝谷嘉華望去一眼,說︰「是啊,這年頭總不能只依賴男人吧,倘若遇人不淑,難不成就不活了?總不能想盡辦法,去依附別人家的男人,別說臉上掛不住、名譽不好听,也沒那個道理呀。何況靠山、山會崩,靠人、人會倒,靠來靠去還是靠自己最好。」

到目前為止是好意勸言,勸誡小白花別一心挖別人家的牆角,就算她手段做盡、替自己爭得一席之地又如何,女人活一輩子,難道真能夠滿足那一點點的立足地?

何況……別唬她,谷小花怎麼看都不像是個良善、不貪心的。

所有人都听出來關關的言下之意,包括雲青、雲豐。

這種話從好的角度去想,自然是有心勸諫,希望谷嘉華自立自強,但從另外角度去解讀……怕是谷嘉華認定關關想將她趕出方家。

雲青覷一眼谷嘉華,果然見她雙眼飛快泛紅。

唉,找個時間和關關說說吧,他承諾過恩師的,何況谷嘉華踫到那樣的婆家,心里受傷難免,就算要勸勉,現在也不是好時機。

蕥兒拋個笑臉給關關,關關假裝沒看見,她可不想讓雲青、雲豐認定,她們合擊孤苦無依的谷小花,她很清楚,男人對小白花永遠缺乏免疫力,否則「真善美」那部電影怎能享譽國際?

但想挑事的谷嘉華不等雲青找到時間同關關講,淚水瞬地從眼角滑下,哽咽道︰「關關姑娘說得是,我明白自己依附方公子沒道理,名譽上也不好听,只是爹爹臨終囑咐……」語不成句,她哭成淚人兒。

見鬼了,她不惹事日子難過是吧?行啊,她只是不想惹,不是惹不起。

必關吸口氣,啪地把筷子往桌上用力一擺,皮笑肉不笑道︰「谷娘子說的這是什麼話,我不過和蕥兒在聊自己的新店鋪,這也礙著了?請問,我是指名道姓說你賴在別人家里沒道理?還是說你強佔旁人屋子不名譽?沒有的事兒,你為啥非要往自己頭上扣?

「照你這般會聯想,我們聊起趙大嬸家閨女被休,你要不要同是天涯淪落人、狠狠哭悼一場?我們提及夕陽西下,斷腸人在天涯,你要不要哭斷兩根腸子來瞧瞧?若是往後我們說個什麼,你都要聯想到自己,這個家要怎麼待下去?是不是拿根針把嘴巴給縫了才行?或是……給谷娘子找個好地方搬出去,免得老是觸言傷情、聞語傷心,您勞累眼楮,我們勞心。」

雲青、雲豐想插話,卻被關關用目光給掃回去,她態度表明——我是認真的,你敢開口,我馬上搬。

女人的戰爭,男人最好別插手,否則會越弄越擰,不會有好結局。

在被她諷刺過幾句後,谷小花乖乖閉上嘴巴,抹干眼淚,突然間變得很堅強。是吧,沒有觀眾的掌聲和喝采,誰會沒事掉眼淚,很傷身的好不?

比嘉華低下頭,扒了兩口飯,自我表白——本人吃得不多,純屬好養品種,證明蕥兒的那句挑釁是無稽之談。

而沾沾自喜,很滿意她的自知之明。

必關卻無奈搖頭︰傻子,人家這是在用弱勢族群的力量抗議咱們這個強勢團體,對方已經把網子張開等著呢,她還樂呵呵地往下跳。

必關本想多勸她兩句,但雲豐早她一步,板著臉孔把蕥兒叫進屋子里。

也好,有的人輕輕一點就會通透,有的人非得拿棒子大聲斥喝,蕥兒就是那種需要被揍一頓才會清醒的傻瓜。

等她被收拾過,自己再來勸說,自會效果加倍。

必關收拾好後,準備乘坐馬車到幼稚園去,馬車是新買的,發生過汪文同那件事後,關關正視起兩個單身女子的出入安全,但方家院子實在太小,只好把馬車寄養在隔壁李二叔家里,她還一個月花三百錢雇李小虎當車夫。

必關走到大門口,把方才的爭執全丟到腦後,她對自己說︰「打起精神,忙碌的一天開始了,加油加油!」

微笑,踏出家門,卻沒想到旋身關大門時,看見谷小花正垂著白晰的頸項,與雲青說話。

是在表訴自己的哀傷?是在爭取男人的同情?還是企圖贏得雲青更多的注意力?

搖頭,就算她是又如何,要沖上前把對方痛罵一頓,挑些骯髒下賤無恥卑鄙的字眼,狠狠傷對方一回?

不必!男人要變心,九頭牛也拉不住;男人不變心,硬是把男人的頭壓進女人堆里,也逼不來他喝進一口干冽香醇,情感的變遷,重點是男人的心思,不是女人的手段。

她對愛情太消極?

也許,但把一顆心全耗在爭奪男人這件事情上,就算她會贏得最後勝利,但也會同時替自己贏得無知、膚淺以及殘忍。她不想因為一個男人,把自己弄得面目可憎,何況,這樣就真的能夠贏?試問,搶來的愛情有多長的保存期?

當然,她之所以輕松的最大理由是——

她相信。相信雲青不會變,相信他對谷嘉華只有報恩之心,相信他那樣聰明的男人不會被愚蠢手段所騙,也相信……自己對男人的判斷力。

于是關關出門,這天她很開心,幼稚園里進來兩個新同學,是貧窮家庭的孩子,家長不求孩子學會讀書認字,只想找人帶孩子,免得綁手綁腳,家里還得浪費一份人力去帶小孩。

盡避幼稚園依舊處于虧錢階段,但她不擔心,不光因為她現在手頭寬裕,更因為孩子們已經教出些許成績。

幼兒的記憶力比大人更好,只要把握時間短、次數多、方法多變有趣這三個要點,就能讓孩子把東西記進腦子里。

現在園里已經有孩子能背十幾首詩,認近百個文字,唱歌、跳舞、做體操,又吃得好、運動適當,身子比剛剛送來時要好得多。

再給她一點時間,待貞節牌坊立好、商業區的店家紛紛開張,她會挪出時間來辦場幼稚園發表會。

有知府大人和縣太爺的請帖,必能請得動貴婦臨門,到時讓這些孩子做出與眾不同的表現,肯定能夠說服貴婦們買書買教材,所以她得再訓練幾個口才伶俐的幼教專員!

巡視過幼稚園,和呂文華討論過新的練習本後,關關返回家門。

車行至家門口時已經接近中午,雲青、雲豐已經到府衙辦差,兩人要忙的事多著呢,沒猜錯的話,雲青大概要對杜主簿動手了,衙門有過之前的一番整頓,雲豐接手,應該不至于太困難。

至于雲青這個皇帝親口御封的五品知府,大概能得到不少禮遇,再不會有人敢存心刁難,公家的事不需要關關幫忙,她自然可以騰出手,好好豐富家庭經濟。

廳里,桌上擺著三菜一湯,湯是早上剩下的雞湯,三個菜都是現炒的,這不奇怪,鄭大嬸向來勤奮,做菜的量也都算得精準,奇怪的是蕥兒竟然不在餐桌邊,廳里只有谷嘉華和鄭大嬸。

必關走近,听見鄭大嬸在勸慰谷小花。

「……蕥兒姑娘就是這副性子的,谷娘子,你別同姑娘計較,就當她年紀輕、不懂事。」

「我怎會同她計較,問大嬸這些事兒,不過是想多了解了解家里人的性子,以便好好同大家相處……換句話講,關關姑娘被蕥兒這般排擠,心里肯定不喜歡她嘍?」前面是客套,後面才是重點問話。

「關關姑娘倒是個好脾氣的,從沒和蕥兒姑娘紅臉過,也常挑著話與蕥兒姑娘說,這陣子大少爺、二少爺不在,兩位姑娘感情好像更好似地。」

比嘉華輕淺一笑,邵關關果然是個心機深沉的,居然連情敵也想收服,也是啊,若不是裝模作樣,擺出寬和氣度,雲青怎會被她迷成那樣?

不過是個丫頭出身的賤貨,如何能得到雲青諸多信任?她的表面功夫肯定做得夠好,不過自己還是不相信,邵關關與方蕥兒之間沒有矛盾。

眉頭緊蹙,最後卻是凝出一朵笑花,她對鄭大嬸說道︰「大嬸,我去勸蕥兒妹妹出來吃飯吧。」

「別別別,蕥兒姑娘心情不順時,誰都別去招惹她,關關姑娘就是這樣做的,總說等她想通就好了。」

「這樣啊……那大嬸,你可不可以幫幫忙,陪我吃頓飯吧,我一個人吃飯挺寂寞的。」

比娘子的口氣溫和、態度謙卑,半點不像尚書府的千金小姐,見她對自己這般態度,鄭大嬸感動得頻頻幫她夾菜。「好,谷娘子你多吃一點啊,喜歡什麼菜,告訴我,明兒個我給你張羅去。」

「鄭大嬸,是誰告訴你,關關姑娘是丫頭出身,她那模樣氣度分明不像啊,你不講的話,我倒還覺得她像個大家千金似的,比我在京城里認識的名門閨秀半點不差。」谷嘉華繼續套話。

「是蕥兒姑娘講的,那次約莫又與關關姑娘對上了,才說出滿肚子氣話,听說她是宋家的大丫頭,一年前才放出來的。」

「要不是犯了什麼錯,大戶人家是不會隨便把丫頭給放出來,好端端的,不會是犯了什麼大事吧!天!必關姑娘會不會是逃奴?如果是的話,她會連累到方公子的。」

「別急、別急。」鄭大嬸忙著安慰驚慌失措的谷嘉華。「不是的,听說關關姑娘初初遇見大少爺時……」

必關嘆息,這朵花沒把方家清水給攪得一團混沌,肯定是不甘心了,但渾水就能模到魚嗎?這主意可打得不好吶。

必關不想听了,再听下去也沒多大意思,谷小花的目的就那麼一個——知己知彼、百戰百勝。

問題是谷小花對「百勝」有再強烈的欲/望都沒用,因為她不想打沒意思的戰爭。

必關往蕥兒屋里走去,走到門前輕敲兩下,里頭沒有回應。

不在家?不可能,她們約法三章,沒有馬車哪里都不能去,而李小虎整個早上都跟著她跑,所以……她再敲一次,接著推開門。

蕥兒果然在!

她抬頭望一眼關關,然後迅速把頭垂下,關關苦笑,這傻丫頭又吃虧了嗎?

搖頭,她倒來兩杯水,坐到床邊,遞給蕥兒一杯,自個兒先把水給喝了。

蕥兒端著水,把水杯在掌心間轉過一圈一圈,她很悶,她想等關關的開解,但是等上老半天,始終沒等到關關的聲音,蕥兒抬起頭,不滿的說︰「你怎麼不問?」

「你想讓我知道的話,自然會告訴我。」若不想講,她也逼不出真話,浪費時間去听一大篇謊言,關關沒這個閑情逸致。

「我被二哥罵了。」撅起小嘴,眼楮酸酸的,她真討厭泉州,以前在別的地方多好,大哥、二哥從沒罵過她。

「你是該罵。」關關看她那模樣,笑了。

「你說我該罵?!」蕥兒火大,還以為她是站在自己這邊的,原來他們通通都一樣!

扭過頭,她不樂意看關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