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為什麼非要墨竹去金寶發?」說完,葉霜滿臉疑惑的望著衛昀康,等著他替她解惑。
整個京城只有這家當鋪嗎?還是它規模最大,給得起高價?也不對,給的價兒越高,利錢就得還得越多,所以……
「你不是想把事情鬧出去?」
「是。」
事情鬧大,讓滿城百姓都曉得,德王世子連買下人都拿不出錢,得靠世子妃的嫁妝撐著,不管哪個時代,八卦人人愛,鬧到王爺沒臉,他自然得回頭管管自家後院,到時,首當其沖的便是左氏。
葉霜不敢要求自立門戶,只想要財政、行政獨立。
想想,一個小院,吃的喝的用的全要向王妃伸手,這樣一來,下人的心思會向著誰?就算嚴嬤嬤再會拔眼線,可是王妃能掐住月銀,誰不想對她諂媚討好,能不把這院子里的大小事,件件往王妃跟前報?
衛昀康道︰「你以為任何一家當鋪,收下玉如意後,都敢把事情張揚出去?民不與官斗,這個道理你听過吧?」
葉霜頓時恍然大悟,看來她還是想得太簡單了。
時代不同、環境不同,要是在二十一世紀,行政院長家里傳出這種消息,隔天就會在水果日報及網路佔據頭版頭條,緊接著,名嘴在電視上炮轟、專家提出治家教養意見、左右鄰居專訪,事件絕對炒到人盡皆知,說不定還能逼得左氏燒炭自殺。
「爺的意思是,只有金寶發當鋪敢張揚?」
「它背後的主子是奉國公府,在朝堂上,奉國公與父王意見相左,兩人是死對頭,一旦奉國公知道這事,能不大肆張揚?說不定馬上會有言官參父王一本,說他家風不正、縱妻虐子。」
「皇上的態度會是喜或怒?」
聞言,衛昀康對她又多了一絲欣賞。
她說喜或怒,所以她也看出皇上對衛家的忌憚?難不成葉知瑾平日就會向她分析朝堂大事嗎?不對,他見過葉知瑾,那不是個能耐人,他一心巴上德王府,表示對局勢一無所知,那麼是誰告訴她這些的?他派人查過,自從葉老夫人離世,她再沒出過葉府,所以是她自己忖度出來的?如果是,他到底娶進怎樣的聰穎女子?
他寵溺的揉揉她的發,她沖動莽撞,卻又聰明到讓人驚艷,真是個矛盾的女人,不過這樣的她,卻讓他越看越順眼。
衛昀康回道︰「王府越亂,皇上越樂。」
她猜對了,是功高震主!德王府已經成為皇帝的眼中釘?
葉霜還想繼續追問,但幾個侍妾、通房已經在墨菊的引領下進屋。
衛昀康沒有回避,他坐到角落,不妨礙葉霜訓話,卻是擺明給新世子妃撐腰。
葉霜心存感激,與他對上一眼,這男人似乎沒有外傳的那麼糟糕。
八個女子排排站,一眼望去,清麗美艷各有豐姿,都是五官端麗柔美、身材窈窕縴細的女子,年紀不大,最老的也就二十歲左右,把八個人組合起來,可以訓練成S,而噱頭是——全團均為未整型的天然美女。
通房有三名,玫瑰、紫薇、海棠。三人均為瓜子臉、柳眉鳳眼、皮膚白晰的漂亮女子,氣質差了些,可氣質得靠銀子養著,她們出生就低人一等,能出落成眼下這副模樣,已經不容易了,相較之下,呂氏的樣貌還真排不上號。
侍妾有四名,封氏、米氏、凌氏、夏氏。她們的行為舉止一看就是大家閨秀,笑不露齒,怒不凝眉,舉止合宜,進退有度,行個禮不多不少、不增不減,每個角度都整齊到令人心生佩服,國慶日的儀隊表演,也就這個標準,只是不曉得她們有沒有事先集合排練?
就容貌來論,封氏溫婉端莊、凌氏俏皮可愛、夏氏高尚美艷,米氏是個冰山美人,都是百中選一的高檔貨。
左氏替衛昀康挑這些女人進門,也算是費了大心思,難怪人人贊她不偏心,對待前王妃的兒子比自家兒子還盡心。
可不是嗎?二房的江氏、三房的陳氏,容貌一般般、身材普普通通,唯有一雙眼楮看得出精明能干以及幾分狠戾,她挑嫡親媳婦的標準和挑衛昀康的枕邊人,很顯然,標準差距很大。
侍妾當中,封氏、米氏、凌氏的娘家父親,官位比葉家爹爹還高級,唯一的差別大概是,她們是沒福分掛在嫡母名下的小庶女。
由此可知,當年葉霜的親祖母多有遠見。
侍妾拜見,葉霜讓墨蘭將事先備下的禮物,一一贈予她們做為見面禮。
通房給銀簪,侍妾和呂氏給玉鐲,款式一模一樣,沒得挑分,即便如此,眾人的目光還是在呂氏身上轉過幾圈。
呂氏的背景身分確實登不上台面,一個賣唱女怎能和官家女子相提並論?
葉霜猜想,不需要她動手,這群女人就不會讓呂氏日子好過。
倘若易地而處,葉霜寧願當外室,至少天高皇帝遠,不必和一堆女人成天大小眼,倘若一個個都是心善的還好,倘若人人都是左氏的同道中人,有命進府,不知道有沒有命出府?
女人的黑暗戰爭,不會比男人明刀明劍的殺戮溫和。
心知她們不平,葉霜道︰「呂氏雖然身分不如你們,但她為世子爺生下玥兒,對王府有功,倘若你們有人能替世子爺生下一兒半女,本妃承諾,定會上表替請封側妃。」
這是空頭支票,明明猜出她們不可能誕下子嗣,說這些話不過為了安她們的心,順便替呂氏爭取空間,讓她的日子好過些許。
此話一出,四名侍妾浮起笑顏,齊齊低頭。「多謝世子妃抬舉。」
「抬舉不抬舉,還得看你們自己的本事。行了,往後不必天天過來伺候請安,我不好這套規矩,每逢初一、十五,大家一起到這里聚聚就行。平日沒事,你們彼此多走動走動,住在同一個院子里,姊妹齊心,方能家和萬事興,千萬別無事挑事,槍口去對著外人,別對自己人使,倘若讓本妃知道有誰做出骯髒事,定不會輕饒!」這番話,葉霜是模仿古裝劇里的皇後娘娘,說得恩威並施,至于學得好不好,她還真不敢確定。
「是,世子妃。」八人齊聲回答。
葉霜點點頭,本想揮手讓她們下去,卻發現呂氏的眸光直往世子爺身上勾,她揚起眉頭,不說話,端起杯子,細細品茗,靜看情況會怎麼發展。
衛昀康也察覺到呂氏的目光以及葉霜看好戲的神情,他不動聲色,把目光定在葉霜身上。
俏皮的凌氏瞄了呂氏一眼,鄙視道︰「呂姊姊,咱們這里可不是勾欄院,不興用這種眼光勾搭男人的。」
她的話讓呂氏的臉瞬間漲得通紅,低頭道︰「妹妹說笑。」
但她卻不知她這樣的回話,可是犯了大忌,事有先來後到,呂氏不過是孩子生得早,年紀又比凌氏大上幾個月,可人家已經在這後院里熬過不少歲月,喊她一聲姊姊是客氣、是謙讓,她居然回凌氏一句妹妹。
噗哧一聲,幾個通房、侍妾全捂嘴樂了。
這一笑,呂氏更加手足無措,不知如何是好。
玫瑰抿唇,調笑道︰「凌姨娘這是好意提醒呂姨娘,這里是王府後院,可不是呂姨娘過去營生的地方,什麼能做、什麼不能做,凡事都有規矩在,呂姨娘對世子爺拋媚眼的行為,著實不登大雅之堂,唯有那低三下四的女子才做得來。」
靶覺到所有人的目光全集中在自己身上,呂氏慌了,她向衛昀康投去求助的目光,偏偏他連看她一眼都不肯。
葉霜低頭,假裝對此事不聞不見,她還真想知道,當著爺的面,幾個女人能挑出多少事兒。
偏偏米氏不放過她,硬把她拉入戰爭中——
「世子妃,是不是該派個嬤嬤好生教導呂姨娘規矩?否則日後不曉得要鬧出多少笑話。」
葉霜皺眉,還以為米氏是冰山美人,不屑摻和這種事,沒想到這府里的女人,沒有一個是簡單的。
米氏期待她怎麼做?落井下石?
米氏肯定認為她嫉恨呂氏吧,怎麼說人家已經把兒子生在前頭,她再趕進度也趕不出一個大胖兒子,且這會兒衛昀康又把玥兒養在她膝下,孩子養好了是正當,養壞了,她得承擔責任風險,所以她必定對呂氏滿懷憎恨。
可米氏錯了,她不恨呂氏,呂氏不過是衛昀康的代理孕母,如果他是雌雄同體,可以自己生下孩子,絕對不會多此一舉,讓呂氏走入他的生命,對呂氏,她反倒同情多于妒恨。
何況嫉妒這回事兒,總得先有愛,才會妒。她對衛昀康,頂多是一夜郎再加上大Boss,也許對他的有期許,但對他的人生?截至目前為止,她還沒有太多參與計劃。
她的計劃A是保住小命,計劃B是逃出生天,倘若能夠離開王府,也許她可以憑自己的手藝在這個時代闖出一片天。
怎麼說她都是穿越女,好歹前世的知識和記憶都存在腦海里,听過沒,知識就是力量,這個論點在穿越這種重大事件上,絕對適用。
總之,倘若葉霜依了米氏,派嬤嬤出手整治呂氏,說不定衛昀康會認為她心胸狹隘,連個無足輕重的女人都要對付;若不依米氏,所有人定會認為堂堂世子妃竟會怕一個母憑子貴的婢妾,此後再不把她放進眼里,所以無論如何,這個坑,她都非跳不可。
冰山美人的心機,夠冷也夠狠,相較起來,這才是狠角色!
「呂氏初入府,不懂的事多,你們多費點心思教導就是,眼下我手上得用的人少,哪有嬤嬤可以撥出去。」葉霜打定主意,不摻和這事。
愛爭的去爭、愛搶的去搶,只要不過分,她不會干預,但真要害了人命,她也不會手軟,眼下就算她們以為自己怕了呂氏也無妨,反正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時間還長得很,不必急著見真章。
听世子妃這樣說,海棠立刻朝呂氏靠過去,親親熱熱地勾起她的手道︰「呂姨娘可別把話擱在心頭,大伙兒習慣這般說說笑笑,平日玩鬧慣了,倒教呂姨娘揪心。」
「沒的事,我哪會擱心上。」呂氏連忙擠出笑意。
紫薇也靠過來,勾住呂氏的另一只手說︰「呂姨娘,咱們親熱親熱。」
「是啊,是該親熱親熱。」呂氏順著紫薇的話說。
玫瑰道︰「說來,我們幾個姊妹好多年沒出過府,不似呂姨娘自由自在,見識的事兒多,你可得跟我們講講外頭發生的新鮮事兒。」
「可以……」
葉霜又苦笑,她已經可以預見呂氏的悲慘下場。
一個個都像不經意似的,卻在轉眼功夫,把呂氏歸類到通房丫頭那個行列,她的侍妾身分,是沒有人會把她看在眼里了,虧她還特意抬舉。
不耐煩女人的心計,葉霜揮手道︰「你們都下去吧。」
才來這麼一會兒就趕她們離開,是不樂意她們在世子爺跟前晃?是個善妒的主兒嗎?封氏若有所思,朝葉霜望去。
同樣的想法也在其他女人心頭繞了一圈。
有人把視線投向衛昀康,期待他出聲留人,但他一語不發,目光依舊定在葉霜身上。
這時墨蓮進屋稟告,「稟世子妃,王妃屋里的房嬤嬤來了。」
又來?葉霜笑道︰「有請房嬤嬤。」
葉霜說完,八個女人自動羅列成兩行,分站屋子兩側,空下主子跟前位置。
房嬤嬤進屋,她是掐準時辰過來的,知道這會兒八個侍妾通房全在葉霜跟前,趕緊來傳話。
昨兒個芷修院的粗使丫鬟,把呂氏招供的話給傳到王妃耳里。
王妃氣急敗壞,喝令不許任何人傳揚此事,否則一律杖斃。可防得了內院的小廝丫鬟,哪兒防得來外院管事、婆子?
二十年經營,任憑王妃再能耐也只能控制內院,外院里還有一批效忠老王爺、世子爺的管事、侍衛,要是真傳出去,王爺會怎麼想?
這才一早讓她來請世子妃過去敲打敲打,沒想到被嚴嬤嬤堵了回去。
王妃是個要強的,世子妃給她心里添堵,她絕不會讓世子妃好過。這不,又派她來傳這種惹人厭的話,可老實說,真要與世子妃對上,她確實感到不安。
葉氏畢竟和過去那幾個不一樣,前四任世子妃都是王妃精挑細選出來,一個個柔弱沒主見,王妃怎麼說她們便怎麼做,可現在這位,背後有皇太後撐腰,一次、兩次對峙,多少看得出來是個有想法的,倘若兩人真的對上,王妃真能像過去那樣全身而退嗎?
房嬤嬤進屋,屈身道︰「問世子妃安。」
葉霜打量對方,房嬤嬤身軀肥胖,卻有雙精明眼楮,一進屋就東瞧西瞧,到處使眼色,看來和這些侍妾通房都是熟悉的。
衛昀康可憐,枕邊人一個個站到敵方陣營,讓他怎能安寢?
「房嬤嬤別客氣,母妃讓你過來,不知何事?」
房嬤嬤抬起頭,正眼對上世子妃,這會兒才發現世子爺端坐在角落。
世子妃接見侍妾,世子爺待在屋里做什麼,給她撐腰?他真有這麼喜歡她?房嬤嬤眼底竄過一陣慌亂,當真如此,世子妃就更難對付了。
房嬤嬤的表情全都落進了衛昀康的眼里,她在想什麼,他豈能不知,人老成精,這麼快就嗅到不對勁,開始慌了嗎?這一慌,她回去會怎麼傳話?左氏會不會提早把十八般手段全使盡?如果是的話……
也好,反正他已經打算提早亮牌,至于皇上那邊,得盡快聯絡,總要每個時機點都配合上,戲才演得成。
「房嬤嬤。」葉霜輕喚一聲。
她連忙回過神,自我安慰,天底下男人心思一致,誰不愛眾星拱月、美女環伺?倘若不好這一口,王妃挑進來的女人,世子爺能照單全收?念頭一轉,她的心神也鎮定許多。「王妃怕世子妃不知道府里規矩,特讓老奴來傳句話。」
「房嬤嬤請說。」
「王府規矩是,每個月里,通房丫頭兩天,侍妾三天,正妃五天,後院女子齊心合力服侍世子爺,務求雨露均沾,開枝散葉。王府和低三下四的宅門後院不同,萬萬不能有專房霸寵的事兒發生,若是傳出事兒,王妃容不得,王爺更加容不得。」見無人反駁,房嬤嬤越說越硬氣。
葉霜聞言,非但不生氣,還忍不住抿唇輕笑。
迸代男人真辛苦,日也操、夜也操,一個月三十天,他得做二十六天工,當中的二十一天還是做白工,不容易吶。
她的笑臉落進衛昀康的眼里,他反倒不樂意了,愛笑的臉板起來,眼底陰霾漸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