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著水瓶,江安安有些怔忡。
雖然,她無法想象韓海非敗下這場比賽的樣子,可是……她也同樣無法想象司徒真在比賽中失利的樣子。
司徒真……會輸嗎?
那個她所仰望著的,高高在上的星星;那個用著無比愉悅的神情對她說著長跑感受的人……他……他怎麼可能會輸呢?!
「只有700米了,最後的勝利會屬于誰呢!」擴音喇叭中的聲音,揪著全場人的心!
緊張!好緊張!
江安安的手,不自覺地捂住了自己的胸口。
已經快接近最後的沖刺階段了。勝敗,幾分鐘之後就可以知道了!
可是她的心,跳得好快!怦!怦!她可以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心跳。
「600米了……500米……」
勝的是誰?敗的又是誰?
而沖刺,開始了,像是鼓足了所有的力氣一般,那兩道揪著所有人視線的身影,終于開始加速了。
「司徒!沖啊!沖啊!」冷宜羽像是豁出性命地喊著。
「只有100米了,韓海非還是領先司徒真10米左右的距離,最後的冠軍,真的是韓海非嗎?!」終點的線,越來越近。
呼吸,情不自禁地摒住了,江安安愣愣地看著那淺藍色的身影。
韓海非要贏了嗎?他要贏了!
胸口所流過的那股感覺是什麼?高興?還是失望?!
而司徒真……
天啊!她怎麼可以因為韓海非要贏得了比賽而高興呢?!她是Z校的學生啊,自然該為自己學校的選手喊加油啊!
抿了抿干澀的嘴唇,江安安就這樣喊著︰「司徒真,加油!」因為他——會輸。
所以,就讓她為他加油吧!
即使是用力的喊叫,但是在那一陣又一陣助威的聲音中,她的加油顯得太過微弱,微弱得幾乎要被淹沒。
听見了,不光是司徒真听見了,韓海非亦听見了!
司徒真愣了愣,但是卻依舊朝著前方跑著。而韓海非,則頓住了腳步,轉頭向著江安安的方向望來。
「怎麼回事?韓海非為什麼會停下來?」擴音喇叭中,傳來了播音員聲音,「啊!司徒真超過了韓海非,因為韓海非停了下來,所以司徒真抓住了機會,超越了韓海非。距離終點只有20米……10米……5米……冠軍誕生了,男子一萬米的冠軍是司徒真,時間是29分11秒,破了校際運動會記錄,讓我們為如此傲人的成績喝彩!」
聲音在響著,耳邊傳來的是冷宜羽興奮的歡笑聲!
可是江安安的眼中,卻只是看到韓海非,看到了他那有些錯愕的表情。
然後,黑色的眼眸微微地眯起,那抹淺藍色的身影,直直地朝著她奔來!
天啊!他……他不朝著終點跑去,朝她跑過來干嗎啊!
江安安直覺反應是一個轉身,撒腿就跑!
一個跑,一個追!而擴音器中,播音員則繼續盡責地工作著︰「韓海非是怎麼回事,沒有沖向終點,居然朝著草坪跑去……還有,呃,這是在追人嗎?」揉了揉眼楮,坐在看台上的播音員,有些懷疑自己是否眼花。
他……追著她跑干嗎啊!江安安現在只恨自己平時沒有好好鍛煉身體,以至于跑得太慢!
努力地揮動著雙臂,她跑啊跑,跑啊跑!
「啪!」
腿比人短,跑不過也是應該的。一只「魔爪」,狠狠地拽住了她的手臂,也讓她的落跑行為宣布結束。
「你給我站住!」韓海非用力地把江安安朝著自己的面前拉過來,「跑什麼跑!」
痛!痛!痛啊!那是因為有他在追好不好!
齜牙咧嘴地皺了皺眉,江安安很「听話」地停住了腳步,「呃,你跑錯方向了。」她「好意」地提醒著,同時伸手指了指遠處的終點線。
沒去理會她的話,他一把拉下了她的手,「為什麼幫別人加油!」他怒氣沖沖地望著她。
「啊?我幫誰了?」她裝傻充愣,打算來個抵死不認賬。
「司、徒、真!」三個字,幾乎是從牙齒中蹦出來的。
他——該不會打算活活把她掐死吧。江安安小心翼翼地瞄著對方的臉色。活了十幾個年頭,察言觀色的本事多少還是會那麼一點點。
「你……會不會是听錯了!」她努力地扯出了一個算得上是微笑的笑容。
「你以為呢!」他磨牙霍霍。
他耳力那麼好干嗎啊!
「你答應過我的,你只能為我加油!」他一臉認真地對她說道。
哎?她什麼時候答應過他的?不過……等等!他在最後的一刻放棄比賽,該不會只是為了跑來和她理論這事吧!「你追著我跑,就是因為——這個?」
「廢話!」他沒好氣地瞪著她。這個該死的女生,居然敢違背答應過他的話。
天啊!從來不知道自己有那麼大的影響力,一句話居然可以左右比賽的結果,「我……我那是……」
「是什麼?」一臉怒火中燒的表情,何止是像欠了幾百萬,簡直就像是欠了幾千萬!
「我……我……」心里流著眼淚,江安安那向來少用的腦細胞終于做出了一個決定。現在的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昏倒!
兩眼一閉,她很努力地讓身子「緩緩地」倒下。
然後,一雙大手在她的身體即將和草坪來個親密接觸的時候接住了她。
喇叭中繼續傳出——「這是怎麼回事?韓海非放棄比賽,難道和這個不知名的女生有關嗎?!」
她本來只是想假裝昏倒,以避開眼前的危機。沒想到閉上眼楮之後,竟然真的睡著了。莫非真的如老媽平時所言,她是豬仔投胎?
呸!呸!沒事說豬仔干嗎?她絕對不承認自己和豬扯得上關系。
緩緩地睜開眼眸,印入眼簾的是一片白色。
白色的窗簾,白色的牆壁,還有她所躺著的白色的軟床。
「你醒了?」一道溫柔的聲音在她的耳邊響起,順著聲音,江安安望去︰那是一個年約二十幾歲的年輕女人,穿著一身醫生特有的白大褂,正對她露出了一抹笑意。
「嗯。」支起上半身,江安安點點頭,「這兒是哪里?」
「體育館的醫務室。」女醫生回答道,「因為剛才你昏倒了,所以有人把你抱來這里。」
有人?女醫生說的那人,應該是韓海非吧。江安安隨手抓了抓一頭短發,「我睡了多久?」
「不是很久,只有半個小時左右。」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上的時間,對方回答道。
「那……」唇,不由得抿了抿,江安安環望著四周一圈,「那把我抱來這里的那人呢?」是回操場繼續觀看比賽去了嗎?還是……
「你說韓海非啊。」
啊?「你也認識他?」有女生認識韓海非,她不奇怪,但是連醫務室的女醫生都認識韓海非,莫非真的是韓某人魅力太大?
「K校的韓海非,誰不認識呢!」女醫生笑笑說,「他把你抱來醫務室的時候,我給你檢查了一下,說你沒事,他就累得整個人躺在了你隔壁的床位上睡著了,你只要一拉開床簾,就可以看到了。」
「是……是嗎……」對方如此一說,莫名的,江安安竟然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他……就睡在她的旁邊嗎?只要……只要拉開了這張白色的床簾,就可以看到他了!
「醫生!醫生!」突然間,醫務室的門被狠狠地撞開,一個男生氣喘吁吁地跑了進來,「操場上有人受傷了,醫生快過去看看!」
「受傷?!」女醫生一驚,「什麼傷?」
「骨折。」
「那好,我馬上去!」說著,女醫生收拾了一下藥箱,帶上了繃帶等基本的處理工具,便跟著男生出了醫務室。
一下子,醫務室內又回復了寂靜。
罷才的聲音,有把韓海非吵醒嗎?一只手拉開了床簾,江安安朝著隔壁的床位望去︰頎長的身影正躺在白色的床鋪上,長長的睫毛覆蓋住那雙漆黑深邃的眼眸,挺直的鼻梁,把他的輪廓刻畫得更加立體。那黑色的柔軟發絲,在微微的風中輕輕揚起。
太好了,剛才的聲音沒有把他吵醒。
沒由來的,江安安不覺地松了口氣。扭了扭脖子,她翻身下床,走到了韓海非的床鋪旁,「韓海非,你為什麼會選我當你女朋友呢?是喜歡我呢?還是作弄我而已?」喃喃自語的聲音,只是她的自言自語,睡著的依然還是閉著雙眸,沒有給她任何的回答.
像著了魔似的,她靜靜地看著他的睡顏。手指,情不自禁地探出,劃過他的發絲,他的眉,他的眼,還有他那雙薄薄的雙唇。
她和他的相遇算是命運嗎?命運讓他們兩個相遇,又讓他們兩個成為了男女朋友,那麼將來,他們又會如何呢?
心思,似乎有一點一點的變化,她的視線,竟然一時間無法從他的臉上移開。
今天下午的跑步,他是那麼用心地跑著,可是僅僅只是因為她的一聲加油,一聲為司徒真而喊的加油,他便放棄了比賽。
那麼……他會是為她而跑的嗎?明知道這壓根兒可能就是自己的自作多情,可是心卻還是怦怦地狂跳著。
不……不對!她對韓海非的感覺什麼時候變了質?!她……她怎麼會……
猛然收回了手指,江安安有些駭然地瞪大眼楮,望著沉沉躺在床上的人。她……她……
「喝水,對,去找點水喝,也許會正常一點。」好半晌,她喃喃自語道,然後轉過身,像是在逃離怪物一般的,奔出了醫務室。
心跳得好快,而臉上,好燙!
是因為韓海非嗎?是吧……
「江安安,你臉紅個什麼勁啊,他只不過是長得好看一些而已,你用得著臉紅成這樣嗎?」暗自罵著自己,她走到了走廊上的一台飲水機旁,拿起了放置在一旁的紙杯,倒著水。
潺潺水流的聲音,在她的耳里听著卻像是破冰而出的聲音。
那透明的清水,看上去是如此的剔透,她的腦海中,不禁又浮現出了半個多小時前那跑道上的身影,一滴一滴汗水不斷地灑落著,那是拼搏的證明啊!
「發什麼呆哪,水都灑出來了。」一只手按下了飲水機的開關,司徒真出現在了江安安的面前。「你……」她一怔,隨即接過他遞過來的水杯,「恭喜你,得了冠軍。」
「謝謝。」司徒真淺淺一笑,「不過,這個冠軍本來也許未必是我的——如果他跑到最後的話。」簡單一句話,但是兩人都明白其中的意思。
「不管怎麼說,得到冠軍的總是你。」
「是嗎?」微微地側了側頭,他把目光定在了她的臉上,「謝謝你今天為我加油。」
加油……耳邊,仿佛又響起了韓海非所說的話——「你只可以為我加油。」
胡亂地搖了搖頭,江安安回望著司徒真,「那本來就是應該的啊,我們是一個學校的,我當然……要……要為你加油了。」
若是她沒有把那聲加油喊出來的話,最後得到冠軍的會是誰呢?她不知道,而且也無從知道,因為比賽已經結束了,再多個如果,也毫無意義。
「他呢?」司徒真輕聲問道。而所指的人,自然是韓海非了。
「在醫務室睡著了,可能是因為剛才跑步太累了,消耗了太多體力的關系吧。」江安安想了想說。
「那麼你呢?也沒事吧。」
「我?」她有些驚訝。
「畢竟你剛才不是昏倒了嗎?」
「那是……」抿了抿唇,她不知道該如何解釋她「昏倒」的原因。
「算了。」司徒真善解人意地拍了拍江安安的肩膀,「快到領獎的時間了,我要先去操場那邊,你小心注意自己的身體。」
「哦,好。」她微微地點了點頭。
斑大的身影慢慢地移出了她的視線,然後,她听到了若有似無的呢喃之聲,「若是可以和韓海非再比一次的話,就好了。」
站在高處的人,最怕的是找不到對手。這一次的比賽,血液,似乎更加沸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