丙不其然,接下來兩個月,許掌櫃又忙了個仰倒。
蕭易禮陪葉雪去看了新鋪面,見過新掌櫃和幾個打鐵師傅、木匠。
忙了一上午,兩人過了午時還沒用飯,她突然想起杜康樓里還有他們沒消費完的「餐券」,不吃白不吃,她便拉著他進到餐館。
掌櫃沒認出阿禮,畢竟他把大胡子剃掉了,少了幾分威嚴,反倒成了長相端正的好男一枚。
他們就著酒菜吃吃喝喝、說說笑笑。
不像二十一世紀的阿禮那樣寡言,眼前的阿禮很會說話,也許現在是四處游歷、見識廣闊的阿禮,而在未來時空的他,不但要面對失憶的挑戰,還要應付全然陌生的環境,心理的沖擊與恐懼,大到無法想象。
葉雪有同理心,自己穿越的第一個月是什麼樣子,記憶依舊清晰。
餐桌上,他們討論「宜室宜家」,這是她接下來想開的鋪子,賣的是家里面的大大小小的家庭用具,類似二十一世紀的IKEA.
她知道有點冒險,做生意不是她的老本行,她比較擅長的是風險評估,雖然學過一點行銷,但時代不同,她並不確定,成功機率大或小,不過不試試看,怎麼曉得會成功還是失敗?而且每當看到阿禮興高采烈參與討論的模樣,她不安的心都能夠定下來。
好怪哦,不知道為什麼,每次只要看著他,她的心慌就能平復,信心也會自動增生,明明他也不是生意人,可他說能成,她便相信能成。
也許是小說的成功,讓她對阿禮的話有了十足的信心,也許是長相端正的男人,會讓人感覺安全。
「我想,還是得在城郊買一塊地比較妥當,剛開始知道咱們鋪子的人不多、訂制的數量不多,還可以請合作的木匠師傅幫忙,但以後量多的話,鋪子里還是得有自己的師傅,免得延宕顧客的貨,萬一客人是辦嫁妝用的,時間上得抓得很緊。」蕭易禮越講越興奮。
他不是第一次當老板,卻是第一次知道,原來生意可以這樣做,葉雪的奇思妙想,讓他對做生意有了新看法。
「好,等下一次的分紅出來,就去看地。」
葉雪是那種有幾分錢做幾分事的人,雖然心里清楚,用一千塊錢賺一百塊很難,但用一千萬賺一百萬不是難事,可惜這里沒有銀行可以貸款,只有專門吸人血的高利貸,她不想錢沒賺到,血已經被黑暗集團吸干。
她的專長是金融,她有精算師的執照啊,當年拚死拚活考出來的成績,來到這里全成了一片空白,事事從頭來過,早知如此,當初干麼拚老命。
想到這里她不禁嘆了口氣道︰「要是有銀行就好了。」
「銀行?那是什麼?」蕭易禮馬上問題,並用充滿好奇的目光瞅著她。
他的笑容跳進葉雪眼底,引起她的表現欲,于是她開始解釋道︰「銀行是一種集合民眾的錢,發展出……」
講起專業話題,她滿臉自信,她學那麼多年,又學得那麼好,大學四年,她沒蹺過任何一堂課,講起理論簡直就是翻手覆掌,簡單輕易。
馬車轆轆,葉霓的身子隨著馬車的行進輕微搖擺,她擺蕩的心情也遲遲未平復。
她不知道該為自已感到慶幸,還是狠狠詛咒葉霜,她不相信,雲姊姊的事,背後沒有葉霜的手筆。
雲姊姊想嫁進德王府,幾度拜訪,甚至刻意喝醉,硬賴在德王府過夜。
那個晚上發生什麼事,葉霓不清楚,只曉得翌日,雲姊姊讓德王府的馬車送回來後,就足不出戶,便是她想看看雲姊姊,雲姊姊也不肯見。
直到昨天,一頂轎子把雲姊姊抬進戶部尚書府里,怎料當的不是正妻,而是妾室姨娘。
娘不肯說出事情經過,為了此事還杖責了幾個亂傳話的下人,但她直覺認為,那天晚上德王府一定發生了什麼事。
是雲姊姊和韋安發生事情了吧,但雲姊姊怎麼可能勾引韋安,她一心要嫁給已是王爺的衛昀康,一心把葉霜那個賤女人除去的呀,雲姊姊甚至還處處防備自己,深怕她一鬧,母親妥協,便讓她取代雲姊姊,成為側妃,沒想到……
絕對是葉霜使的手段,絕對!
可憐的雲姊姊,曾經驕傲得連韋家正室都不想做,現在卻淪為妾室,姨娘等同于任人欺凌的奴婢啊!
雲姊姊出嫁前,她抱住面無表情的雲姊姊痛哭一場,嫁給蕭易禮的心思也因此更堅定了,如果連雲姊姊都斗不過葉霜那個賤蹄子,憑她?她只有挨打的分兒,她很清楚自己有幾兩重,對付賤婢有余,對付正室,她沒把握。
只是,前天夜里蕭易禮又來了,他恐嚇自己,說他的耐心已經用罄,如果她不怕下場淒涼的話,就繼續堅持吧,反正到最後,吃虧的不是他。
他話說得篤定,口氣異常堅決,冷冽狠戾的表情嚇得她幾乎卻步,可是她又怎麼能在這個節骨眼喊停?
當外頭紛紛猜測,名聲佳、人人求娶的葉家女,為什麼會淪為妾室的同時,倘若她的婚事再生變,往後哪還有人願意求上門?
所以她必須嫁,無論如何都得嫁!
閉眼、再睜眼,她的眼底浮上戾色。
馬車停了下來,車夫在外頭低聲道︰「姑娘,杜康樓到了。」
葉霓點點頭,朝小翠遞去一眼。
小翠乖覺下車,進杜康樓買最出名的蓮子酥。小姐要去蕭府去見老夫人,蓮子酥是蕭老夫人最喜歡的點心。
離婚禮沒多少日子了,照理說,葉霓不該出門的,更不應該在蕭家出現,但她心慌吶,在經過蕭易禮一次又一次的恐嚇之後,她必須攏住蕭家上下的心,必須把老夫人和未來婆婆哄得服服貼貼,她必須讓她們站在自己這一邊,倘若日後蕭易禮真的把狐狸精娶進門,她需要更多人的支持。
她深吸口氣,握緊拳頭,對自己說︰你可以的,洞房花燭夜過後,蕭易禮一定會對你死心塌地,至于他心上那個女人,她會對她寬厚,會讓她感激涕零,真心把自己當成姊妹,她會讓蕭易禮發現自己是個多麼賢德寬容的好妻子。
等她攏絡蕭家上下之後,那個賤女人……死期將至!
只是,她萬萬沒有想過自己竟會淪落到這等田地,居然得求著唯一的弟弟上街給自己買婬書,為了洞房花燭夜,她必須做足準備。
「小姐、小姐,不好了!」才剛進杜康樓,蓮子酥還沒買呢,小翠急急忙忙奔回馬車上,滿面驚惶。
「怎麼回事,慌慌張張的,看在外人眼里,算什麼?」
雲姊姊的事情過後,葉家女的名聲更需要維護,直到現在,她才理解母親為她們四個女兒耗了多少心血。
「蕭三少爺在杜康樓里面。」
所以他人在京城?葉霓輕淺一笑,這是老天爺送上來的不期而遇吧,她柔聲說道︰「小翠,快來幫我整理整理。」
小翠畏怯的望向小姐,小姐最近脾氣大得很,她擔心……
察覺到小翠的遲疑,她寒著嗓音問︰「怎麼回事?吞吞吐吐的,有話直說。」
「蕭三少爺和一名姑娘在里頭用膳,兩人說說笑笑,頗為親密,看起來關系匪淺……小姐,不如咱們別買蓮子酥了,蕭老夫人也挺喜歡「糖堂」的……」小翠越說越小聲,剩下的話語直接掐斷。
都快成親了,可千萬別再招惹出什麼事兒來,男人最好面子不過,要是姑娘上前一鬧,不好的啊……她後悔了,後悔告訴小姐,可蓮子酥沒買上,她一樣要挨罰。
葉霓恨恨地咬著銀牙,這算什麼?
兩人光明正大了?是彼此有了口頭約定,還是連蕭家都準備認下這個狐狸精?可無論是什麼情況,尚未成親,身分未定,就和男子在外面說說笑笑,是哪個正經女子會做的事情?
心思一轉,葉霓轉怒為笑。「小翠,還不快點上來幫我抿抿頭發。」
打理好儀容,踏進杜康樓,葉霓一眼就看見葉雪和蕭易禮。
小翠沒說錯,兩人果然是相談甚歡,果然是氣氛融洽,關系不同一般,但如果蕭易禮果真看重狐狸精,怎會輕易讓她拋頭露面?這樣一想她端起自信笑容,走向兩人坐的那一桌。
靶覺到有人來到桌邊,葉雪很自然的抬起頭看去,兩人對望,葉雪在她眼底發現到一抹凌厲。
她恨她?為什麼,她們素不相識啊,幾時結下深仇?更厲害的是,不過是轉眼間,對方眼底厲色斂盡,臉上堆起笑靨。
那是個漂亮年輕的小泵娘,粉女敕豐滿的小臉上一雙細細的鳳眼,很有特色,是個會教人印象深刻的姑娘,只是……她們見過嗎?
葉雪不解的轉頭望向阿禮,卻發現他臉上的笑,在看見小泵娘時,瞬間化為寒霜,坐在他身旁,她甚至感受到幾分涼意。
葉霓不理會葉雪,一雙眼直勾勾望著蕭易禮,嬌甜的笑道︰「禮哥哥,你怎麼在這里?我回去蕭府,女乃女乃還說你沒良心,老不回去看她,女乃女乃想你想得緊呢,恰好,今兒個我要買蓮子酥去看女乃女乃,禮哥哥要不要跟霓兒一起回去?」
小泵娘開口了,嬌嬌柔柔、刻意做作的嗲聲嗲氣,讓葉雪的皮膚上迅速凝出一層疙瘩,要不是氣氛太詭異,她很請教對方,可不可以用正常的音調說話?
看到葉霓的那一刻,蕭易禮就知道壞事了,他不該把大胡子除去的。
他抿著唇,一語不發,兩道寒光射向葉霓,企圖用氣勢迫使她閉嘴。
但葉霓哪能教他稱心如意,好不容易有這樣巧遇的機會,她當然得好好會一會未來的對手,這樣的念頭一起,她立刻朝葉雪投去充滿敵意的目光。
「我有事,你先走。」蕭易禮道。
簡短六個字,讓葉雪證實了他認識這位霓兒姑娘,接著疑問浮上她的腦海,他在京城的親人不是只有姑姑、姑丈嗎,幾時又多了個女乃女乃?
她攏起雙眉,若干假設在心底糾結。
「禮哥哥生霓兒的氣啦?對不住嘛,人家知道咱們再過幾天就要舉行婚禮,霓兒不應該到處亂跑的,可女乃女乃和蕭夫人喜歡霓兒,讓霓兒經常上蕭府陪她們講講話的,說到底,還得怪禮哥哥,你明明在京城,卻不肯住在自己家里,這讓長輩心頭多難受啊。霓兒馬上就要當禮哥哥的妻子了,禮哥哥做不來的,霓兒只好幫幫禮哥哥了。」
「閉嘴!」蕭易禮怒斥一聲。
葉霓笑容一僵,脖頸一縮,故意露出滿臉驚惶,眼眶一紅,好似就要掉下淚來。
葉雪听著兩人的對話,深吸一口氣,原來如此……答案現形。
她搖搖頭,不知道是苦笑好,還是該尋個沒人看見的地方大哭一場。
她的直覺果然沒錯,他確實是個危險人物,從頭到尾他都在說謊啊,他有家、有長輩爹娘,還有個嬌俏可愛的未婚妻,什麼姑姑、姑丈,什麼流落他鄉,全是一派胡言,也只有家里那兩位大愛師兄師姊,才會相信他天涯落難人的謊言。
可是話又說回來,她覺得父母笨,被他給騙了,她又何嘗不傻?
她還以為他是那個大狼狗,以為有他護衛著,自己就會好安全,不管是在二十一世紀還是大魏朝,只要有他,她就可以安心愜意的過日子。
傻瓜,他早已經忘記她,他的接近不是因為月老來牽線,而是因為、因為……腦子兜兜轉轉,她猜到了。
陌生的他為什麼要混進葉家,無金無銀、無財富,葉家有什麼地方值得他貪圖?他是來尋找那方粗糙的龍形玉佩吧。
可是他演得多逼真啊,她只要對他一笑,他就會瞬間發傻,她只要握住他的手,他的賀爾蒙就會泛濫、腎上腺素飛漲,他的演技好到讓看過無數電影的她相信,他很喜歡她,而且無庸置疑,沒想到他就要成親了……
葉雪覺得心碎成一盤沙,她听見風呼呼吹過,把她空落落的胸口吹出陣陣冰寒,很痛、很苦、很冷,可是她好驕傲呢,明明痛、明明眼楮又漲又酸,她卻硬是逼出兩分笑容。
她笑著,若無其事地對阿禮說︰「別嚇唬小泵娘,小心人家不敢嫁給你,到時你就算找人哭訴也沒人可以幫你。」
蕭易禮真想回她,葉霓要是不肯嫁,才是皆大歡喜的好事,不過他看出她眼底的苦澀,心急的想要解釋,但她卻不給他機會。
葉雪不再看他,而是轉頭問葉霓,「不知道姑娘貴姓芳名。」
「我姓葉,單名寬字,我爹爹是五品官員,家里是書香門第,我的姊姊是德王妃,我和禮哥哥是青梅竹馬。」幾句話,葉霓充分炫耀了自己的身分,雖然她不屑葉霜,但該利用的時候,她不會客氣。
是葉霜的妹妹?如果德王妃真是他們家葉小霜,東牽西扯,她們之間也算得上親戚吧。
唉……青梅竹馬?古代最最堅定純真的愛情吶,想想陸游和唐婉,想想傳承千年的情愛,想想東風惡,歡情薄,一懷愁緒,幾年離索,錯!錯!錯!她怎能當那個拆散他們的惡人呢?
瞧,她都忍不住想給兩人拍拍手,說一聲恭喜恭喜,祝琴瑟和鳴、百年好合。
見葉雪遲遲不說話,葉霓發動首攻,她巧笑道︰「姊姊是禮哥哥喜歡的女子吧?禮哥哥同我說了呦,姊姊大可以放心,霓兒不是那等無知庸俗的妒婦,等我們成親之後,霓兒一定會排除萬難,說服長輩,讓姊姊進門。姊姊也別為身分感到委屈,只要姊姊能替禮哥哥生下一兒半女,寬兒就有理由可以替姊姊爭取,讓姊姊當個平妻。」
葉雪一邊听,一邊想著,所以她的意思是,不管阿禮是出于什麼理由住進葉家,幾個月相處下來,他確實對她有幾分動心?所以不是他的演技精湛,而是他的賀爾蒙確實產生波動?
她該為他的動情而感動嗎?感動他為了自己,跑去跟新婚妻子討論她的前途?
呵呵,她想笑。
明知道她難搞、明知道她驕傲,他怎麼會傻到認為,她會期待別人施舍情愛?
葉雪掐緊拳頭,葉霓笑得嬌俏,她便笑得更燦爛,她不輸人氣勢的,即使心里明白,自己早已經輸得一塌糊涂。
「葉霓,我叫你閉嘴,你听不懂嗎?」蕭易禮憤怒的拍桌而起,熊熊的火光在眼底燃燒。
他恨不得把葉霓給生生掐死,他不想那麼狠的,他體諒身為女子的不容易,再加上女乃女乃口口聲聲的恩情,他本想給葉家留幾分余地,沒想到她居然敢在葉雪面前耍威風,很好,她想自尋死路,就別怨他心狠!
「禮哥哥,我說錯話了嗎?」葉霓嚇得渾身顫抖,緊緊抓住小翠的胳臂,兩滴淚水順勢落下。「對不住,我只是想為禮哥哥分憂,咱們總不能讓姊姊一直當外室啊,眼下還好,日後要是有了孩子,怎樣都得讓他們認祖歸宗呀,難不成到時候,禮哥哥要讓姊姊和孩子骨肉分離?那樣的話,姊姊太可憐了,我知道長輩們固執,可是只要咱們誠心誠意去求,長輩們會讓姊姊進門的,也許剛開始姊姊的處境會辛苦些,但霓兒發誓,一定會為禮哥哥好好保護姊姊的。」
說完一大篇,她一副心誠意善的姿態拉起葉雪的手,嬌聲道︰「姊姊,讓我們和和樂樂的過日子,一起服侍禮哥哥,好嗎?」
葉雪在心里不屑的冷哼一聲,服侍?身為現代女子,她的字典里沒有這個字,她的婚姻中,有體諒、有包容、有接納,但是沒有服侍、沒有以夫為尊這種可怕論點。
然而這畢竟是古代,葉霓這番情真意切的話,確實讓杜康樓里的其它客人心動。
多好的女子啊,為成全丈夫的心思,竟對一個身分低賤的小妾如此卑微,她可是五品官的女兒、德王妃的親妹妹呢,葉家女兒果然好名聲,頁德賢淑、溫柔婉順,難怪人人想求娶。
周遭的氣氛起了些微的變化,葉雪感受到了,觀眾們投向葉霓的目光是同情、贊佩,投向她的,卻是鄙夷和不屑。
這不是她第一次面對不合理對待,不是第一次受人批判,真真是個無理取鬧的時代,她什麼都沒做啊!
再次被冤枉,葉雪覺得自己真是天字第一號倒霉鬼,但是這回,她不會再哭了,哭過一次、不平過一次,足夠!
她輕輕的把手從葉霓掌心抽回,輕聲回應,「葉姑娘,你是不是弄錯人了,我與蕭公子只是生意上的關系,不是你說的外室,蕭家子孫應該和我搭不上關系。」她轉身看向蕭易禮,客氣拱手道︰「蕭公子,鋪子的事就這樣談定了,如果還有問題,我會找翁掌櫃細談。」說完,她站起身,帶著自信磊落的笑,瀟灑利落的轉身離去。
她知道,自己不會成為任何人的外室或小妾,她從來不允許自己卑微。
蕭易禮並未責備葉霓一句,而是同樣瀟灑利落的離開了。
葉霓望著他的背影,他沒有發火、沒有說話,甚至連一個冷眼都沒有給,可是不知為什麼,她知道自己完了。
葉霓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樣害怕,明明那女子和蕭易禮什麼都沒有做,明明她讓所有人都曉得,自己是個多麼溫良寬容的好女人,明明她挽救了葉氏女的名聲,她做得這麼好,為什麼會這樣心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