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見錢天佑下令,葉雪立刻站到阿禮身邊,與他並肩。
她的防身術不是學來玩的,上回她親手撂倒一個大漢,這次就算四個打兩個,他們也不見得會輸。
發現葉雪如母獅一般蓄勢待發,蕭易禮笑開了,他的阿雪果然與眾不同,她沒有哭哭啼啼、沒有扮弱裝嬌,而是站在他身旁,一副和他同甘共苦的英勇模樣。
他就是喜歡這種女人,也只有她才配得上自己。
他拉過她的手說︰「就幾只小貓,你給我玩個痛快吧,也免得髒了你的手。」
葉雪看他一眼,低聲道︰「你確定可以?我沒你想的那麼弱。」
「我知道,我也沒你想象的那麼弱。」蕭易禮的口氣,說有多篤定就有多篤定。
見他態度堅定,她不禁嘆了口氣,這年代的男人喜歡逞英雄吶,好吧,反正她也沒那麼喜歡打架。
退開幾步,她走到台階上,居高臨下,等著看他表演。
他很滿意她的退讓,悄悄往她手掌心塞進一樣東西,低聲吩咐道︰「收好,別讓人瞧見。」
葉雪點點頭,不動聲色地把東西收下,雙手攏到身後。
蕭易禮將兩手橫在胸口,對紛紛退到牆角、以免受波及的顧客和老板說︰「大伙兒可都是親耳听見的,是錢少爺主動邀我打架,可不是我挑起的,萬一砸了什麼、毀了什麼,要賠償的話,得找對主了。」
「打就打,說那麼多干麼!看清楚我是誰,我是錢家大少爺,旁的東西沒有,銀子多得是!」說完,錢天佑右手一揮,四個壯漢搶攻上來。
蕭易禮冷冷一笑,對付這種貨色,不過是幾下功夫,但觀眾這麼多,總得顧慮一下觀眾心情,甭玩得太快,教人意猶未盡,他決定多花點兒力氣,博點掌聲得意一下。
于是,他先是左躲、右閃,假裝險險地閃過幾個大拳頭。
他這副狼狽模樣,讓不懂武功的葉雪瞬間慘白了臉,他抓準時機,與她對望時,俏皮地朝她眨了兩下眼,見他自信滿滿,她這才松下心。
錢天佑看不慣他的嬉皮笑臉,抓起一把凳子,就要往他後腦砸過去。
眾人見狀,紛紛驚呼一聲,哪有這麼小人的,四個打一個已經很沒水平,見人家落下風,還下黑手,簡直就是天理不容的大壞蛋!
但蕭易禮頭也不轉,身子一低,也不知道怎麼弄的,竟然繞到壯漢身後,說時遲、那時快,錢天佑手上那把凳子,直直地往壯漢頭上砸過去。
他把這段時間想往女人身上使卻使不出的力氣,全數用出來,結結實實的把自家護院的腦門砸出一朵大血花。
護院連反應都來不及,當場昏倒。
錢天佑沒想到狀況丕變,呆呆地瞪著散開的板凳,還弄不清為什麼倒的不是大胡子,而是自己人。
蕭易禮挑釁的笑著對他一躬身。「多謝幫忙!」
誰要幫他?!錢天佑已經嚇得說不出話,他看著地上那一團肥肉,久久沒反應。
其它護衛見狀,連忙從腰間抽出匕首、刀劍,還有個使鞭的,一抽出鞭子就使得虎虎生風,嚇得店里顧客紛紛往外閃,就怕自己身上也多了幾道血口子。
「鋪子就這麼大,你那鞭子太佔位兒了,不如先歇歇,好不?」蕭易禮客客氣氣地對使鞭的說。
歇歇?開什麼玩笑!
旁人看不出來,他們幾個好歹學過幾年功夫,豈會不知道,自己是遇上高手啦,他雖然東躲西藏,對付他們卻是游刃有余,瞧,連手指頭都還沒動上,他們已經昏了一個。
使鞭的想也不想就往前踏去,鞭子毫不留情的往蕭易禮臉上甩去,同時間,蕭易禮用眼角余光瞥見身後一人正仲長手,要用劍刺向他的後腰。
他躲得了前面的鞭子,就閃不了後面的劍,肯定要受傷的,葉雪心急不已,直想跳下去幫忙,可心里才想著,情況已然驟變。
蕭易禮手中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一把筷子,咻咻咻幾聲,筷子刺中衣物,使鞭的被他釘在牆上,他一個側腰轉身,使劍的胸月復問插進幾根筷子,低頭,發現幾個洞同時冒出鮮血。
蕭易禮動作太快,使劍的護院完全不知道筷子是怎麼進入自己的身體,眨眼間,它們就像插香似的,一根根全往他身上插了,他仰頭尖叫,然後就安靜了,他白眼一翻,摔在後腦開血花的胖子身上。
蕭易禮受不了的皺起眉頭,又沒插多深,了不起入肉兩寸,血也沒流幾滴,他干麼反應這麼夸張?要是害觀眾誤會他手段凶殘,就不好了。
使鞭的被釘在牆上,本想發出怒吼聲的,用這種爛招太欺負人,把他的面子往哪兒擱?
可是當他看清楚同伴身上的血洞之後,突然覺得,面子沒有里子重要,喜歡侮辱,那就侮辱好了。
最後一個還完好無缺的,看看自己手上的匕首,再看看蕭易禮慢吞吞地從筷子架里又拿出一把筷子,目光在兩者之間來回,筷子、匕首、匕首、筷子……天,少爺這是惹到哪一號江湖人物?叫他們動手,不如叫他們自殘算了。
他的手一抖,匕首掉落地面,雙膝一曲,拚命朝蕭易禮磕頭求饒。娘親有教過,賺錢重要,命更重要!
事件到此結朿,葉雪這才有心思看看阿禮遞什麼東西給自己,這一看,居然是男人用的荷包?她小心翼翼的抽出里面的幾張紙,是銀票,十兩、五十兩、一百兩都有。
哇,是錢大少的吧,他什麼時候模出來的?她連忙把銀票塞回去,再悄悄往袖間藏嚴密。
丙真是太太太貧富不均,她辛辛苦苦賺得三百兩銀子,想著的都是要買地、買車、蓋新房,人家小白臉,一副沒出息的死模樣,居然身懷巨款,銀子都用來享樂,這未免太不公平!
蕭易禮笑著對跪地求饒的護院說︰「別這麼多禮,我消受不起。」
「少俠,小的有眼無珠,惹上少俠,還望少俠放我一馬,從此以後,一定洗心革面,不再做壞事。」
「好吧,知錯能改,善莫大焉,我不與你計較了。」蕭易禮直接繞過他,走到錢天佑身邊,笑眼眯眯的問︰「錢少爺,現在還要打嗎?」
隨著他的逼近,錢天佑一步一步往後退,直到背貼在牆壁上,和使鞭子的一左一右並肩靠齊,舉起雙手,投降道︰「不打了、我不打了!」
「可是我的興致才剛被挑起,你說不打就不打嗎?我想……」
蕭易禮露出大笑臉,即使有一大半的臉藏在胡子後面,還是看得出來,他心情異常的好。
當然好嘍,能夠在喜歡的女人面前逞英雄,誰都會心情好!
「你想、想、想怎樣?」
「還是打幾下好了,免得手癢得去磨磚!」才說完,他一巴掌往錢天佑臉上刮去,瞬間烙下五指紅印。
錢天佑放聲尖叫,音頻之高,和太監差不多。
男人都是嗜血的,他一叫,看好戲的觀眾們紛紛拍手叫好,因應觀眾需求,蕭易禮揚起雙手,左右開弓,連續打了好幾下,節奏分明,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清脆而響亮。
葉雪邊看邊听,心里邊想著,下次有機會教教他愛的鼓勵。
沒幾下功夫,錢天佑已經被打成一顆大豬頭,鮮血從嘴角流出,他口齒不清的哀求道︰「別打了,求求你……別再打了。」
「怎能不打呢?才剛剛過癮,再打幾下,好不?」
阿禮居然和對方商量?除非錢天佑是個傻子,否則誰會應好?葉雪忍不住掩嘴偷笑。
「壯士、少俠,是我錯了,我再也不敢冒犯少俠,饒我一命吧!」
「我倒是不怕你冒犯,不過你冒犯我家姑娘,這筆帳……還是算算清楚得好,免得我家姑娘心情壞,回去少吃幾口飯,給餓瘦了。」
「我知道錯了,以後看見姑娘、我一定繞道走,要是多看姑娘一眼,就讓少俠把我的眼珠子給刨下來。」
「刨眼珠子?好方法,我喜歡,不過與其犯錯再刨,不如現在就挖,那麼以後就不必擔心……」
蕭易禮話還沒說完,錢天佑已經眼淚鼻涕糊了滿臉,像個三歲孩童般哭喊道︰「求求壯士、求求姑娘,我發誓以後再也不敢了!我知道錯了,如果我再多看姑娘一眼,教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直到這會兒,葉雪才走下階梯,站到阿禮身邊,說道︰「饒他一回吧,不過你今天冒犯我,擺一桌席面道歉,行不?」
「行!泵娘盡避吃,吃多少全算在下的。」
「掌櫃的,你們這里最貴的席面要多少銀子?」
掌櫃的從櫃台後方走出來,面不改色的道︰「回姑娘,是三十五兩一席。」
「行,打包一席!」
葉雪說完,掌櫃連忙使眼色讓店里伙計趕緊把桌子椅子重新擺上,重新請客人們入座,重新上菜,然後……算大帳!
旁人怕賴帳,錢家是出了名的富,他得獅子大開口一番。
葉雪和蕭易禮挑了張干淨桌子坐下,沒有對話,心里卻有說不出的暢快感。
掌櫃怕他們等太久,忙命人端上幾碟小菜和茶水、好酒先招待著,他的算盤珠子撥撥算算,飛快跳動,啪!停住!接著掌櫃走到錢天佑跟前道︰「錢公子,這打壞的桌椅杯盤,客人吃過沒付帳的銀兩,加上姑娘和少俠的席面……總共六百三十七兩,零頭就免了,錢公子給六百三十雨就行。」
「六百三十兩?」
落井下石!錢天佑想抗議,但瞄了蕭易禮一眼之後,他決定花錢消災,手往懷里一掏,咦?荷包怎麼不見了?
掌櫃見狀,連忙沉下臉問︰「錢公子不會想賴帳吧?」
「不會、不會,只是方才打斗,荷包不知道掉到哪兒,不如你派個人隨我回府取銀子。」
「行!」掌櫃的應了一聲,隨即前前後後分派事務。
不多久,錢天佑領著自己的護院和伙計離開,飯館這才重新熱鬧起來。
蕭易禮朝掌櫃招招手,掌櫃好眼色,連忙奔到桌邊,彎腰賠笑。「少俠,您喚老兒有事?」今兒個賺得多了,全虧這位少俠和姑娘,他對兩人滿心感激。
「我說,你這銀子也未免貪得太厲害了些。」
掌櫃的笑容凝在嘴角,這位少俠不會是想替錢少爺主持公道吧?
不過,掌櫃的終究是個商人,心思轉得飛快,聞弦歌知雅意,連忙道︰「老兒這是替姑娘不值吶,好端端地上個飯館,竟惹來一身腥,要是有哪個黑心肝的,加油添醋,把事兒往外傳,壞姑娘名聲,可怎麼辦?又見少俠姑娘大人大量,決定放錢少爺一馬,老兒這才自作主張,多扣下三百兩,往後姑娘少俠想吃飯盡避上門來,不必掏腰包,就從那三百兩里扣。」
葉雪忍不住失笑,這老頭子腦袋轉得飛快啊!幾眼就衡量出阿禮招惹不得,立刻把吞下去的銀子吐出一半。
蕭易禮還算滿意的揚揚眉,他估算過,就算整個店的布置全部換新的,就算剛剛客人點的全是燕窩魚翅,一百多兩銀子也到頭了,他一口氣拿走六百兩,夠狠!不過,二一添作五,這樣的結論可以接受。
「以後再有人敢到這里犯傻,老板盡可以同我說上一聲。」
這叫客氣,人家開店多年,什麼時候遇過這種事?今天就是個意外,只不過人家懂得看臉色,他沒有不還禮的道理。
于是你開心、我滿意,于是大家好來好去,于是賓主盡歡,一刻鐘後,蕭易禮和葉雪帶著三十五兩的席面,光榮返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