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壓得我快喘不過氣來了。」她胡亂地找了個借口,借以掩飾她不自然的神色。
穆無思挪開了身子,躺在了寧念娣的身側,可是他的一只手,卻緊緊地扣住了她的素手,「我會喜歡阿姐的所以阿姐,也要和我團團圓圓。」
團團圓圓,會怎樣呢,是不是到那時候,他就會明白了,什麼叫做快樂呢?
十指緊扣的雙手,即使是熟睡的時候,依然握在一起。
這是她第一次,和一個成年的男子躺在一起。即使他除了抱住她之外,再無其他動作,可是依舊算是毀了她的清白吧。
也許,她這輩子都嫁不出去了吧。當初逃婚,是因為她不願意嫁給伍爺,當他眾多女人中的一個。
一生一世,只愛一人。
爹娘之間的相愛相守,讓她羨慕不已。即使他們離世得太早,可是至少愛過了。而她呢,可能找到那個一生一世的人嗎?
緩緩地睜開眼,寧念娣看著睡在身側的人。隔了一夜,他的手依然握著她的。垂落在肩側的長發有些微亂,他的眼眸輕輕地合著,睫毛卷翹著,一抹陰影落在了眼瞼上。他的鼻,他的唇,都精致得無可挑剔,這樣的少年,若不是呆在這了無人煙的山脈中,只怕會被不少姑娘家愛慕吧。
只是不曉得,她這個阿姐到底要當到什麼時候。一想到他昨夜抱著她的情景,寧念娣嬌俏的面頰上不由得浮現出了一抹紅暈。
也許她該找個機會告訴他,那樣的擁抱,即使是弟弟也不可以,只有夫妻間才行。
「阿姐為何要臉紅?」輕柔且淡的聲音,似真似幻。寧念娣這才發現,不知何時,那原本還睡著的人,已經睜開了眸子。
「你……你什麼時候醒了?」
「你一動,我便醒來了。」他是練武之人,周圍一有動靜,便會馬上驚醒。
也就是說,剛才她盯著他看那麼久,他都知道?!寧念娣想找個洞趕緊鑽了。
「阿姐,你為何看著我會臉紅?」他繼續執著于先前的問題。
「呃……」她臉上的緋紅更加多了。
「怎麼了?」他傾過身子,似乎想把她臉上的緋紅瞧得更加仔細。
「那……那是因為……」貝齒咬著紅唇,想了半天,她才想到了說辭,「因為你長得很俊秀,我才會看得臉紅了。」
「因為我的臉嗎?」
「……對。」她訕訕地點點頭。
「以前也總有些人喜歡看我的臉,而且也會臉紅。」他若有所思地道,「不過他們太煩人了。」
「煩人?」
「所以我把他們全殺了。」
殺……殺人?!雖然她知道他殺過人,但是殺一個人的概念,和殺很多人是不同的!
那雙縴白如玉的雙手,卻已然沾滿了血腥嗎?「你殺過很多人?」她小心翼翼地問道,猜測著他殺人的時候,又會是怎樣的表情。
「是吧。」穆無思咕噥了一聲,坐起身子,手指劃過寧念娣的面頰,「但是我不會殺阿姐的,只要阿姐一直都疼我的話……」
她听得心驚,只覺得唇干澀得很,他的手指,帶著一種清晨的淺溫,卻讓她覺得無比的冰涼。
「那如果有一天我不疼你呢?」她很輕很輕地問道。
「那麼我會殺了你。」他靜靜地道,那只扣著她五指的手,自始至終沒有放開過,「包括所有和你有關系的人,都會殺了。」
他的目光,清清冷冷。
她的心,沉到了谷底。
「哈哈哈,真沒想到,幾年沒見,你還是一副面無表情的樣子。」冰宮的迎客室中,一個劍眉星目的年輕人正笑嘻嘻地看著坐在另一端椅子上的穆無思。
「這和你無關。」穆無思喝著剛沏上來的鐵觀音,抿了片刻,似乎是嫌燙,手心運上了內勁,整個茶杯霎時附上了一層薄薄的冰片,茶水也變得冰涼無比。
「哎,小無思啊,喝茶得慢慢地品出茶香,你這樣,可一輩子都喝不到好茶。」對方嘖嘖地惋惜著這一杯好茶。
「喝茶只是為了解渴。」他從來不認為,有必要去品味所謂的茶香。
年輕人眼中閃過了一絲光芒,卻很快地掩蓋下去。他身子一個騰躍,坐到了穆無思身旁的椅子上,「話說,我都在這里坐了好久了,你還沒喊過我一聲師兄呢。」
年輕人正是穆無思的師兄,冰宮上一代宮主所收的大徒弟——雷笑生。
「師兄。」穆無思如對方所願地淡淡喚了一聲。
「嗯,好師弟!」雷笑生滿意地點點頭,拿起了另一杯茶水慢慢地品味著,「听說前些日子,你和冰景冰華出了冰宮一趟?」
「嗯。」
「我來冰宮的路上,听說今年山下的元宵燈會,有冰宮的人殺了人,該不會正好是你吧?」
「是我。」穆無思倒是供認不諱道。
雷笑生揉揉額角,雖然他一直希望這位像冰人兒似的師弟能多下山,多和其他人接觸下,可是絕對不是說希望他在元宵燈會中,當著無數人的面殺人。
當然,基本上,冰宮的名聲本就不是太好,再多這一樁事也無妨。
「覺得那燈會好玩嗎?」雷笑生問道。
「尚可,有花燈,有猜謎,有湯圓,還有……」穆無思的聲音倏然地停頓住,而雷笑生隨即也面色一變,視線伶俐地射向了那緊閉著的門扉。
一道人影,正在門外。
「出來!」隨著雷笑生的一聲呵斥,他的整個身子已經一個起落,躍到了門邊,一手拉開門,而另一只手向前伸去,眼看著就要抓住那人影了。
下一刻,另一只手,已經擋住了他的這一抓,把他的力道硬生生地卸去。
「啊!」一聲女子所發出的驚叫聲傳來,緊接著,又傳來了「砰」的一聲,顯然門外有人跌倒了。
雷笑生看著攔下他手的穆無思,「怎麼了?門外是誰你知道?」畢竟他這個師弟,向來是雷打不動的,能這樣主動出手,自然是有什麼原因。
穆無思卻沒答話,只是推開了半敞的門。
雷笑生緊跟著抬眼望去,只見一個穿著一身女敕綠色長裙的少女,正狼狽地從地上爬起來,雙掌上有些沙礫以及一些血痕,顯然剛才跌倒的時候,用手撐著身體,以至于手掌被擦破了些。
這個少女雷笑生眼生得很。當然,這不是他驚訝的原因,真正讓他嘴巴合不攏的,是看到他的那個同情心幾乎等于無的師弟,居然走上前,攙扶起了那少女。
雷笑生眨眨眼,他的眼里,看到的是穆無思彎腰抱起了少女,把她放在一張椅子上。
雷笑生再揉揉眼,他的艷麗,看到了穆無思執起了少女的雙手,皺眉看著那掌心中擦破的地方。
好吧,他確定,他沒有看錯,他的師弟,真的似乎對那個少女很重視。
「我剛才不是故意偷听你們談話的,我只是路過,本來想進來的,可是後來听到你們在談話,我沒來得及離開,就……」寧念娣急急地想要解釋。
可是堂內的兩人,壓根就沒在听她的解釋。
「流血了。」穆無思盯著那柔女敕掌心中的傷口,平靜的語音中,似乎比往日多了一抹不悅。
「只是點小擦傷,過幾天就會好了。」她忙不迭地道,想要抽回自己的手掌。畢竟,這里還有其他人在,尤其是這個「其他人」正在用著一種很奇怪的眼神打量著她。
可是,她卻沒有如願以償,因為穆無思還是死死地抓著她的雙手,並且開始擦拭起了粘著在她掌心中的沙礫。
「師弟,這位姑娘是——」雷笑生覺得自己的臉皮,正在僵硬地扯出平常應有的笑容。
「是我阿姐。」穆無思頭也不抬地答道。
「阿姐?你什麼時候有阿姐了?」對于穆無思的身世,雷笑生再清楚不過了。他的師弟根本就不可能還有親人存在世間,又怎麼可能冒出一個姐姐?
「我下山,去看元宵花燈的那晚。」
「……然後呢?」
「她說她疼愛她的弟弟,並且為了弟弟,付出生命也可以。」
「……所以呢?」
「我就讓她做我的阿姐。」
「……」
雷笑生終于發現,自己的這位師弟,絕對不可以以常理來判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