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里面的雲曜和染染互視一眼,才剛進城就踫到這事兒,是運氣太好,還是這種鳥事在京城大街日日上演?
他們听見爾東下馬車上前道歉,他想大事化小,可那姑娘蠻橫,張牙舞爪地指揮阮原坤連同爾東一起拿下。
雲曜撩起車簾往外看,雙眉蹙起,倒不是擔心小翔打輸,而是那些與小翔和爾東對打的並非普通百姓,依那副打扮,應是宮廷侍衛,換言之,小翔招惹到不該招惹的人,若官府中人聞訊趕來,事情就真的鬧大了。
「你去看看老婦人傷了沒?」雲曜對染染說。
染染點點頭,與雲曜雙雙下馬車。
染染走到老婦人面前,見她全身抖個不停,連忙為她號脈,然後進一旁的鋪子里借來筆墨,開好藥單,再拿出五兩銀子,讓小童領著祖母去抓藥。
與此同時,雲曜走到小翔身前,一拱手,對眾人說道︰「請各位先生手下留情,舍弟行事莽撞,得罪諸位,還望見諒。」
只消一眼,梁梓雅再也移不開視線。
哪來這樣一位光風霽月、卓爾不凡的男子,她深深著迷了,心兒狂跳,彷佛要跳出胸口似的,一張嬌俏的小臉,瞬間浮上朵朵紅霞。
「公主。」
阮原坤曾陪伴柳信到過璇璣閣,很快便認出雲曜,此人胸懷千里,非凡夫俗子,結交已是不及,怎能與之為敵,他立即下令其他人住手。
雲曜自然也認出阮原坤,一聲幾不可辨的嘆息升起,原沒打算這麼早露臉,經此事,恐怕接下來數月得深居簡出,否則柳信那賊子……想到這兒,他不自覺雙眉一凜,眉心帶出幾分薄愁。
他這副憂郁的模樣,讓梁梓雅醉心不已,好一會兒後,她回過神來,走上前,印起頭問道︰「我是明華公主,你是誰?」
既然身分無法保密,雲曜索性大方回道︰「在下雲曜,還請公主原諒小弟魯莽。」
「原諒?」梁梓雅刻意走到小翔面前,繞著他轉了一圈。
小翔受不了她身上的脂粉味,忍不住掄起拳頭要朝她揮下。
「小翔。」雲曜低喊一聲。
小翔看看少主的臉色,撅起嘴,乖乖松開拳頭,可仍是氣不過,下巴抬得高高的,用力哼一聲。
「我是想原請啊,可你的弟弟長得人模人樣,性子卻挺討厭的。」梁梓雅冷哼一聲。
「還請公主見諒。」雲曜再次拱手,與梁梓雅對望。
梁梓雅被他這麼一看,臉上紅暈更深,一跺腳,哪還有氣性,她害羞地將手伸到小翔面前,說道︰「把馬鞭還給我。」
小翔又哼一聲,一副誰希罕的模樣,把馬鞭遞了回去。
送走小童和老婦人的染染,走回雲曜身邊。
兩人並肩站在一塊兒,男的溫潤如玉,女的嬌憨可人,一雙金童玉女似的人物,讓人轉不開眼。
只是,看在梁梓雅眼中,分外不爽快,她是一個不樂意就會動手將宮婢給杖斃的人,而染染的出現何止讓她不開心,于是她再次揚起馬鞭,往染染臉上甩去。
這幾年染染的武功是白練的,連馬步都扎不穩的人,怎能避得過馬鞭,雲曜直覺把染染拉到自己身後。
小翔更生氣了,在馬鞭即將落到雲曜身上前,再次將馬鞭搶了過來,他怒氣沖沖的指著梁梓雅的鼻子道︰「你、壞!」
雲曜也來氣了,皺著眉頭道︰「不知舍妹做錯什麼,值得公主出手教訓?」
原來是妹妹啊,弄錯了,梁梓雅不好意思地吐吐舌頭,小聲道︰「對不起啦,我不知道她是你妹妹,還以為是你的妻子吶。」
染染忍不住翻了個大白眼,這位大小姐的意思之一是,如果站在他身邊的是妻子、情人或女朋友,受她這一鞭就不冤枉?意思之二則是她看上了雲曜,誰敢沾上他,誰就該死?
不是說古代民風保守,女子謹守三從四德;不是說古代女人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以背《女誡》、《婦德》為娛樂,怎麼她就踫上一個臉皮這麼厚的。
見雲曜不語,梁梓雅湊上前,近得幾乎要貼上他的身子。
他隨即退後兩步。「公主請自重。」
梁梓雅覺得好笑,她喜歡的東西,本就該乖乖送到她手中,她喜歡的人,只消透露一聲,隔天就會乖乖出現在她宮殿里。
她之所以十八歲卻尚未成親,還不是因為父皇幫她挑的人她都不滿意。
十五歲時,父皇替她賜婚劉尚書家的嫡長子劉裕,她把人約出來一看,失望極了,就算他是三元及第的狀元郎又怎樣,長成那副德性,她又不是瞎的,怎麼肯將就委屈。
于是她讓劉裕親自向父皇退親,可他遲遲不敢開口,直到成親前一個月,劉府還沒有任何動靜。
鮑主有這麼好娶的嗎?他想娶,也得她樂意嫁啊。
于是她氣得讓人偷偷放火把劉尚書家給燒了,不但燒死幾個下人,劉裕也因此喪身。
人人都暗暗猜測是梁梓雅動的手,因為前一天她才闖進劉府指著劉裕的鼻子罵他孬種,還說情願讓劉裕死,也不會嫁給他,誰知事隔一天,劉府就遭遇禍融,只是苦無證據,誰敢攀咬公主。
那日起,每每皇上想再為梁梓雅賜婚,大臣們一個個退避三舍,好像整個京城里的名門公子,一夕之間全都訂下親事。
為了這件事,母妃狠狠責罵她一頓,還禁足一個月,她差點兒活活被憋死,她的婚事也因此耽擱下來。
可是她不怕,她就是要找個自己喜歡的,才不要將就那些歪瓜劣棗,如今遇上了,她才不會輕易放過。
見雲曜板著臉,梁梓雅卻笑得像朵花兒似的,嬌聲道︰「你生氣啦?別生氣,方才就當做是我不對,好不?」
雲曜不語,靜靜盤算著該怎麼月兌身。
染染望了雲曜一眼,知道他心中為難。
如果對方是正常男人,他可以訴之以理,若對方是個混混,也可以讓小翔用武力降伏,偏偏踫到這號不按牌理出牌、不知羞恥為何物的公主大大,真正是出師不和。
突地,梁梓雅一把抓住雲曜的手,笑道︰「好啦、好啦,我原諒你弟弟,不過你得請我吃一頓飯,就到……」她指指不遠處的杜康樓。
雲曜掙開她,將雙手負在身後。「是不是請公主吃一頓飯,今日之事就算揭過?」
「是。」梁梓雅笑著點頭,心里卻想著,今日之事揭過,可過了今日,兩人的事才要開始。
「那好,公主請。」雲曜微微欠身,左手一擺,讓梁梓雅走在前頭。
梁梓雅先到小翔跟前,命令道︰「把鞭子還給我。」
這次小翔可不依了,誰讓她欺負染染,他別開頭,把鞭子往地上一扔,走到雲曜身後,又罵了一句,「壞人!」
梁梓雅又來氣了,用力一跺腳,指著小翔道︰「看在你哥哥的分上,我不同你計較。」
轉身,她往杜康樓走去。
雲曜在染染和爾東耳邊說上幾句,染染點點頭,笑開。
一行人進了杜康樓,向掌櫃要了一間二樓雅間。
染染徑自走到梁梓雅身邊說道︰「公主,你頭發亂了,妝容花了,不如咱們先上樓整理整理。」
聞言,梁梓雅心中一急,難怪雲公子見著不喜。
染染朝雲曜和小翔道︰「大哥、二哥,你們先在樓下等著。」說完,她領著梁梓雅上樓。
阮原坤自然是要跟上的,他是公主的隨身護衛,當然要貼身保護公主安全。
兩人進入雅間後,染染上下打量梁梓雅,煞有其事的道︰「瞧,連衣服都髒了。」她指指梁梓雅的衣擺。
梁梓雅又是一跺腳,怒道︰「可不是嘛,都是那個可惡的老婦和小童。」
染染忍住想翻白眼的,皇上的家教可真是好,教養出這種公主,要是送出去和親,洞房花燭夜過後,大概就要開始準備打仗。
「公主別急,小女子去向掌櫃要一盆水,很快就能打理好。」
「嗯。」梁梓雅點點頭,難得對染染露出友善笑意。「你比你那個不懂事的二哥好多了,以後我會善待你的。」
善待?她還真當自己已經嫁讓曜成為她和小翔的嫂嫂?染染受不了的撇嘴,真不知道她是腦袋不好,還是太過自我感覺良好,以為宇宙是繞著她運轉,不過這些不滿都只能想想而已,表面上她仍假裝恭敬的道︰「謝謝公主。」
染染離開雅間,下樓,向掌櫃的吩咐幾句後,飛快走出杜康樓,她一坐上馬車,爾東立刻飛快駕車逃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