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走了一天,經過城門口的官兵的盤查,赫天香和霧夕總算進去了河南府。
「太好了,我終于到了河南。」一雙杏眸張望著四周圍的人,赫天香發著感嘆。人啊,到處都是人,總算不用再過著山林里的日子了。
現在的她,一身灰土,原本鵝黃色的衣衫變成了土黃色,雖然臉蛋用手絹擦拭過,還算干淨,不過也沒好到哪里去。再看看她身旁的霧夕,雖然同樣是一身衣服沾滿了塵土,但是愣是不像她這麼狼狽,淺淺的笑意掛在臉上,優雅貴氣盡顯于身。
真是……怎麼看怎麼不公平啊!
算了,反正馬上就要擺月兌他了,還管什麼公平啊!赫天香撇撇嘴,「對了,你以前來過河南府嗎?」見他臉上的表情從城外到城內似乎並沒有任何的變化,她不由得有此一問。
「怎麼說?」他看著她問道。
「如果你以前來過的話,那你知不知道最近的當鋪在哪里?」離去之前,她還想撈點有用的信息。
「當鋪?」黑眸眯起,他的視線霎時變得有些凌厲。
「對啊,當鋪。」她點點頭,「我現在身無分文,當然是要把東西當了換錢啊。」不然她以後的日子怎麼生活啊?
「你有東西要當嗎?」
「有啊,就是之前從你那里拿走的玉佩嘛。」她說得理所當然,還小心翼翼地從懷中掏出了玉佩。寶貝啊,她這三天可是把它保護得好好的。
晶瑩剔透的翠玉映入了他的眼簾,「你要當了它?」聲音變得宛若天邊的浮雲,魅惑卻也危險。
「你……你怎麼了?」她看著他。原本微笑的臉龐變得冰冷,仿佛有一道道的劍氣,以此來刺傷所有靠近的人。
「你真要當它?」他手指著翠玉,目光之中有幾分冷意。第一次,有女人說要當了他給的東西。他的東西,本就不是她該擁有的,既然他給了,那麼她今生今世就得護著它。
「有什麼不對嗎?」她奇怪道。這東西他明明已經給了她,當不當關他什麼事。
「還記得我給你玉佩時說過的話嗎?」霧夕不答反問道。
「記得啊,你說過千萬不能摔碎了這玉。」赫天香回憶著說道,「可是你當時又沒說不能當。」她可沒有摔碎它,而且還保護得妥帖著呢。
他一愣,沒想到她會如此回答。長長的睫毛眨動了一下,「是啊,我的確是沒說過不能當。」因為他根本就沒想過有人敢當他賞的東西。
「所以啦……」
「只不過你不能當了這玉。」他打斷了她的話。
「不能當?!」她吃了一驚,聲音不由放大,「不能當,我哪來的銀子?」總不見得讓她乞討度日吧。
「銀子我自然會給你。」淺笑又重新回到了他的臉上,剛才凝重的氣氛,仿佛根本不曾存在過。
「你有銀子嗎?」她懷疑地瞅了瞅他,她記得他身上連一兩碎銀都沒有耶。
霧夕彈了彈手指,「去了錢莊,自然就有銀兩了。」
「你肯送我?」赫天香眼楮一亮,眼前閃過一大堆白花花的銀子。
「只要你答應我好好保護這塊玉,把它當作比你生命更加寶貴的東西。」他輕語道。
嗄?好奇怪的要求,她眨了眨眸子。
「還有——與我結伴而行。」他繼續道。
「結伴而行?我……」才想把不要二字甩出口,卻發現對方看著她的目光中帶著一種俗稱——威脅的光芒。
本嚕!她咽了咽喉間的口水,「可是我打算去洛陽啊。」這里是河南,去洛陽可是還有好些天的行程。
「正巧,我也要去洛陽。」出京的目的,本就是為了這次的武林大會。
「可……」可問題是她不想和他一起走啊。他總是讓她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而且渾身上下充滿著危險的氣息,直覺告訴她,不應該和這樣的人在一起。
包何況,她對他根本就一無所知。
「若是我說不和你一起去洛陽,會怎樣?」她舌忝了舌忝唇,小心翼翼地問道。
「可是和我一起去,不是更好嗎?」他說得雲淡風輕,「你的武功並不好,就不怕出個什麼意外?更何況,你可以遇上一次山賊,難道就不會遇上第二次嗎?」
這……好像有點道理。她想起了之前遇到的狼群事件。自己一個人行走江湖,雖然自在,但是危險也同時存在。
「還有,你不是沒有銀子嗎?跟著我,起碼不用擔心會挨餓受凍。」
這倒是。他可是她的大財主呢。
「可是……我和你一男一女結伴而行,不是很怪嗎?」她還有著顧慮。
清風吹來,吹落了幾片女敕葉。
「不必擔心這點。」霧夕抬起手,撩起了一片落在她頭頂的綠葉。漂亮的唇角散發著魅惑的氣息,在一張一合中吞吐著詞句,「因為,你會成為我的侍女。」
哎?「侍女?!」詫異的驚叫聲頓時響起,赫天香兩只眸子瞪得大大的。
她千金小姐不當,來當侍女,有沒有搞錯啊!
安陽季府
秀美的容顏,盈盈的秋水,在安陽,若說哪個女子最適合被稱之為是水做的,那人絕對是季雨柔。頂著安陽縣第一美女的稱號,又是縣令的獨女。十五歲之後,府上的門檻都快被求親的人踏破。可是,無論是誰,都一一被季雨柔所拒絕。
理由無他,只因為這些人全不是她心中所惦記的那人。
十四歲那年,她初見那人。清清湖畔,他為她揀起了落在湖水中的繡花鞋,從此之後,她的心中就多了一個名字——赫天楓。
「小姐,小姐!」丫鬟的呼叫聲遠遠地傳來,沒一會兒,閨房的門被推開,貼身丫鬟喜兒沖了進來。
「什麼事,大呼小叫的!」放下手中的繡帕,季雨柔瞥了一眼道。
「有……有人來了。」丫鬟喘著氣道。
「有人?」
「是赫公子啊!」
天楓!霍然地站起身子,還沒等喜兒回過神來,季雨柔已經沖出了閨房,向著廳堂奔去。
他來了,他終于來了。這……這是她最後的機會了。若是他真的對她無意的話,那麼她也死心了,從此之後,不會再去追求那些她得不到的東西。
「季姑娘。」回廊之中,那日思夜盼的聲音猛然響起。
「赫大哥!」急急地剎住了腳步,她吃驚地望著站在面前的人,「你怎麼……」他不是應該在廳堂里和爹爹在一起嗎?
「剛見過季伯父,正要去姑娘那里問聲安。」赫天楓淡淡地解釋道。季家和赫家在祖輩一代有些淵源,也因此,他每次經過安陽,都會來季府拜會一下。
「是……是嗎?」她貪婪地看著思念的容顏,爹爹是懂她的心思的,所以才會讓天楓來她這里。若是爹爹不提的話,他自己恐怕怎麼都不會主動來她這里吧。
她從來不曾見他留戀過哪個女子,冷酷的外表,似乎也像是他的心那般,所裝的只有赫家,而無兒女私情。
「那……」舌忝了舌忝有些干澀的雙唇,季雨柔開口道,「那爹爹有沒有和你提過,我可能會被選為這一屆的秀女進宮?」這是她給自己最後的一次機會了,若是他對她有意的話,應該不會眼睜睜地看著她進宮,應該會來季府提親,應該會……
「季伯父提過了。」赫天楓點點頭。
「那……那你的意思呢?」貝齒咬著下唇,她問道。拽在手中的繡帕握得死死的,和手心中所冒出的冷汗幾乎融在了一起。
赫天楓抿了抿唇角,看著渾身僵直的季雨柔。她的心思,他又怎麼會不知道?他不是傻瓜,自然看得出她對他有意。只是,他所需要的女人,並不是像她這般柔弱的,仿佛時時刻刻都需要男人的保護,而是要勇敢,要敢于去面對一切的困苦。
所以,季雨柔不會是一個適合他的女人。他所要的,不是蘭花,而是寒梅。
「進宮,那很好啊,相信對季伯父的官途亦會有所幫助。」他說道。
很好?!他竟然說很好?
手一松,繡帕落在了地上,「赫大哥的意思是……贊成我進宮?」她覺得她的聲音幾乎要哭出來了。人人都知道當今皇上年近五旬。而她,才十七,進了宮,又豈能幸福?
「嗯。」他的聲音應得淡淡的,俯子,赫天楓拾起了落在地上的繡帕,遞到了季雨柔的面前。
沒有接過繡帕,她只是怔怔地看著他,「赫大哥,在……在你的心中,可曾有過重要的女子?」
重要……他的腦海中,閃過了天香的笑臉。那是赫家的寶貝,亦是他的寶貝,是他最為重要的小堂妹,「有啊。」難得的笑意,浮現在了他的臉上。
可是看在季雨柔的眼里,那笑意,卻更讓她心碎。原來,不是她不夠好,而是他早就有了心愛之人!
「是……是這樣啊……」破碎的聲音,泄露著內心的情緒。
「季姑娘。」
「赫大哥心中重要的女子,一定……很美吧。」慘然一笑,她告訴自己不該再奢望了。一切的答案已經擺在了她的面前,而她只有接受的分。
他明白,她誤會了。「她……」赫天楓才想開口,卻看見眼前的人不知何時已經淚流滿面。
晶瑩的淚珠,一滴滴地從那雙盈盈秋目中滾落下來。一滴,兩滴,滴落在了他的手指,也滴落到了繡帕上,「季姑娘,你……」
「我……我好像眼里進了沙子了呢。」手掩著唇,季雨柔急急地說著,「我……我有點不舒服,所以……失陪了。」轉過身子,她奔著離開。
死心了,原來命運和她開了一個玩笑,讓她遇上了他,愛上了他,卻告訴她,她最終也無法得到他同樣的回報。
赫天楓直直地站著,良久,低下了頭,看著手中的繡帕。繡帕之上,是一對鴛鴦。
東邊日出西邊雨,道是無情卻有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