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新隊員介紹結束,下面請指導老師王老師講話。」剛剛陸瞳在講話時,眼光一直都沒離開過陳耳東的左右,看得他直想找一個地縫藏起來,她的眼神讓他想起了《沉默的羔羊》里的漢泥拔,他知道,他就是那只可憐的羔羊。
「同學們……」年過五十頭發花白的指導老師站到台上,官腔十足地開始從國內的大好形勢講起,再聯系到他們學院,說了一大通諸如鍛煉身體是為了更好地學習,更好地學習是為了更好地報效國家之類的話。
說得陳耳東的眼皮一個勁兒地直打架,為了擔心來拳擊社的事,他已經連續三個晚上沒有睡好覺了,說也奇怪,今天真的進來了,心里也就只剩下絕望了,困勁也就跟著上來了,再加上指導老師的「催眠曲」他不睡也難。
指導老師終于講完話了,在大家無比真誠的歡送目光下坐到了台下,陸瞳走到了發言人的位置,她今天身穿以白色為主色,紅色為配色的拳擊背心跟短褲,戴著暗紅色的拳擊頭盔,長發被牢牢地扎緊,暗紅色的拳擊手套擺在她的腳邊,看起來英姿颯爽,卓爾不凡。
「拳擊是一項對抗性強、搏斗激烈的運動,所以練習起來極為艱苦,你們會因此而流汗,甚至是流血,如果有人現在怕了,可以馬上退出。」陸瞳在說這句話的時候,目光直指陳耳東,陳耳東卻是依舊在與周公的女兒纏綿中,渾然不覺大難臨頭。
「好,下面我開始為大家示範一下基本動作,願意跟我對練的隊員,向前一步走。」陸瞳此言一出,所有新生立刻步調一致地——退後。
「好,就是你了,陳耳東同學,請出列。」
啊?陳耳東睜開睡眼,四下觀望,卻發現原來自己身邊的人都不見了。
「讓你出列呢。」王小花同學捅了捅他。
「哦。」陳耳東迷迷糊糊地走到陸瞳跟前,還沒等站穩就被人一拳打飛。
「好了,我要教大家的第一件事就是,隨時隨地要集中精神,保持清醒。」將戴著拳擊手套的手縛在背後,陸瞳緩緩說道。
「哎喲……哎喲……你輕點呀。」桑拿館里傳來慘絕人寰的哀嚎,「不要,不要踫那里,啊!痛呀……李牧,你不會輕點呀。」
「老大,你不要叫得那麼沒骨氣好不好?」躺在自己床上听著MP3看著小說的吳兵實在受不了,扯下耳機說道。
「老大,我知道你痛,你忍一下吧。」李牧一邊拿藥油給陳耳東推拿一邊勸解道。
「我痛還不許我喊嗎?」他現在是渾身上下無一處不痛,從膝蓋到頭骨無一處不傷,最要命的是他的臉,「李牧,把鏡子拿過來。」
「老大……你還是不要看了吧?」
「我叫你拿過來!」
「不要。」
「拿過來!」
「好吧。」李牧只得把鏡子送上。
「鏡子里的豬頭是誰呀?」
「老大,那是你呀。」
「啊!」
痛呀……原本他以為昨晚上的痛是最讓人難以忍受的,卻沒有想到,早晨起床成了最苦的差事。
他身上的每一塊骨頭都嚷嚷著要罷工,動一下就像生銹壞了的舊車床一樣的費力,更難受的是五髒六腑,他懷疑他受了內傷,他終于明白什麼叫呼吸都會痛了。
「靳陽,替我點名。」
「我也動不了。」靳陽在跆拳道隊的遭遇並不比他強到哪里去,「吳兵……」
「我會拜托兄弟替你們點名的。」
「哎呀呀呀……」好難過呀。
「陳耳東!陳耳東!」
「我好像听見有人喊我的名字。」陳耳東閉著眼楮說道。
「真奇怪,我也听見了。」宋靳陽說道。
陳耳東從床上費力地爬起來,爬到窗邊——果然有人在喊他,竟然是他在心里謀殺了上千次的陸瞳。
「陳耳東死了!」
「死了怎麼還會說話?」
「你找我干什麼?」
「你昨天沒听見嗎?每天早晨拳擊社都會組織隊員早鍛煉。」
「啊?」
「你全都忘了?真是的,都這個樣子了,還想要在拳擊社混,趁早退社得了。」沒用的軟腳蝦,她本來想借他進拳擊社的機會整整他的,出出心中的惡氣,沒想到她還沒開始整他呢,拳擊社的日常訓練就把他累成這副熊樣,跟這樣的男生指月復為婚,想想都夠丟人的。
「我……」士可殺不可辱,他堂堂五尺男兒屢次受小女子的欺負,簡直是士可忍孰不可忍,「誰說我不記得了?」
「記得為什麼不早點到?快點來操場,大家都在等著你呢。」
「我記得,但是不想去,我請假。」
「我因為一貫忽視思想教育,又受一些腐朽的西方思想腐蝕,所以才有了偷窺的行為,我一定痛定思痛痛改前非……」陸瞳向後了一步,面向大眾大聲地背誦一篇東西。
「大姐,操場在哪兒?」當她念到第二自然段的時候,陳耳東已經站在她的跟前了。
「跟我走吧。」陸瞳一歪頭,死小子,想跟我斗,早得很。
他的腿好沉,他的嗓子好痛,他的氣管像是著了火,他的肺快炸了!所謂的早鍛煉就是要把人累死拉倒嗎?勉勉強強地跟隊伍跑了半圈,陳耳東再也跑不動了。
「干什麼呢?人家女生都還在跑呢!快跑!」
「我不是正在跑嗎?」叉腰在操場上喘了好半天氣,陳耳東在陸瞳鞭子似的目光下,繼續跑,但是比走也快不到哪兒去,舉步維艱呀。
「注意步法,抬頭挺胸。」
「是。」好累……好累……除了軍訓,他好像有四五年沒跑過這麼久的步了。
「加快速度!」
「是。」他也想加快速度,可是他的腿像是灌了鉛一樣,怎麼抬也抬不起來。
「叫你加快速度你怎麼越跑越慢呀?你是在跑還是走呀。」真是沒用,陸瞳現在只想拿鼻孔看他,現在的男人怎麼都變成這樣了?
「我當然是在跑。」好累呀。
「我听說……當年的陳叔叔可是有名的訓練能手,戰斗英雄,沒想到生出來的兒子……」陸瞳用寫著輕蔑兩個字的眼楮,上上下下掃了陳耳東一眼。
「你罵人歸罵人,別扯上我爸!」兔子急了還咬人呢,陳耳東上氣不接下氣之余,也不忘捍衛自己最尊敬的老爸的尊嚴,罵他打他都行,就是不能罵他父母,這是他的底線。
「不想丟你爸的臉就跑快點呀。
陳耳東咬了咬牙,加快速度……
「這樣跑就對了嘛,加油,你已經跑了兩圈了。」臭小子還挺知道孝順的。
「哼。」憤怒有的時候也能產生力量的,陳耳東現在就覺得渾身充滿了力量。陸瞳,該死的女人!
「陳耳東!」
「我的腿……」憤怒的力量也許能讓人超水平發揮跑十圈,但是卻不能讓一貫養尊處優的他肌肉馬上適應這種大運動量的生活,所以到最後,陳耳東幾乎是爬回寢室。
「姓陳的,你還是退社吧,你根本不能適應這種生活。」陸瞳站在窗外,隔著護欄說道。
「不退!」泥人還有三分土性,被人欺負成這樣,再被欺負得退社,這件事如果傳了出去,他陳耳東怕是這輩子都要夾著尾巴做人了。
「那隨你的便。」
困難地趴在床上,他累得連一根手指都抬不動。這兩天蚊子的數量有減少的趨勢,可是蒼蠅卻以倍數增加,他剛剛躺了不過幾分鐘,就有十幾只蒼蠅在他的身上駐足過。
算了,蒼蠅又不能吸他的血,讓它們活著吧,大小不也是條命嗎?陳耳東閉上眼,很阿Q地勸解自己。
「怎麼這麼多蒼蠅?」李牧下了上午第二節課回來,看見的卻是幾乎要被蒼蠅埋住的陳耳東,「老大,老大你沒事吧?」
「我沒事,你怎麼還沒去上課?」
「我第二節課都下了。」
「啊?都這個時候了嗎?」陳耳東這才發現自己不知不覺竟睡著了,「該死的,上午第一節課點名了嗎?」
「你放心,我替你點了。」
「都怪那個該死的陸瞳。」陳耳東憤怒地一揮拳,沒想到卻扯到了肩部已經嚴重超負荷工作的肌肉,痛得他齜牙咧嘴。
「老大……」
「什麼事?」
「其實我回來是來拿泳褲的,吳兵跟靳陽正在游泳館等我。」
「什麼?臭小子,要去游泳為什麼不叫上我?」不提那清涼的水,單單是一眼望不到邊的泳裝美女就足夠讓人垂涎了(理科為主的學校,女生再怎麼著也不會一眼望不到邊,到是隨處可見,所以以上鏡頭純屬他的想象)。
「我以為你爬不起來……」
汗,荷爾蒙的力量呀,陳耳東竟然從床上一躍而起,可是終因身體太過疲累,而再次倒下。
「老大,你今天就好好休息吧。」從自己的櫃子里拿出泳褲,李牧在陳耳東嫉妒的眼神中離開。
「天啊,你為什麼要這麼折磨我?」
「經過上周六的初步了解,跟這一周的體能訓練,我對各位表現出來的綜合素質基本滿意,當然,不包括極個別的人,今天我的時間仍舊不是很多,把大家叫到一起主要是想看看各位今天有沒有帶齊護具。」
「有。」早已經穿戴整齊的眾位隊員齊聲說道,只除了左顧右盼的陳耳東。
「陳耳東,你就是這麼來的?」今天可以說是正式開始訓練的第一天,所有的人都是全副武裝,而陳耳東居然是一身T恤牛仔褲的打扮就來了,還就這麼站到了訓練場。
「啊,對呀。」似乎是要買一些拳擊手套之類的東西……陳耳東這才反應過來,難怪他從一進門就發現自己跟別人似乎有點不一樣。
「馮靜,給他找一副公用的拳擊手套,你今天先從最基本的練習開始吧。」真是的,老爸怎麼把這麼一個天兵弄到拳擊社來了。
「好了,解散,陳耳東,你留下。」
他就知道,陸瞳不會讓他好過的,她不會放過任何一個折磨他的機會。
「給你。」
十分鐘後,兩個像是掉了皮的風干椰子一樣的「拳擊手套」被扔在他腳邊,「這是什麼東西?」
「拳擊手套。」
「這明明是……」說它是垃圾都還嫌污辱了垃圾。
「沒辦法,經費緊張,公用的護具磨損得厲害,你今天湊合著用吧。」馮靜狀似無奈地聳肩,可那眼神分明在說,我就是在陰你,你想怎麼樣?
「你……」
「陳耳東,你在那兒磨什麼呢?換上護具馬上過來,我等下還有一大堆事兒呢,沒空跟你磨。」
「……」青竹蛇兒口,黃蜂尾上針,兩者皆不毒,最毒婦人心,中國的老祖宗咋這麼有遠見卓識呢?
這拳擊手套,海綿至少少了一半,里面潮乎乎的不知道是什麼東西,戴上之後松松垮垮的,陳耳東郁悶得恨不得現在外星人就來侵略地球,把他眼前這兩個惡毒又野蠻的女人一起消滅掉。
「認識這個是什麼吧?」
「沙袋。」他離弱智還有一段距離呢。
「知道是沙袋就好,打一下我看看。」
「哦。」陳耳東打了一下。
「你沒吃飯嗎?」
「……」死女人,把沙袋想象成陸瞳的臉,陳耳東用力打下去……沙袋很給面子地彈開,又因為作用力與反作用力狠狠地砸在他的臉上,「啊!」
「繼續,每天至少要練習一個小時。」陸瞳眼楮都沒眨一下地說道。
「你!你沒看見我受傷了嗎?」
「需要去醫院嗎?」
「不需要。」
「不需要就繼續練。」說完陸瞳就背著手施施然走開了,在轉身時,她的嘴角帶著抹笑意。